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雨Ⅱ之幸福密码》箫紫陌

17、第十六章 深情

　　半个小时后，吴以深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雅西面前。
　　他出现之前，雅西坐在路边的石凳上睡着了。
　　他小声唤醒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问，就拉起她的手将她带离了那片陌生的土地。
　　他宽大有力的手掌覆在她手上，紧紧地握住，握得那样紧，只怕一个不当心又被她逃了一样。
　　车子开了一段路后，他终于压低声音问她：“如果我不来，你要怎么办？”
　　她是真的不知道，所以才没有回答他。
　　“雅西，这不像你，你变了。”
　　她也觉得这不像她的作风，她是一个连天塌下来也可以无动于衷的人，看来，吴以深改变了她的整个价值观，这场婚姻，更让她陷入了一场感情漩涡，她被困住了，那么多的牵绊和顾虑，压得她无法动弹，透不过气来。
　　“发生什么事了？”
　　她偏过头去，目光停留在窗外的半空中，那里一束五彩的气球正迎风而起，往下看，有一男一女正拼命追赶着，男人跑得快，不停跳跃伸手，试图抓住那些越飞越高的气球。
　　这一幕又让她想起了从前。
　　念大学时，她唯一一次参加迎新年校园联谊活动，也是因为吴以深，那次联谊，可以说是她参加过的最疯狂的一次活动，简直是精彩纷呈，热闹非凡，她清楚的记得，以深拉着她参加踩气球活动时的情景。
　　吴以深所向无敌，那么多的气球都被他一一消灭，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让着她，又不踩她的气球，最后，她赢了。
　　然而胜利之后，她却发现那是吴以深为她精心设计的陷阱……
　　“到了。”
　　吴以深将车子停在了一片高层公寓内，小区是封闭式的住宅，样式虽不出众，但环境极好。
　　她起先有些犹豫，但发现别无选择后，只好快步跟了上去。
　　他们上了六楼，房子不大，是吴以深现在的住所。
　　从家居用品和陈列摆设上看，她知道这套房子不止住了吴以深一个人。
　　“随便坐。”他随手指了指，“家里什么都有，两个房间都可以休息，冰箱里有吃的，要什么自己找，走的时候记得把门带上。”
　　交代完后，他转身就要走。
　　“吴以深！”望着身前熟悉的背影，想起过去种种，不由得心酸，“我不该再来打扰你，该走的人是我。”
　　吴以深依旧背对着她：“你现在走了，难道就不算打扰了吗？”
　　雅西无言以对。
　　“雅西，我就问你一句话，离开我，和凌书祁结婚，你真的幸福吗？”
　　她最大的幸福，就是他能好好地站在这里，即使以后看不到他的笑容，听不到他的声音，只要他活着，就是老天对她最大的眷顾。
　　吴以深不会明白，失而复得的滋味就是幸福，就是她此生最大的幸福。
　　她语气平淡而真诚：“我现在过得很好。”
　　“很好？那你为什么一个人待在大街上，凌书祁对你就这样放心，放你一个人在大街上睡觉，他都一点不担心吗？要是我，……”
　　她打断他：“他不知道我在那里。”
　　“是他不知道，还是他明明知道你一个人在那里，却不愿去找你？”
　　“你不要乱猜。”
　　“让我再猜一猜，”他停了两秒，“你们吵架了吧？”
　　“不是！”
　　他转过身，死死盯着她的双眸：“雅西，这就是你离开我想要过的生活吗？”
　　“请你不要这样。”
　　“凌书祁他不配！”
　　她几乎要哭。
　　“他已经拥有了你，却不知道珍惜，雅西，这真的不公平！”
　　“我不允许你这样说他。”
　　“在我面前，你何必装傻？”他眸光一寒，“他和那个女明星的事，你不要告诉我都是别人编造的！”
　　她极力争辩：“我相信他，请你不要中伤他！”
　　“中伤？我不信。”
　　“你信不信不重要，有我信他就够了。”
　　“别自欺欺人了，难道你真的要等那女人把孩子生下来，等凌书祁亲口告诉你，你才肯清醒吗？”
　　“吴以深！”她心一沉，眼前一片模糊，“别说了！”
　　吴以深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死都不惧，也不在乎一无所有、从头再来，他唯一害怕的，竟是眼前人的眼泪。
　　他曾经说过，他是赵雅西的克星，遇到他，她算是完了，其实，他只说对了一半，他是她的克星，她更是他的克星，这辈子遇到她，他算是彻底完了。
　　“雅西，”他的语气立刻软下来，“别哭。”
　　可一点用都没有。
　　女人的眼泪是武器，眼前这个女人的眼泪却是她致命的弱点。
　　她的人生光彩熠熠，在外人眼中，她是上天的宠儿，生来就什么都不缺，作为一个女人该有的东西，她统统都拥有了，只有过之而无不及，好的令人羡慕嫉恨。
　　然而，在他眼里，她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缺，最缺一个懂得爱护她、保护她、守着她的人，遇到他，算是上天终于眷顾了她一次。
　　和她认识这么多年，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也只是靠在他怀里，用极小的声音要求他：“以深，抱抱我……不要松手。”
　　眼泪，是她在最脆弱、濒临崩溃的时候才不得不被人看到的情绪。
　　“都是我不好，别哭……你的眼泪，会让我心软。”话音未落，他就一下子冲上前抱住她。拥着她，他知道，她的一颦一笑，都能将他的心融化。
　　“对不起，明明知道你是走投无路才会打电话给我，好不容易见到你，我还要惹你生气，我真该死！”
　　她却哭疯了，眼泪连成了线，止也止不住，这些天来的担惊受怕，这些年里的委屈，竟然在听到他柔和的声音时，全被记了起来。
　　在他面前，她心底的防线彻底瓦解。
　　她只是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一样需要依靠，需要安慰，需要有一个人能把她放在心上宠着，他可以说她不懂事，嫌她不够好，可在他的心里，只能有她一个人的存在，他只能爱她一个人，把她当成他的掌上宝，小心呵护，嘘寒问暖，哄她开心……有这样一个人，她却今生今世都不能再回到他身边，这还不算，她还要装作不爱他，把他推得远远的，眼睁睁看着另一个女人去拥有他，那有多难，只有她知道那有多难。
　　“雅西……”
　　这样近的距离，会有多危险，她应该能早一点预见。
　　一时间的意乱情迷，令吴以深失了方寸，他捧着她的脸，慢慢吻了下去。
　　透过茫茫的雾气，她呆呆地望着他。
　　直到这一刻，她才觉得心慌，害怕再次走进他的生活，毁掉他的人生。
　　在最后一刻，她迅速反应过来，用力推开他，又后退了两步，警觉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始料未及，一个踉跄，一连退了几步。
　　“对不起，我不该再来打扰你，我该走了，再见。”她慌张地躲开他身边，迅速跑向门口。
　　吴以深很轻易地就抓到了她，将她拉回跟前，脸上的神情瞬息万变，顿了顿，他说：“我走，你留下。”
　　她坚持要离开，他坚持不松手。
　　她坚决，他比她更加坚定。
　　他说：“你脸色很差，如果我放你离开，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我没事，放手。”
　　“我送你去医院，到了医院我就走。”
　　“我不去医院！”
　　“那就留下！”
　　她拗不过，只好听他安排。
　　吴以深给她准备了吃的，又嘱咐了几句，才推门离开。
　　一个人的时候，心里的伤痛会逐渐放大，而让雅西感到心痛的是，从她负气离家到现在，凌书祁竟没来过一个电话。
　　雅西将手机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疲惫的一头倒进沙发里，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醒来时已经是晚上，屋子里一片漆黑，显然吴以深走后还没有人回来过。
　　她撑着酸痛的身体，吃力地爬了起来，好不容摸到一个开关开了一盏灯，小腹突然传来的一阵刺痛让她浑身一颤，撑着墙壁的身体缓缓滑了下去，这段日子以来，最害怕、最担心的事还是再次发生了。
　　她见红了。
　　四周一个人都没有，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雅西慌得六神无主，密密麻麻的汗珠从毛细孔里渗出来，不一会儿的时间，就凝成一颗颗大大的汗珠，从身体的每一处地方滑落。
　　疼！
　　除了疼！还是疼！
　　所有的意识和细胞，都只有一种感觉——疼！
　　孩子，她的孩子！
　　她最担心的，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那是她和凌书祁最后的牵绊，如果没有了这个孩子，她们之间也就结束了，彻底结束了。
　　所以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保住孩子！
　　她放下生来所有的尊严和倔强，拨通了凌书祁的电话。
　　可是，她说不清她到底在什么地方？
　　这座城市的某一处？吴以深的家？
　　听到电话那头细细杂杂的女人声音时，她哭了，冲着手机失声喊了起来：“凌书祁，如果孩子有事！我会记恨你一辈子！”
　　一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

　　医院里，雅西在医生的安抚下终于定下心来。
　　她和孩子都有惊无险，孩子保住了。
　　凌书祁大概是通过吴以深知道了公寓的地址，当凌书祁到的时候，吴以深快他一步赶回住所，抱起她就往医院跑。
　　他是抱着她一路奔跑，在公寓的楼下碰到匆匆赶来的凌书祁。
　　当时，她痛的浑身无力，已经无暇顾及周遭的一切，但她还记得凌书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时的样子。吴以深不让凌书祁靠近她，他也就任由着他们渐渐远去，他是那样冷淡，对她的痛楚不闻不问，雅西不知道，那一刻，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病房里，雅西只留下了一个何西，她把吴以深挡在了门外，也将凌书祁请出了病房。
　　此生走进她生命里的两个男人，一个被她伤透了心，一个伤透了她的心。
　　这辈子她在乎的两个男人，一个不能见，一个不敢见。
　　她究竟该怎么办？
　　何西静静地坐在一旁，出神地望着眼前的某一处，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说：“以深本来准备去外地出差，就在出发之前，他接到了你打来的电话，挂断电话之后，他想都不想就要去找你，我要他冷静一分钟后再决定要不要去，他却跟我说，你还在等他，他不能不管你。”
　　雅西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还是不能够无动于衷。
　　何西的目光落回她身上：“我真的很羡慕你，不管你之前怎样对他，只要你一句话，他还是会立刻出现。”定睛望了她一会儿，又说，“有这样一个男人死心塌地的爱着你，你真幸福，什么时候我才能这样被他爱着？”
　　半天，她只说了句：“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何西笑了一笑。
　　她沉默不言。
　　“你一定不知道，这一天他是怎么过来的吧。”
　　这还是雅西第一次看到何西轻蹙眉心的样子，看着她，竟会觉得不忍心。
　　“和他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我也是头一回看到他魂不守舍的样子，楚延戈知道后痛骂了他，还差点动手打他。”
　　雅西转过头去，突然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如果吴以深选择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忘记我，你还会等他吗？”
　　她毫不犹豫：“会。”
　　“你比吴以深还要傻，你们都是傻瓜。”
　　“不，我们一点都不傻。”
　　“只有傻瓜才愿意等。”
　　“雅西，你很幸福你知道吗？”
　　幸福两个字，她苦苦寻找，却一直寻不得，而从何西口中听到这两个字，心里不免苦涩。
　　“连你都这样认为，看来我才是那个傻瓜。”
　　“是啊，你真的很傻，这么好的男人，要是我，说什么我都不会放手，你怎么舍得这样伤害他？”
　　“何西，你真的爱吴以深吗？”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前方，“他的心里也许永远都腾不出一个地方给你，也许他会一直记得亏欠他的人，也许他不再相信爱情……如果那样，你还会爱他吗？”
　　“我爱他！即使你问一千遍一万遍，我的回答都一样！”她凝眸一笑，“不过你不用有任何顾虑，我爱以深那完全是我一个人的事，我是希望他能爱上我，但我更希望他能幸福。”
　　不知道是不是恍惚，雅西总觉得她看到有一道奇异的光彩在何西的眼底跳动。
　　“你能让他幸福吗？”何西的声音干脆而坦然。
　　记得以前听一位老人说过，善良的人福厚，雅西直到今天才体会这句话的蕴意。
　　“何西，我把这份幸福交给你，请你一定要紧紧抓好，吴以深值得你等。”
　　何西摇摇头，面色平静：“他等的人是你。”
　　“我和吴以深，已经结束了，这句话我不想再重复。”
　　“什么是结束？没有感情才是结束，他爱你，你也还爱着他，怎么能叫结束？”
　　“吴以深不明白，你还不明白吗？”
　　“我还真希望自己什么也不明白，不知道你们之间的故事，从来没有见过你，那样，我就可以痛骂你是一个无情无义的坏女人，劝以深不要再惦记你。”何西莫名激动起来，但又为她的无动于衷而叹息，“你有多幸福你知道吗？你能拥有以深全部的爱，你占据了他的整颗心，有你在，任凭我做什么，任凭他身边的人有多优秀，也永远都走不进他的世界。他的心，连一点点的位置都不肯留给别人，我真的好羡慕你。
　　“可是，我又比你幸福，也比你幸运。”她的眼底泛起银光，“在以深的心里，也许我永远都只能是你的影子，但是我能守护在他身边，陪他笑，陪他难过，我比你幸福，比你幸运。爱一个人有很多种方式，你用你的方式爱他，他用他的方式爱你……我，也可以用我的方式，爱他、等他、陪伴他。我是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人，老天待我不薄，在我最困难的时候让我遇到以深，我很珍惜。”
　　何西幸福，因为她知足，因为她可以义无反顾地用她的方式给别人幸福。
　　“他不爱我，没有关系，有我爱他就足够了，能让我一直爱着他，就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
　　何西对以深，竟然如此用情至深。
　　“我把他当做我唯一的亲人，不管他能不能忘了你，我都会一直爱着他，会一直一直爱下去……除非有一天你回心转意，回到以深身边，我便停止爱他。”
　　她抿唇展露笑颜：“不会有那么一天，所以，你要好好爱他。”
　　何西望着她，不再说什么。

　　以深，我们都会幸福，我的幸福里，始终都有你，可你往后的幸福，不会再有赵雅西的身影。
　　以深，醒醒吧，我们已经不可能了。
　　好好待何西，她才是值得你爱、值得你全心全意付出和守护的人。
　　就当我们的遇见，是万里晴空下一场来去匆匆的太阳雨。
　　雨过天晴，我知道，终会有那么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