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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艾绿 ...


  •   森森山中,一座玲珑小寺悄然坐落。周围花疏影错,大雨刚过的天空如水洗一般蓝的晶莹。

      姬夜离坐在寺院后院的一株古树下,案上有美酒,怀中有佳人,但是他的表情并不愉快。

      “小离?小离?”佳人伸出涂着丹寇的五根手指晃在他眼前,玩笑般的想要把发呆的他唤回来。

      姬夜离回神过来握住她的手,在唇间轻吻。佳人害羞中把手抽了回来,皱眉娇嗔:“这样一日一日在这里枯坐死等,我都要闷死了。”

      “闷死了算什么,只要不是真的死了都要一直等下去。”姬夜离笑道。“我早告诉小妕这次不要来陪我,你偏是要来……”

      一阵风吹过,有树叶飘曳坠地。他突然停住了说话,对她道:“我等的人来了。”

      小妕看他的神色也收起了面上的嬉笑之意,轻轻从他的怀里站了起来,向禅房走去。

      荣易走到姬夜离面前时,小妕已经关上了禅房的门扉。她一向是个聪明的女人,懂得如何对她的男人不希望她知道的事情一无所知。但是这次她还是存了几分好奇心,忍不住从窗棂往外望去。

      “你为什么总是不让我见到荣易?”她记得自己曾经这样问过他。

      “因为我怕你见了他就不肯嫁给我了。”他当时这样戏谑道。

      古树下,荣易和姬夜离隔案而坐,从小妕的角度正好能把荣易看得仔仔细细。这一刻小妕真的觉得姬夜离的话并不完全是玩笑了。姬夜离的相貌已是男人中少有的丰神俊朗,荣易却更胜他一筹。他只是有点懒散的坐在那里,脸上露出似有若无的笑容,你说不出他哪里长得完美无缺,但是整个人却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小妕离开窗棂暗自轻叹:人总说红颜祸水,那这样的男子会祸害多少少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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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易很快的喝光了杯里面的酒,姬夜离一边帮他满上,一边关切道:“小荣,你的伤好得怎么样了?这样喝酒行不行啊?”

      “只有这样喝酒,才能感觉自己没有死真的是件太美好的事情。”荣易笑着望向碧蓝如洗的天空。

      姬夜离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次你真是出生入死,不过我在这里等你等的感觉却是生不如死啊。你已经比我们约定好的晚了四日,这四日我没有一刻不在想……你若是有了麻烦我该怎么应对?幸好你今日终于还是来了。现在想想看,如果我们计划中的事情一环有了差池,今天你我就不可能在此对饮了。真让人后怕。”

      “的确如此。我们用的是搏命的险招,才能换得来对手的出其不意。更何况,这世上哪有万无一失之事。我一切安好,小离不要婆婆妈妈了。”荣易笑着又向姬夜离举杯。“只是可惜现在江湖人都知道是你把我灌醉后害我被森山三煞捉了,再见面都要小心翼翼不能像之前那么随意。”

      “是啊,以后每次见面都要特意安排妥当才好。”姬夜离一阵怅然。“对了,掮客已经通报我,森山三煞尽数退了定金。咱们当时找上他们也是看上他们老三的残虐手段,杀的人几乎先被折磨的全身是伤……他是不是真的疯的那么厉害?”他皱紧眉头望向荣易的身体,欲言又止。

      “你不会想看的。”荣易淡淡道。“那老三的确疯的厉害。如果他哥哥嫂嫂不先下手杀他估计哪天就要命丧他手了。不过就算伤成这样,我担心也骗不过丁司难,只好又重重刺了自己一剑。”

      他说来平淡,姬夜离却骇得大惊失色。“荣易,你疯了?”

      “我要是不这么做,被丁司难看出破绽不能被她救回去才是真的疯了。光是为了弄清楚她这次落脚的确切位置就死了你我布置的多少个好手?为了这条线索到底有多少人做出了牺牲,多少人丧了命,你和我一样清楚。何况,其实你付出的并不比我少……”

      “……你说的是。其实自从我们下定决心要对付年那时开始,就必须要有这种程度的觉悟了。这段时间江湖上又死了几个公然对抗年的人,你也清楚吧?”

      荣易微微颔首。

      姬夜离问道:“那么丁司难她怎样对你的?到底有没有看破你?她是不是年的人?”接着又追问了一句,“她是否真如传闻中一样绝色?”

      “丁司难尽心竭力地医好了我,差她的女侍照顾我的饮食起居,我的伤恢复的很好,全是拜她所赐。”

      “我依稀记得她有问起我为什么不惜受重伤也要刻意接近她,但是之后我就失去了意识。她若看破我的来意本该易如反掌地杀了我的,却自己连同她的女侍们一起消失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在空宅子里面醒过来……实在非常蹊跷。”

      “我想,她应该是和年有关系的……这是我在她房间内找到的。”答到这里,荣易摊开手掌,掌心中有一角烧焦的红色。“这颜色和质地,应该是年内部用来传递密令的红包。”

      “……我本不想回答你最后一个问题的。但是我也知道金陵姬小侯是风流倜傥的浊世佳公子,有名的风月高手,对于这件事情在意的很。”荣易对姬夜离促狭一笑。“我不知道她算不算绝色,但是我没有见过比她更美的人。”

      “哦,能得你如此评价,看来她果然如传闻一般绝色。不过,长得美的女人却是最难对付;自古温柔乡,英雄冢啊……”姬夜离故作夸张的长叹,接着便正色道:“丁司难如果是年的人,就可以解释之前的一些离奇怪死事件了。很多武功做不到的事情,施以毒蛊却能做到,也算我们有所收获。这条线索还是有不少未解之谜,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丁司难目前行踪如何?”

      “据我所知她已经返回冰晶寒宫。”

      “我要去雪山,到冰晶寒宫找她,之后再见机行事。”

      姬夜离看着荣易的表情,忽然神色古怪道:“我刚刚胡思乱想过丁司难看破了你却没有对你不利的原因……难道是她爱上你了不成。现在看你这神情,我又不得不想,说不定是你爱上了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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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寒料峭,月色如霜。夜已深,街上的行人渐稀。

      老杜在这条算不上热闹的街边,经营着一间随处可见的小馆。他已经四十有五,还没有成亲,一个人既是掌柜又是厨子,还要身兼小二。他对生活从来没有太高的奢望,反而常常庆幸他的生意从来没有太好过。

      对他而言,每天最惬意的就是临近打烊时自斟自饮的这段时光。今天,他一边喝着酒,一边醉眼惺忪的看着自己店里面这唯一一桌客人。老杜心中暗暗盼着他们能快点吃完走人,自己也好收了店休息。

      两位客人对桌而坐,面前各摆着一碗颜色浑浊的汤面,桌上还有两道小菜。其中一位是个中年男子,衣饰打扮有些落拓,面庞消瘦,一双眼睛却很年轻,却带着微微怒意的望着对面的少年;那少年则是荣易。

      “这段时间江湖盛传你身负重伤,有人说你被丁司难救了之后色令智昏跟她去了冰晶寒宫,有人说你失踪了,还有人说你已经不治身亡……我一直得不到确定的消息,每天都在担心。多亏夜离昨天捎来口讯,不然我真不知道何时何地才能见到你……”

      “儿子不孝,自作主张,让父亲担心了。”荣易面有愧色的看着父亲低声道。原来这看上去落拓的中年男子竟是江南荣家的当家主人荣佳日。江湖中人皆道荣易常年漂泊在外,母亲病逝后也没有回到荣家,明明是世家公子却过着浪子一般的生活,一定是和父亲常年不睦;却不知荣佳日和荣易其实亦亲亦友,感情深厚,正如多年父子成兄弟一般关系。

      荣佳日声音轻颤:“罢了,能看到你平安无事就好。”他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又道:“我没有怪你,也知道你做事素来有分寸,但是还是希望你能在有所行动前能让我有些准备……你这次孤身涉险收获如何?”

      荣易把整件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荣佳日,只是说到自己被森山三煞折磨的那段却是草草带过,至于和丁司难那一段亦幻亦真的春梦更是只字不提,最后总结道:“丁司难绝对和年有关系,这条线索我还要继续跟下去。”

      “雪山吗?你久居江南应该很难适应那边的气候,一定要做好万全准备再动身。我回去后也帮你准备些火折伤药,你务必带上。”荣佳日面有忧色。“另外,到了那边如有需要就去找你秦二叔。”

      “嗯。我知道了。”

      “还有一事。孔家前几日也派专人登门拜访,说是送来些药材补品,实则是想询问你的情况,应该是这次你受伤的消息他们也有所耳闻。既然你平安无恙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何时和孔家小姐完婚?这亲事是你娘在世时和孔家订下的,尽快成亲也算是了却她的一桩心愿。再说,我也希望能在有生之年能够含饴弄孙,共享天伦啊……”

      “追查年至今还未有任何结果,我没有考虑过成亲。这件事情还请父亲和孔家好好商量。” 荣易一脸不想再谈的表情。

      沉默半晌,荣易忽然看着父亲关切道:“对了,父亲最近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好转?洛阳御医华先生这次来怎么说?”

      “我的病没有大碍。你不想说成亲的事情就不说也罢,又何必叉开话题。”这次换成荣佳日避而不谈了。

      荣易道:“我是担心父亲的身体……要不要再请几位江湖中有名的大夫来为父亲看看?换些药服?说不定多少也能些助益。”

      “不必了。华先生医术高超,又与我是多年的交情,当年就连你落生在你娘身上都是他诊出来的脉象,难道你还不信他的医术?”荣佳日摇头道。

      荣易见父亲不愿也便不再劝说。父子二人一时间同时沉默了。

      荣佳日凝望儿子许久,突然握住了他放在桌子上的手,声音中有几分激动:“荣儿,我有时候真的在想……是不是我的选择是错误的?如果我们不去想去反抗年,说不定现在生活的会快乐的多。”

      荣易也紧紧握住父亲嶙峋的手。“爹!年自十余年前逐渐崛起于江湖,行事狠毒,作恶多端,有多少武林正派人士惨遭杀戮?这个组织庞大而缜密,上下级极其严格,所有的成员都只按照指令行动,并不能了解过多的信息。您和那几位叔伯花费了那么长的时间也只查出了它下设十二月,每月各一月长掌管一方。现在我和夜离终于追出了丁司难可能是年其中一位月长的线索……我们已经这样接近真相,怎么可能放弃?!”

      荣佳日眼里似已有泪。“你说的对。但是,我只是忍不住会去想,是我做了选择才会让你别无选择,只能与年为敌。”

      “爹的选择就是我的选择。不管多危险,多艰难,我都义无反顾。”荣易看着自己的父亲,露出了温暖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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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春时节,北国一片苍茫,万物依旧沉睡,毫无复苏的痕迹。北风低啸,夹缠着细雪洒在天地间,不同于江南的柔风细雨时的黏腻,却一样惹人愁绪。荣易一个人走在似乎看不到边际的雪原,白茫茫的天地间一片寂寥,除了风声只剩他自己踏雪的声音。

      疲倦和寒冷侵袭着他,更不用提无边的寂寞,但是他内心深处却享受着这一切;和对待他人的宽容正相反,他喜欢近乎严苛的对待自己,感觉越把自己逼到极限,越能体会到生命的动力,越能使他向前。

      北国的夜总是来得更早,繁星初上的时分,荣易走到了雪山脚下最大的镇子。镇子本是一个无名的小镇,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里的人都靠打猎为生,不知何时开始,过往的旅人行商养育了它,酒楼茶肆、赌场旅店甚至青楼渐渐都一应俱全,虽然没有人知道它的名字,但是大家都叫这里“大镇”。

      荣易到了这里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了一间还开着的店铺的掌柜打听接近雪山上的冰晶寒宫的办法。掌柜的答案却让荣易大失所望:冰晶寒宫和山下唯一的通路尽头是一座吊桥,只有每月十五寒宫侍女才会打开吊桥下山采买月内所需,也允许商户们上山售卖,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方法接近寒宫。

      “今天是四月二十,你还要等上二十五天就可以上山看到冰晶寒宫。”

      “……我时间确实仓促,请问有没有其他别更快的方法?”

      “小伙子,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我知道像你这样一门心思就要尽快去到寒宫的年轻人,十有八九是为了传说中的雪山仙子来的。不过雪山仙子岂是那么好见,就算你能等到下月十五,上得雪山也见不到啊。连我在这里经营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她的真容,你又如何能见到?……我建议你还是先去仙客来瞧瞧吧,那里的薛君明薛掌柜对大镇上的大事小情可说是无所不知,要是说这镇子上还能有一个人能知道其他方法的话就必定是她了。而且啊,就算她也不知道你也绝对不会失望的,说不定你去了仙客来之后也就不再想上雪山了。”掌柜看着荣易露出奇怪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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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仙客来何处,各把宫桃庆女家。歌吹嘈嘈张内乐,颜色有欢情有乐。”

      “仙客来”果然不虚此名,作为大镇上最豪华的酒楼,这里有着最好的酒和最妙的女人,就连这里端茶递水的小婢的姿色都不逊色许多地方的青楼红牌。座无虚席的大厅里面人声鼎沸,跑堂伙计穿梭其中,好不热闹。

      荣易进了仙客来,径直走向柜台,对里面一个管事模样的男子拱手道:“这位大哥,我想见薛君明薛掌柜,劳烦帮我通报一声。”

      男子看着一身落拓,满面风尘的荣易,表情就像听到了一个十足难笑的笑话,连旁边听到的几个伙计都停下了自己手中的活计,古怪的看着荣易。荣易心下觉得蹊跷,还没等他再发问,那男子指着一个不远处正低着头抹桌子好像没有听到他们说话的少年道:“想见我们薛掌柜的话就问阿且吧。”

      那叫阿且的少年抬起头来,他一张黝黑的脸上嵌着双大的惊人的眼睛,再配上骨瘦如柴的身体整个人看起来很羸弱。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荣易道:“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荣易微笑再向他拱手。“在下姓江名子琪,想向贵掌柜打听些事情。”

      那少年完全无视荣易的笑脸,冷冷道:“掌柜不在。”

      荣易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少年的冷淡,仍旧微笑着不死心的追问:“那什么时候薛掌柜会在呢?我改日再来……”

      “今天不在,明天不在,后天也不在。”少年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表情不再是一潭死水,赌气一般瞪着荣易。“对于掌柜不想见的人,她天天都不在的。”

      荣易一愣,还是很友善的对阿且笑笑,道了声谢。转身向仙客来的门口走去。阿且看着他走得干脆,一瞬间表情有点疑惑,不过随即又埋头面无表情的抹起桌子。

      那看热闹的管事和几个伙计也都没趣的散开,压低声音不清不楚的切切私语。“也不知道掌柜的看上阿且哪一点,什么大小事情都交给他,连咱们毛管事都不放在眼里。”“可不是,掌柜最金贵的客人,最重要的事情都让阿且经手,他究竟是哪里天赋异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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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仙客来,荣易便拐进了附近的一条巷子里,巷子又黑又长,晚上几乎没有人经过。但荣易走进去还没过一刻,就有一个人影也闪进了巷子里。那人似乎在顾盼着,当他走到巷子中间的时候突然站住。

      一根手指悄无声息停在了他身上一个很要命的位置。他竟然在感觉到这根手指前完全没有听到一丝声音。

      “你找我有事情吗?”荣易的声音在他颈后响起,惊得他全身都僵硬了。

      “荣公子,是秦二爷派我来接你的。多有得罪。”那人声音略有颤抖却还算镇定。

      荣易沉吟了一下便道:“正好,我本来顾虑天色已晚不便打扰,现在你既然来了,我随你一同拜访秦二爷便是。”说罢手指也离开了那人的穴道。

      那人擦了一下头上的冷汗,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荣易跟着他走出了黑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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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山镖局是李一山老爷子还在世的时候一手建立起来的,从最初的一间小小的镖局历经数十年已经成为了整个中原最富盛名的镖局,更在三年前实行联营,目前中原大小三十二镖局都归一山镖局辖管。在江湖中一时风头无二。李一山老爷子已经在五年前故去了,目前掌管一山镖局的是他的拜把兄弟秦重,所有人都尊他一声“秦二爷”。

      秦二爷现在正舒服地坐在一山镖局设于大镇的分号花厅里,他今年已经五十七岁,看上去还是很年轻,很健壮。一头乌发不染霜华,只是眼睛略有些混浊。他看着对面刚刚落座的荣易露出满意的神色。荣易的面色虽然看起来有些疲倦,但是一双眼睛却不露疲态,嘴角带着有礼又温暖的笑容。

      荣易抬头看着花厅墙上裱着的题字:“一诺千金重于泰山”。秦重对他笑道:“大哥和我都是粗人,那会儿成立镖局的时候为取名费了不少脑筋,最后只好在路上拽个教书先生请他取个响亮的名字。那教书先生问了我们许多后,便帮我们取了一山镖局这个名字,还送了这八个字给我们……”

      说到这里他像回到了那段青春的时光,眼睛似乎也在笑。荣易望着他的表情,知道他在怀念故去的李一山,也默不做声,不去打扰他的回忆。

      没过半晌秦重回过神来,眼光落在带荣易过来的那个男子身上,问道:“老八,路上有什么耽搁,这么久才带荣公子回来?”

      “……”那叫老八的男子梗着脖子低着头。

      “是不是臭脾气又上来,听闻过荣公子少年成名,不服气,斗了两手?”看他不回答,秦重追问的声音严厉了许多。“这次特意带你出来办事就是为了让你收敛下你这冲动的脾气,你可倒好!”

      “秦二叔,是我先去了趟仙客来耽误了不少时间,和这位大哥没有关系……”

      还没等荣易话音落地,老八抬起头瞪着他。“不用你好心帮我说话。”他又转过脸对着秦重垂首道:“二爷,的确是我不服气他,跟了他一段儿想试试他的本事。耽搁了。我知道这样意气做事给咱们镖局丢人了,二爷罚我吧。”

      秦重盯着他,突然哈哈大笑。“你是少年人,没有少年人的热血反倒不对了。你来老实说说荣公子的身手怎么样,二爷便不罚你。”

      老八惊讶的停顿了一下。“荣公子能无声无息的落在我后面点住我的要穴,不管是内力还是轻功都远在我之上。我服气了。……但是,他最出名的剑法我没有见到。”

      “你当然见不到。”秦重抚掌又笑。“他的剑是杀人的剑,见到的人都是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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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深,秦重带着荣易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屏退了左右之后,秦重亲自阖上门扉。他引荣易坐下后,从袖管中掏出一枚大红色的信封递给荣易。

      信封上描着一个倒置的浓墨勾勒的“福”字,颜色质地都和荣易在丁司难房中找到的那残片一模一样,荣易知道这是年专用来向外人传递消息的红包。他展开信封,里面调出一张惨白的字条:“四月二十二求灵蛇七键”。

      秦重面色沉重:“贤侄,四日前我收到这封信。说来蹊跷,这封信在早上我步入书房之时就已经堂堂出现在桌上,询问了打扫的几个帮佣都一无所获。这里能出入我书房的人,整个镖局不过五六人,他们全是跟了镖局多年的老人,我实在想不出他们之间谁能做这件事情。”

      “秦二叔,我爹知道这件事情了吗?”

      “已经差可靠的人快马去通报,估计还没有到荣府。”

      “信上要求的时间是四月二十二,今天已是二十,时间紧迫,我们没有办法等爹那边的回复,只能自行应对了。”

      “正是,幸好你今日到了大镇,否则我也有些一筹莫展。”言语之间秦重对荣易也是格外看重。“所以我听闻你到了的消息就第一时间派人去请你来镖局,也是因为实在太急了。”

      “但是我有一个问题……”荣易看着秦重的眼睛。“灵蛇七键是江湖上传说中的暗器之王,是不是真的存在都未可知。这暗器真的在秦二叔手中吗?这件事情,不论是爹和我,还是其他几位长辈好像都从未耳闻。”

      秦重犹豫了一下道:“灵蛇七键的确不在我的手中,所以我从未与荣大侠和几位朋友提过。”

      “但是据我们所知,一直以来年发出的秘函都毫无差错。他们为何要秦二叔交出灵蛇七键?”

      “我的确没有灵蛇七键,但是我有灵蛇七键的图纸。”

      此话一出连荣易都有几分讶色。

      秦重接着道:“那还是大哥在世的时候,镖局正在竭力扩展,以求能做到中原第一的位置。我们接了一份秘密押镖,押的是几箱沉甸甸的红货,一看就价值连城。做我们这行的都明白这世界上有太多不可告人的事情,所以很多时候也不深究,只要主顾出钱我们就把事办好便是。当时我们并不知道这趟镖中竟然混有这么惊人的东西,只觉得那些红货太过扎眼必有风险,就故布疑阵,虚的实的安排了几趟,没想到就算这样竟然路路都不太平,死伤弟兄无数……万幸中按照约定的日子押运到地方之后,接应的人迟迟不来,我们苦等之下就派人联系这委托的一方,却发现他如人间蒸发一般无影无踪了。”

      “那委托的人什么来历?”

      “是经营山西几处商号的一位商贾,姓李名金华。当时接了这趟镖之后我们也粗略暗中调查了他,身世背景都没有问题,只是好像他也是受人之托,并不清楚内情,这些红货究竟中间托过几道几乎无迹可寻。但是万万没想到,就在我们押镖途中这段时间,他把他所有产业全数变卖,一处不留,之后就再无音讯。”

      “怕是他早就做好了消失的准备。”

      “那个时候我们才想到之前对他的调查实在潦草,这人一定知道内情,才会为了避祸消失得干干净净。”

      “或者是,被人消失得干干净净。”

      秦重大力点头:“不错。我们也是想到这些,认为不管是委托的还是接收的人恐怕不是死了也不会再出现。我们这边的遗孀遗属和伤残的弟兄都需要一笔相当可观的银子……我当时就向大哥提议既然也没有人来接,也没有人来付剩下的银子给我们,干脆用了这趟镖押的货来填补吧。”

      没等荣易说话,秦重又急急道:“我知道这种事情有违行规,也缺了江湖道义……大哥初时也是死活不同意,但是我们当时也的确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镖局开枝散叶各处打点花销颇大,伤残的弟兄和那些孤儿寡母也得重重的抚恤。我怕大哥为难就自作主张悄悄带着几个弟兄去开了箱,把事情给办了。”说完这些他好像如释重负,却目光烁烁的盯着荣易,似要他做出评断。

      “就是那个时候发现的图纸?”荣易好像完全没有察觉他质询的眼神,盯着手中的字条。

      “……对。我马上拿了图纸找到大哥让他过目。大哥当时也非常惊讶,但是随即便告诉我这件事万万泄露不得,否则镖局危在旦夕。”

      “灵蛇七键在江湖上就是死一般的存在,它一旦发出就无法停止,没有人能形容它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暗器,因为没有人能躲过它的七次攻击。七键之下绝无活口,正如同死亡本身一般无法避免。”荣易叹道。“虽然不是灵蛇七键本身,但只是图纸却足以引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而一山镖局将成为这场浩劫的中心,为了这份图纸而来的高手必会杀得镖局寸草不留。大哥和我当时就决定必须要把这个秘密守到死也不能泄露出去。”

      “……那些和你一起处理这些货物的弟兄现在还在吗?”

      “他们都不在了,但是他们的遗属都得到了一大笔银子。”秦重低下头道。“我们都知道的,这世界上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房间中一片寂静,半晌没有人说话。过了许久,荣易长叹了一声问道:“那么,现在图纸在哪里?”

      “一山镖局目前直属的有十八家分号,大镇上的这间是七年前设立的。这里虽然设有我这总镖头的别院,但是无奈事物繁多,每年我在这儿总共也呆不上多久,所以大镇分号实际上是都由老五熊魁主持,他已经在镖局干了十几年了,也在大镇娶妻生子,这次我特意来到这里就是来喝他家老二的满月酒……”

      “熊魁替秦二叔保管着图纸?”

      “他只是替我保管这间分号,替我保管这间分号中留存的一切东西。”秦重说到这里又补充道:“我认为这样做对每个人都好,知道太多的人反而没有办法好好过日子的。”

      荣易又沉默了,他的表情没有变,但是眼睛里面已经没有笑意。

      “贤侄……我也好,你爹也好,都不是可以只为自己活着的,有太多人的人生需要你去负责任的时候你的想法就会有很多改变了……罢了,我告诉你这些来龙去脉只是想要你帮我查出来到底在这镇子上谁是年的指派的人。”

      “秦二叔在这里耳目众多都不能查出来的事情,我初来乍到怎能查得到?”

      “正因为我在这里耳目众多,所以看到的听到的,很多时候都是他们希望我看到听到的。你没有这些负担,可以从我没有想到的角度去查查这件事情。”秦重停顿一下道:“就算查不出来也无妨,四月二十二,合你我二人之力看住熊魁那处一整天应该能做到滴水不漏。”

      荣易思索片刻,缓缓点头。

      秦重抚掌笑道:“好!天助我也,这次有贤侄相助定叫那年的走狗有来无回!天色已晚,我已经吩咐人下去给你准备好了客房,快随我去早早歇息了。”

      荣易起身揖礼谢过秦重,突然问道:“秦二叔在大镇乃至这片雪山都有不少得力的人,有没有人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不需等到下月十五就进到冰晶寒宫?”

      “我从未听过寒宫的吊桥会在十五之外的日子打开,也从未听过有其他办法。不过你可以去找仙客来的薛掌柜,她常常会有办法知道其他人不知道的事情。”秦重说到这里看着荣易笑了起来,说了一句和那店铺掌柜几乎一模一样的话。“如果薛掌柜也不能回答你的话大概你也不会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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