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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雨夜 ...

  •   一场雨,霏霏霪霪,深秋时节,洗得整个京城翠意稍减,笼罩在一片氤氲的雾水中,万千乌瓦簌簌响着,轻润中透着惶急.
      我歪歪睡着,迷糊中听到雨声,并没睡熟.我关着窗,屋里没有风,过不了多久,便被彻底地闷醒,索性坐了起来,发着呆.
      "前世总想着求得清闲,却是忙人,而现在清闲了,却觉得无聊,你到底是个怎样的性子?"我自言自语,对着这个问题,却答不出来,方觉得好笑,嘴角边现出一个弧度,然而笑意却绽不出来.
      却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打开门,赤足站在门阶上,足底传来一阵湿润润地凉意,这里的雨还很纯净,院子也被打扫的一尘不染,顶多湿了衣裙自己洗罢了,却并没有那么多污秽肮脏.
      我走到院子内,一根根银亮亮的丝线从空中打下来,很快,我的发稍便湿了,水珠顺着脖颈蜿蜒着流下,我成了一个湿人.
      伸出手,扬在空中,又是什么样的惆怅随着雨一起漫出,那样经长的年月里,记忆里逝去的那个人.
      "在想什么?"有人温和的在我耳边说,我一惊,四处望去,却没人,原来是我记忆里的声音,我费力去搜索着声音的主人,看见一身青衣的男子执着棋子,原来是童舒.
      说起来,竟是好久没有见他了.
      他跟小荷,现在又是怎么样的情景?那日秦淮楼,我记得他在.
      不如去看看小荷吧,你们也很久未见了,也省的这么长时间没发病,惹她怀疑.
      心里这么想着,早进了屋子,换了衣衫,披着雨披,戴着斗笠,出了紫禁城.
      我徒步来到秦淮楼.
      白天,楼内颇为冷清,街上行人寥寥无几,我迟疑了一瞬,还是进去.那原本两个无精打采的龟奴,一见着我来,却立马换了笑脸,迎上来,刚待说话,我却是懒得听那些逢迎,只道:"我要见荷姑娘."
      他们俩一愣,为难道:"这位公子,荷姑娘正跟童公子一块,怕是不能待见你."
      我心道竟跟童舒在一起吗?,这下却更要见了.
      想着,拿了一支笛子出来,就是小荷送我的那支,吩咐道:"将这个给荷姑娘,她自会见我."
      两人一迟疑,却终究接过了笛子,其中一个一溜烟上了楼,我戴着斗笠,又低着头,看不清他的去向.然而不一会,他却又回来了,神态也恭敬了许多,道:"荷姑娘请您上去."
      我微微一笑,跟着他过去,一进门,依旧是青色的帘蔓,小荷对着我,却不好露出太过激动的神态,只笑道:"你来了."
      我点点头,眼光一瞥,见着童舒,他沉默着,眉眼淡然,竟像极了我初见小荷的那会儿神态,我向着小荷笑道:"这位是......"
      小荷面色古怪,然而童舒自己答道:"见过的,姑娘忘了吗?上次秦淮楼,坐在帘蔓里要买你的那个人."
      我忙哦了一声,觑着他的神色笑道:"我记性不好,公子姓童吗?"
      他点了点头,尽管没什么表情,可我还是看到他眼里一瞬而过的伤痛.
      我心里不自在起来,想跟小荷说的话都忘了,还好他及时站起,对小荷道:"我走了,你自己好好保重,过一段时间我再来看你."
      小荷一愣,站起身,却像是很无措的样子,她似乎想问什么,却碍于我在场,眼看童舒就要穿门而去,她忽然道:"你多久才来?"
      她说这话时脸上微微一红,如染蔻丹,分外艳丽,可童舒背对着她,没有看见,只含糊答道:"再说吧."就走了.
      她眼里有失望之色,我尴尬地咳了声,她才回过神,道:"对不起,啊......对了,这笛子,你打哪儿来的?"
      我暗呼糟糕,这笛子可是小荷给如瑟的,并不是给莫悠的,我拿这笛子给她,不代表我恢复记忆了吗?脑子急转,忙道:"十三给我的."
      她一怔,眼里有追忆之色,幽幽道:"也难为她记着格格,我以为所有人,都要把她忘了呢?"
      可记着又有什么好?
      我心里反驳,面上默然,她已坐在桌前,我看到上面有一首诗歌,是李白的长干里,她也没顾忌我在场,痴痴念着:"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
      ......"
      我随着她的声音,心绪却飘到别的地方去了,我记得听过别人放的一首哥,不禁哼了起来:"一盏离愁孤灯伫立在窗口
      我在门后假装你人还没走
      旧地如重游月圆更寂寞
      夜半清醒的烛火不忍苛责我
      一壶漂泊浪迹天涯难入喉
      你走之后酒暖回忆思念瘦
      水向东流时间怎么偷
      花开就一次成熟我却错过
      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
      岁月在墙上剥落看见小时候
      犹记得那年我们都还很年幼
      而如今琴声幽幽我的等候你没听过
      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
      枫叶将故事染色结局我看透
      篱笆外的古道我牵着你走过
      荒烟漫草的年头就连分手都很沉默"
      雨沙沙地下着,她停了念书声,听着我哼,一遍又一遍,她取来琴,奏起了曲,一边弹一边跟着唱.
      低徊的歌声就这样在房间里缠绵徘徊,她唱着唱着,忽然就低下泪来,泪水滴在琴弦上,又被震的四下蹦散.
      "一壶漂泊浪迹天涯难入喉
      你走之后酒暖回忆思念瘦
      水向东流时间怎么偷
      花开就一次成熟我却错过
      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
      岁月在墙上剥落看见小时候
      犹记得那年我们都还很年幼
      而如今琴声幽幽我的等候你没听过
      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
      枫叶将故事染色结局我看透
      篱笆外的古道我牵着你走过
      荒烟漫草的年头就连分手都很沉默"
      多么美好的情景,当真当的起"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吧,那小荷,小荷,你哭什么呢?你又在痴什么?
      我早已经停了歌声,听着她唱,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终于停了,然而还在发着呆.
      "小荷......"我轻轻唤道:"这首歌叫东风破,喜欢吗?"
      她没有说话,又低头弹了起来,然而失去了歌声的领导,却是不成曲调.她却没有停下来,就这样,执拗的,执拗的,跟十四如出一辙的表情,弹着......
      今天就算又什么事,她也无心听了吧.
      我苦笑,转身离去.
      晚上雨下大了,气温却没有降下来,反而更闷.
      我睡不着,刚准备开门透透气,门却先我一步被敲响,我吓了一跳,门外传来若儿急急的声音:"姑娘,姑娘,是我,若儿."
      心里一讶,我开门,她闯进来,衣上还滴着水,我以为出大事了,忙问:"怎么了?"
      她喘着气,稍好些了,忽然促狭一笑,道:"姑娘,我们爷请你过去."
      我看着她的笑容,眉头一皱,心道:他这时才刚回来吗?找我去干什么?
      "姑娘,快走吧,我可是冒雨跑过来的."她的样子,似乎比我还急,我犹豫了半晌,才问道:"现在是夜里,这时去,怕是不方便."
      她笑到:"有什么不方便的,又不是很晚."言罢就来拉我.
      我避过她,皱眉道:"别闹了,他有没有说找我什么事?"
      若儿似乎很扫兴的样子,嘟囔道:"姑娘怎么这么罗嗦,爷若是有事找你,岂会告诉我?"
      我心道也是,然而摸不准十四的心思,再说不去见他也不大好,只勉强答应了,加了件衣服,跟着她七拐八拐.
      我们到了院外,若儿停住,笑对我说:"我不能进去了,姑娘你一直往前走,就可以了."
      我怪异看她一眼,然而来都来了,只好硬着头皮进去.
      窗内晕黄一片,可是光笼罩的范围并不多,我敲了敲门,里面有人哑着嗓子问:"是莫悠吗?"我勉强认出是十四的声音,不知道他怎么变成这样了,忙点了点头,后来想到我点头他看不见,又忙加了句:"是我."
      门一开,我尚未看清房内什么情景,突然被一个人紧紧拥入怀中,我吓了一大跳,感觉他身躯不停地颤栗着,也不知是兴奋还是悲伤的无法抑制,连推他都忘记了,只顾拍着他的背哄小孩似的道:"怎么了,你......"差点就说成不要哭了.
      他低低地在我耳边说了句什么,可没听清,被抱的太久了,呼吸都有点不畅,但还是问了遍:"怎么了,你说什么?"
      "成功了."这次听清了,可我糊哩糊涂地根本就不明白他说什么成功,他身子稳定下来,连带着情绪,他松开我,眸子亮的惊人,我突然想起太子酒醉的那会儿,心里一跳,退了一大步,他深吸了几口气,才哑着嗓子道:"我们......成功了."
      我和他保持着距离,问道:"什么......成功了?"
      他一愣,发了长久的呆,眸子里的光也总算黯淡一些,恢复了平常语气,笑道:"没什么,过些天你就知道了."
      他转变的太快,我到现在都转不过弯,又不好问,只道:"既然你找我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不......等等"他忙叫回我,掏出一块帕子,除了有些湿,保存的倒蛮好,我心里一颤:竟贴身带着吗?
      他看着我,眼里全是笑意,道:"当初若儿送来这块帕子时,说是你一针一线缝的,是吗?"
      我有些呆,却仍是艰难地道:"是."
      "那么......"他执了我手,走到桌边,柔声道:"这是什么花,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我想起四阿哥那句话:明言人都看的出来,这话绝不是什么定情信物,透着一股子清冷寂寥.
      可是,十四,你,没看出来吗?
      我支吾地岔开话题,道:"你觉得她像代表什么意思?"
      "恩......"他边想边拉着我坐下,我不想坐,可被他拽着,身不由己,竟觉得无法挣开他.
      "这花,还真说不清是什么意思,可是,我希望她不要代表是我不想要的意思就行了."
      我一惘:十四,你不想要的意思是什么呢?是离别吗?若是,你当初为什么又那么轻易设局?
      "我们已有很多天未见了,我很想你."
      等我回过神,他已经收起了帕子,我恰好听到这句话,一时又不知道怎么答,想和不想都不是我的答案,我有些尴尬又有些别的情绪,心里翻腾着,只低了头装哑巴,心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他见我没说话,又看不清我的神色,伸出一支手,环住我的肩,许是知道我不愿意过分亲近,只是虚虚的.
      我从进门起就没看清过他的样子,这时也没怎么反抗,我正自怔忪,眼前一花,一个红色的结出现在我眼前,编的颇为精致,里面每个结都打的紧紧的,在同类中,算的上上品了,我知道他此行是去塞外,还真不知这个结是怎么来的,一时只接了来,问道:"这是个怎么编法,编的这么好看,我也想学了."
      他笑道:"你喜欢就好,我知道你不太中意繁复的,可这结实在好看,寓意又好.恩,她是由一根丝线编成的,代表永不变心."
      他最后一句,声音蓦然变低了,仿佛允诺似的,我听的心里一痛,他又道:"这个不但麻烦,编着还要用心,这样吧,你送我那条帕子,我送你这个结,就算作信物,生生世世,永结同心,不离不弃,可好?"
      那近似喃喃的话音,似乎真的就可以给我一生的幸福了,可是我看到那花,那开在苏格兰原野的一大片一大片欧石楠,那么孤决,那么寂寥.
      欧石楠的花语,是背叛.孤独,又怎么可能不离不弃?与其栓在一起,不如断的彻底,也好过一辈子,各自折磨着对方.
      可我现在到底该怎样跟你说?
      我绞着手心里的那条线绳,只到出了汗.他安静地拥着我,似乎要一直等待答案.我脑子里就像有潮水不断冲击着,乱的可以.
      "十四",我将声音放的温和了些,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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