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灵胎（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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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间书房，窗几明净，古朴简洁自带书香之气，可是却只有寥寥少许卷宗玉简。落天站在一张檀木制成的宽长书桌前，侧身随意看着是桌上少年的课业，几张临摹字贴，一盘已经破解的棋局，还有许多方方正正的小木牌，似乎是少年百无聊赖下削着玩儿的，大小厚度差无毫几。紫泱站在落天身后书桌另一侧，颇有兴趣的研究这些小木牌，好像真的一样，由此可见少年这几年心境确实不错，那为何此时却满身戾气，心中愤恨比他当年父母死后自己昏迷中醒来更甚。
龙言立在下首，双眼带红，看着落天，哑声诉说，他道：“我认识一个朋友，她很好温柔善良 ，救了一个受了重伤的人，给他吃给他喝还为他治伤，就是因为她是纯水灵体他就该抓她去做炉鼎？她是个凡人，她只是个凡人啊！怎么受得住修真者的灵力！先生你和我说因果循环善恶有报，那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她明明行了善举却得到恶报！那人受了恩为什么要恩将仇报拿她修炼！还有我御龙门上下千人有何过错，要被灭满门。天道公正，它公在哪里！它不护善不除恶我为什么还要尊它的法则！”
事实很简单的，再简单不过的恩怨情仇，少年认识一个少女，活泼可爱，一来二去两人成为了朋友。少女是凡人，父母双亡，自己做些针线之类的巧活卖到城里为生。少年隐瞒修士身份，隔三差五的去帮忙担水砍柴猎兽。后来少女一日从城回村里，路上遇见一个受重伤的男子，善良的少女就把他救了回去，少年一看就知他是修士，本不想让少女救的，但是大概如今少女是他唯一一个的朋友，不愿在少女面前展现自己冷血心肠，或者说在他眼里，少女就是最美最善良，他不想伤害这份善良。然后，少年去风息山为少女猎非蛇采三叶灵草替人疗伤。按理，他回客栈找葉要钱去城里买就可，但他终有寄人离下的心，而且用别人的钱买的终没有自己亲手送的有意义，况且他即将进阶在即，也要为自己冲击金丹做一番准备。可是月后归来却是物是人非，那修士竟也行那双修合欢之道，见少女竟是纯水灵体，反倒将她掳了去做了炉鼎。少女凡人之躯如何受得住修士霸道采补，不到半月就香消玉损。龙言一怒之下杀了过去，那人竟也是风月宫外门弟子，新仇旧恨加一起，龙言越级挑战竟让他杀了几个金丹，却让那人给逃走了。不过，龙言杀人也用了残忍的方式，他捏碎别人金丹不说，还找了一种专□□血的妖虫，把人生生给吸干而死，行事作风之残忍与魔无异。
龇牙必报。紫泱心想，果然是大气运者，无论是走正道还是邪道，都是难得的人才。
落天道：“所以，你要做和他们一样的事？”
“他们……”龙言红着眼嘶哑道，“对。有何不可！也该让他们自己尝尝被吸干的滋味！”
“所以你要做你痛恨的人。”落天淡淡道：“以彼道施彼身，本无错。你的人生由你自己决定，你的道也是你自己走，旁人无法干涉。风月宫长龙门散月剑派欺你，你可以灭他们满门回敬，日后旁人惹你是不是也要杀他一家？天下人与你为敌，你岂不是要屠尽天下人。”
他随手拿过桌上的木牌，一个个的将它们坚起来，均匀的摆成一个圆。在紫泱眼中，神王上下无一处是他不爱，就是一双手也能撩拔他的心弦。他手指修长，指甲圆润，两指夹着木牌轻轻摆放，暗紫眸不错地盯着，突然有点口干舌燥，心微痒。
“不会的，怎么会……”龙言拼命摇头，“我与他们不同，不一样。我不会……”
“有何不同？即使现在不同日后也无异。”落天看着桌上一根根坚立整齐排成一个圆的小木片，屈指轻弹其中一张，道：“也许他们曾经也和你一样，只是想以彼道施彼身，却不知，欲望的火苗一但点燃，只会越烧越大一发不可收拾。杀人者人恒杀之，这就是因果。”
那张木片倒下推倒前一个，前一再推前一个，以此互推，原本站着整整齐齐排成圆的小木片如风吹草地，又都整整齐齐的倒下形成一个躺着的圆--因果循环！
龙言目堵木块倒下整个过程，似有所悟却又心有不甘，他悲泣道：“那她了，就这么死了？她不过十六岁，有什么罪过，害她的人继续找人修炼长生，风风光光当他的名门正派，而她却无辜惨死，还有我御龙门，其中还有不满周岁的婴儿！他们有什么罪，要受这无妄之灾！”
正因为悟了所以更加不甘，越看得清楚越痛苦，心中怨也就更甚。紫泱心里轻叹：还是个孩子呀。
人世悲欢经历太少，他仍有一颗柔软的心。像这种事换成境界高年长一点的修士只会无动于衷，最多叹一声红颜薄命，可怜人而已。
凡人生命如昙花一线，即使现在不死，也不过多活几十年而已，天命一到仍要死去。早死晚死谁不是死？
落天道：“不是有你吗？”
“什么？”不止是龙言连紫泱都有点惊讶的看着他，不知他是何意。
“你朋友错救人惨死，这是她的因，你与她相识替她报仇还了果，那人贪婪不足，掳凡人少女修道害了人再被你所杀这是自食恶果。只是那人若有亲朋或师门来与你寻仇，那就是你的因果。”落天拿出一个小木片代表少女，在桌上圈圆形木片中挑了一个当那杀人者，将手中那块木片放置它身后，又挑了一块当龙言放在少女和那杀人者之间三人形成首尾相连，再挑一块木片当杀人者亲人放置在杀人者和龙言中，很快桌子上原本简简单单圆形木片内满是首尾相连的小圆，看似独立实则每一个都是相连。紫泱心神一震，落天竟然摆出因果图，他在讲道！
“若你死自有你的亲人来向那人寻仇，侥幸你未死，杀了他，自然还有他的亲朋来找你还果，因果生死循环，看明白了吗？”
紫泱哂笑，连他这般修为也就只能看个大概，龙言才多大，能看懂才怪。
龙言看着那桌上一会就大圆加小圆的，互相首尾相连因果循环，看一眼就觉眼晕，再看就头痛欲裂。落天一叹，挥手将那图打乱，他才好点。
“我不懂，你说那人该死，被我杀是自食恶果，可是又告诉我，杀了就会成为他们一样的人，那先生要我杀还是不杀？”
落天道：“杀与不杀在你，我只是告诉你你种下什么因就会得什么果，道是你的，要怎么走由你自己决定，旁人无法干涉。”
龙言道：“今日我去杀了他，他身后有师门亲朋，必要找我报仇，为了活命我要继续杀下去，就是先生说的一发不可收拾，要屠尽天下人。”
落天道：“那是你自己选择的路。”
龙言道：“先生不阻我？”
落天道：“我为何要阻？那是你自己的因果。今后走什么样的路是由你自己决定，旁人无法干涉。你去吧，走你自己的路。”
龙言迷茫了。
报仇血恨！从未改过这个信念。
落天教他立于世间卫正除邪，他受教，所以更坚信要除掉风月宫，以人为炉鼎修道不就是邪道吗，此仇必需报。可是今天被一通因果论砸下来，晕晕乎乎，心却不坚定了。他杀一人势必要杀很多人，杀到最后，与他心里痛恨的人有什么区别？落天让他选择自己的道，可是脚下的路纵横交错，他已不知哪条才是自己的道……
龙言慢慢走了出去，少年原本意气风发，此时却萎了下去，失魂落魄。
自己的道啊……
紫泱唇角上扬，从身后贴近，将人抱紧，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交颈相緾。
“他身俱大气运，日后是一界大能，今天这么一说，只怕以后魔界又多一员大魔。呵，一个身俱大气运的魔头，我魔道当兴。”
落天道：“他自己的道，只能由他自己体悟。成魔成神全看他自己选择。”
“那你不就白费一场苦心。你这几年教他悟道，无上神王亲自传道，这可不是光凭一界之气运就能到的幸运。一个大气运的魔头，我才不信你甘心让这样一个魔成长，你可是神界至尊，能容魔界侵占你的世界？”
落天道：“魔道神道皆是道，不过是立场不同。正真的神魔是在心，与道无关。他选择成魔，大气运也会离他而去，能不能以魔修道夺那一线生机，只看造化。”
还真是无情啊。那你当日是不是也是这样冷眼旁观，看我入魔。呵，紫泱自嘲，火神王渡劫，你为他费心费力，拼着修为倒退也要为他挡劫，换做旁人却只是袖手旁观，你若真是无情为何也分亲疏，若你有情，可为何不肯分一点给我？
熟悉的绞痛从心口漫开，他知不能思，一细思又要着道了，怨灵无时无刻不想让他心神失控，好将他吞噬殆烬。
“既然你选择冷眼旁观，让他入魔好了。”他紫眸微扬邪魅一笑，凑近低声呢喃，“简单，只要告诉他我也是魔，曾经毁天灭地，一手造就洪荒，如今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谁敢来判我的因果。只要在他心中种下一颗种子，追求力量的欲念会让他踏上魔界。这样你觉得可好，落天……”后面的尾音消失在唇齿间。
只有抱紧这个人才能平息他心中的暴戾，这个人气息能让他安宁。自然而然的想亲吻他甚至想与他结合，不这样做他就无法确认真实。
耳边似乎听到一声低低的叹息，连一声叹息都能让他心跳失常，真的是没救了。
忽然后脑一重，灼热的温度从头皮传来，舌尖上触到一个温热湿滑东西……
他在回吻……
嗡地一声！
刹那间的心悸让他有片刻的记忆断层。回神过来时他已经把人按在了桌上……
……
紫泱心跳得极快，大脑晕晕的，热血沸腾。他想就此把人拆吃入腹，等不及——但是他手还没摸上去就被人扣住。
他反手就将握上来的手腕狠扣在人被后，暗紫眸深处两团炙火暴烈的燃烧，
极沉极亮！
透出噬人的光来。
哑着声音道：“别想逃！”
他已经棚到极限，今天是势在必得。
身下人凤眸沉静如水，薄唇吐出两字：“内室。”
一道紫光闪过，他二话没说抱人瞬移。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灵胎（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