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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一章(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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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过许多令自己懊恼的事,譬如,娶了一个强势的妻子。
而有一天,所有压抑在心底的埋怨不甘都暗淡失色。
她死了……因她的丈夫不能保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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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房间陈风笛发现那是杂物间,旧沙发上有塌陷的印记,看来宋叔在上边消磨了不少时间。她自觉把门带上,并且谨慎地开了保险。
宋叔抽着红塔山,神情严峻,一连吐了好几口烟雾,没有要开口说话的苗头。
红塔山真不是什么好烟,陈风笛记得小时候她给自己爹买过,两块钱一包。
“宋叔。”
陈风笛忍耐不了凝重的气氛,出言打断了一室的沉默。宋叔也正似如梦初醒。
“你这孩子是一个人在家么?”
要是平时唠家常,宋叔确实会是这个语气,眼下这情形,说来只是怪异。陈风笛不知道宋叔经历了什么……更加问不出口,张阿姨去了哪里?
“是,我原本再过两天就回学校。昨天突然之间遇上了几只丧尸,我吓得不敢出门,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为了免去宋叔回避话题的可能,陈风笛把话说得简单明了。末世爆发第二天,能够了解的讯息有限,何况失去了网络和通讯的臂擘,他们与外界交换信息的途径都没有。
宋叔终于把烟掐灭,说:“外面都是这种怪物,这沿路的人家我去过了一遍,没有见着活人。你说,他们是丧尸?”
陈风笛闻言点头,找了个地方坐下,道:“以前看过的美剧是这么翻译的……现实里不该出现这样的事,太古怪了。”
宋叔的视线不知落在哪里,他回避着陈风笛的眼神。须臾,他站起身拉开了身后的窗帘,光线泻进屋里,空气里的粉尘顿时无所遁形。宋叔向着窗外站立如同塑像,他其实说不出有用的东西。
他哑声道:“我知道的不比你多。”
外面游荡的丧尸又多了几只,桀桀的声响隔着玻璃都已听得见。
“两个人活下去,会比一个人容易。”
“你相信叔叔,就跟着我守住这里。”
——陈风笛那一刻想的是,张阿姨果然是死了。同一时间她也想到,另一间房里的究竟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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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母悲鸣之下的那一掷,效果平平,顶多是给丧尸搔个痒。陈父反而被分了神,急着保护陈母,生路竟然是彻底断了。
眼看着丧尸就要咬住陈父的脖子,他作势将陈母推远,,自己离丧尸散发恶臭的嘴巴更近了。
“胡闹!来一个人守住这里!”
陈父大喊,生死关头顾不上别的。死亡本来是定局,护住这些孩子和女人,变相说来更加是在保护妻子。
话音落下,丧尸的牙齿磕上他的脖颈,看来势,怎么也得鲜血淋漓地啃掉一块肉。即便伤不到颈动脉,血流喷张是一定的。
短短的几秒,陈母声泪俱下。
“砰!”
陈父嗅到了火药灼烧过丧尸皮肤的古怪味道,尸体还新鲜的缘故,蛋白质焦熟的气味极其浓郁。它的牙齿尖已经磕上了陈父的脖子,腐烂使牙齿多了更多的棱角,牙上的倒刺扎进血肉里。丧尸受冲击力向后仰,倒刺就从陈父的血肉里拔根而起……高度紧张的状况会加强人的五官感知,陈父脖子上只是被丧尸微不可见地划拉了一下,就留了两三道细小的伤口,连血都没见着。陈父腾手往脖子上按了下,嘶——或许是心理作用,还是有点疼的。
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突破了丧尸群,站在陈父不远的位置。左手的枪口散着热气,他右手也没闲着,握着一把大砍刀。他跑得很快,足够在丧尸群中找到一条迂回的安全道路。
“谢谢。”
陈父低声说,不管那位能不能听见,劈手为身边的中年男子解决了缠斗的丧尸。陈父得救,陈母如释重负,手上半点劲没有了,她能握紧铁棍全凭着对陈父的担忧,当下就把铁棍又叮叮当当落在了脚边。
“刚刚为了救人,我开了枪,会有更多的丧尸闻声而动。”
持枪的男子冷淡地陈诉事实。他在丧尸的围攻下偏偏能找到不受攻击的死角,和众人的狼藉相比可以说是置身事外。
话糙理不粗。红衣男人蹙了蹙眉,最先反应过来,大喝:“不用把丧尸全杀光,杀出通道能去对街就行!”
年轻人的话音落下,这边的士气便受了挫。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人们的懦弱胆怯又渐渐占了上风,他是能说会道,可不至于到三言两语救人生死的地步。
别人的命,自己的命,孰轻孰重?生命是没有轻重之分的,救自己是本能,救别人是大义。红衣男人心念一动,变了方位到了陈父身边,“丧尸太多了,我们杀出去。”
言下之意,不准备再当方才的领头羊了。
丧尸蜂拥而来,在这里推延愈久能够成功逃生的人愈少,刚刚的混战死了至少五个人,剩下的多是小孩和女人,有男人也是陈父这样拖家带口的。没人舍得拿自己家人的命去出这个头。眼见着情势紧迫,红衣男人会做这个决定也无可厚非。
陈父犹豫地看了眼那个自作主张深入丧尸群的年轻男子,默默点了头。
有那个年轻人的帮助他们的赢头或许能增加几分,但你自己想当然,凭什么别人要为了你去拼命?况且,要和素未谋面的人们同仇敌忾,不止劲往一处使还要能够高度配合,熟人都做不到……陈父早有这个念头,唯独下不了决心,红衣男子提出合作,他顺势应了下来。该说他和红衣男人的合作只在时间早晚。目前为止他放得下心的也只这一个人。
“陈源。”
“孙雄飞。”
简单地交换一个名字,这两位不约而同把妻子牢牢护在身后。
“李佩虹!把棍子给我提好了!弄不好丢的就是你和我的命!”
陈父很多年没有直呼过妻子的名姓,陈母听得愣住。相比之下,孙嫂的状态要好得多,她拿的匕首上是有血迹在的。匕首需要贴身使用,过了起始的慌神,孙嫂的胆气其实不比他们男人差。
这样的四人是比其他人活下来的几率高了不少。
陈源和孙雄飞简单地交流了几句,找准了丧尸最少的缺口直接突破。这一处,免不了会经过年轻男子身边,陈父有种错觉,这里看起来只有那男人身边是最安全的。
陈父掩护着妻子从那人身边走过,总觉得那年轻男人脸上挂着一丝冷笑,或者,用戏谑形容更加贴切。他的年纪最多不过二十五,比自己的女儿大不了多少。陈父有种错觉,似乎丧尸们压根注意不到这男人的存在。
来不及多想,陈父把孙雄飞顾及不到的一只丧尸给劈手砍翻,斧子卡在丧尸的骨头里,陈父踹开离自己最近的几只丧尸,才踩着尸体将斧子给拔出来。噗嗤一下,陈父脸上身上溅上一股黑乎乎的污血,差点没把他熏得背过气去。
不过他似乎感觉,他“吸引”到的丧尸比孙雄飞少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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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叔。”
末世之下,人人自危。尽管刚开始物资并不匮乏,宋叔要主动照顾她,陈风笛仍是感动的。宋叔看着她长大,然而他们的交情并不深,宋叔以长辈的立场说的一番话,陈风笛惊多过于喜。
想到张阿姨变成了丧尸被锁进卧室,陈风笛不寒而栗。她的境界比宋叔低了许多,除了感动,她尚有余力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宋叔送给张阿姨填肚子。照宋叔的话,她同时是距离这里最近的活人。有这想法注定她无法再面对宋叔。
“我父母在A市,我要去找他们。”
陈风笛走过去把窗帘重新再拉上,外边的丧尸比她来的时候多了一倍,她总疑心是这窗户开着的原因。窗帘是朴素的青花纹,看得出是新换上的,杂物间的布置细节处尽心尽力,只能是张阿姨的手笔。
“你要怎么去?还是留下来,安全一点。你一个人能找到A市?”
宋叔话里话外的不信任倒令陈风笛哭笑不得了。成事在人,她是不能干,但这不代表她就得坐以待毙。宋叔执意挽留自己,那个说不出口的理由也许是:他害怕孤军奋战。害怕是人之常情,宋叔失去了他的精神支柱,他急于找到新的支撑,这一点,陈风笛要幸运得多。
这么会足够让陈风笛放弃和宋叔沟通了,他们能给彼此的帮助有限,再待下去陈风笛都快担心起自己的生命安全。人心是会变的,陈风笛不知道宋叔以后会不会走上“饲养”张阿姨的道路。如果张阿姨是他生存的唯一希望,那,剩半点怀疑都站不住脚了。
“我会来这里,是为了拿一些吃的和用的,钱我带来了……”陈风笛庆幸父母开玩笑给自己包的压岁钱正在外衣口袋,否则“偷”东西撞上原主人,胆子熊过头了。
宋叔当然不可能去清点陈风笛到底拿走了多少东西,整个村子的人差不多死绝了,谈钱有意思?他摆了摆手,又摸出一根烟,说:“有需要的尽管拿,叔叔在乎这点钱么?”
“谢谢。”
陈风笛走出了这间令她感觉压抑的房间。实话说她是后悔自己上楼来的,除了令自己体悟到末日的压抑和残酷,她没有得到一点有用的信息。
她缺一份地图,一辆轿车。
雨披上原来的血迹这一会工夫干透了,陈风笛只能忍住恶心接着干“粉刷”的活计。
陈风笛的动静不算小,宋叔在楼上没有下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