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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雒城之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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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酒过三巡,除了法正和庞统之外,大家都有些醉意。庞统坐在那里,脸上一点喜乐的气息都没有,看着跟将士们一来一往酣畅对饮的刘备,脸上甚至有些忧色。
而法正,已经醉成一团,根本就不能用“有些醉意”来简单概括其状况了。
已经不太清醒的刘备此时跟着众人说起笑来,平时那副仁厚稳重的尊长的形象荡然无存,不过大家都醉了,谁也不会在意这一点。刘备环视一周,发现了庞统。庞统也望了过来,被酒意迷蒙了的视线中,仍然是庞统那个从未变过的,从容的微笑。
“士元,今天的宴会,快乐吗?”
“征讨他人的城池,却以此为乐,这算不上仁者之师。”不紧不慢不卑不亢地,庞统回答道。
“昔日武王征讨纣王,也饮宴为乐,难道这不是仁者之师吗?”刘备声色俱厉地吼道,“退……退下。”
法正这时醉成一滩烂泥,蜷成一团,在那里咯咯咯地一阵笑。庞统也没言语,默默地便退了。过了一阵,法正还在那里笑,刘备清醒了些,问他:
“笑些什么?”
“错了错了,错了错了!”法正絮絮地重复着,“错了错了,哈哈哈,错了……”
“谁错了?”刘备懊悔地追问道。
“我错了,主公错了,都错了……”他喃喃地说道,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混着许多听不清的音。刘备赶紧将庞统找了回来,庞统也没生气,默默回座。
“是我错了,还是士元你错了呢?”
刘备还是醉意未消,问得有些混乱,但神色却是异常的恳切。
庞统呷了一口酒,徐徐道:“都错了。”
“哈哈错了,错了,错了……”法正已经蜷在案几之下,犹不住地说着,不像是在对刘备说话,更像是对自己说话。说着说着,竟见他沾满酒渍的脸上滑过一道泪水。然后,一道接一道的泪淌下,竟止不住。
刘备已经半醉,见他如此,一下不知如何应对,没想到习惯性地便看向了庞统。庞统又呷了一口酒,像是忽然才发现刘备看了过来一样,放下手中酒杯,轻轻挑了挑眉,没说话。
刘备想起了张松,想起了那天法正的反应,不觉望向那个不住地低声说着胡话的人。不知是真的如此,还是酒的作用影响,刘备竟从法正咕哝的每一句话中,都听出了张松的名字。渐渐地想起那天杀杨怀、高沛的情景,又想起先前就荆州与江东的人多次交涉的事,想着想着便斟了酒,斟着斟着便将酒都喝了下去。
法正不想张松死,却又想刘备夺得天下,于是迫不得已间接将斧锧加在了张松头上,还不得不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就好像自己一样,明明希望创一番功业,却又不忍心搅得民生不安,于是迫不得已屡屡迁就,结果处处碰壁,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得在“借回来”的一片土地上安身。
刘备那天睡得很沉,似乎做了噩梦,但是梦的内容已经完全忘却了,醒来的时候额上都是冷汗,而右臂仍隐隐作痛。
法正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心不在焉,不时露出一个带着些许讽刺意味的笑。他手里拿着把奇奇怪怪的折扇,也不知道是谁题的字,上面赫然就一个“正”字,扇面晾在身前,看起来就像一个挂在身上的招牌一般,莫名其妙地有些滑稽。
他们正在商议攻打雒城的事,但刘备头痛欲裂,只能强撑着去听。法正细细说着雒城周围各处的风土情况,忽然听到“落凤坡”三个字,刘备一惊,右臂又痛起来,望向庞统,庞统仍在听着法正的叙述,神色自若。
众人散去之后,刘备对庞统说:“我总觉此事不吉,昨夜梦中似乎有人击我右臂……”
庞统竟笑了两声,打断他的话:“梦中的事怎能相信,况且昨夜孝直和主公喝得酩酊大醉,大概是孝直枕住了主公的右臂,主公没有察觉罢了。”
刘备:“但……”
庞统这次笑得更加爽朗:“主公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刘备只好不再说什么。一天天地过去,刘备已经快要将这事情忘了,但就在攻打雒城的前一天,他再一次做了噩梦。
这次醒来之后,梦的内容仍然十分清晰的留在脑海之中。天已快亮了,刘备起身,右臂隐隐作痛,就像上次一样。才刚回到军营,正准备跟庞统说,诸葛亮的信就由马良送来了。
刘备展信来看,没想到诸葛亮写的不是夺蜀大计,而是占星所见。什么罡星在东,太白临于雒城之分,多凶少吉,看得人心惊胆战。庞统倒是耐心,等刘备反反复复地将信读了好几次,才问道:“荆州怎么了?”
“荆州倒是平安。孔明夜观天象,说是雒城一行多凶少吉。”
“天象?”庞统轻轻挑眉,“统也夜观天象,也见罡星在东,也见太白临雒城,但统认为,罡星在东不过是预兆主公夺得西川,而太白临雒城之分也不过是泠苞假降之兆。”
刘备半信半疑,庞统只是不语,过了一阵,才慢慢说道:
“梦寐之事,星辰之兆,不过是借口,说到底其实是给自己心中所想之事找个寄托,来让荒谬的预感显得更加有理有据一些罢了。每日都有星辰陨落,若是这般说来,这仗一辈子都打不成了。况且哪里会有完完全全不折一兵一将的仗?主公还是别多虑了,只当孔明是因为嫉妒我,怕我建了大功,特意来信劝阻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