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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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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班牙皇室成员的到访让好面子的英国人很是卯足了劲地想要充分展现一番大不列颠的和谐富饶以及王室的热情好客,连带的结果就是希诺作为王储唯一的女儿,不列颠最正牌的公主殿下,也连轴转地陪同参观、赴宴,一连三天几乎没有间隙。她显然不喜欢这样的活动,也毫不避讳地在休息等待的间隙将这种演戏般地王室外交形容为“最蹩脚的舞台剧”,那时迈克罗夫特正如往常一样地站在她的身后,看着盛装出席的公主大人闲闲地端着一杯下午茶,满脸的不耐烦简直呼之欲出。
“公主殿下,你似乎没有意识到你并非独自一人。”轻咳了一声,迈克罗夫特带着些讽刺地开口提醒。
希诺不怎么在意地把目光从手边的杂志上移到他脸上转了一圈,又重新低下头去:“那又怎么样,迈克罗夫特?打小报告不符合你的智力层面,你不会有兴趣的,何况那是你并不簇拥的皇室。”
她还真是能摸准他的脾气。
“那是我的职责所在。”
希诺这回是真的笑出了声:“职责所在?得了吧,你同样对此完全不感兴趣不是吗?你的这些职责?”
迈克罗夫特并没有回答。
“福尔摩斯家族虽然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也是个体面的绅士家庭。你有着完美的学历和出色的成绩,在MI5前程似锦——威廉用了什么才把你换进白金汉宫来做一个小小的保镖的?”
青年的脸色变得有些差,不自然地盯着自己的雇主:“你调查我?”
“威廉手里有关于你的一切档案,我把自己的生命交出去之前总应该知道一下关于我的保镖的基本信息。”希诺对此毫不在意,轻描淡写地回答,“而以此得出的结果是,你根本就不需要也不想要这份工作。”
迈克罗夫特此时已经恢复了一贯的面无表情,语气却确实没多少好气:“MI5前程似锦,这你确实没有说错,不过那是在你需要‘特殊看护’之前的事了,殿下。”
希诺看上去丝毫没有把这看做是职责的意思,反而笑盈盈地接口:“所以说我流连夜店的行为阻碍了大不列颠情报巨头的诞生?幸亏布莱尔先生并不知道这一点。不过说真的,军情处并不是什么升官发财的好去处,我在白金汉宫活了二十年,也从来不知道五处和六处的两位头头到底是谁。”
“名誉?那是傻子才在乎的东西。”迈克罗夫特鄙夷的腔调毫不掩饰,“你走在大街上能被一条舰队街的狗仔们认出来,然后呢?让三岛的人都知道你在哪里包养了一个情妇?”
希诺有些意外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语气颇为若有所思:“所以你不稀罕名声,而你也不会冠冕堂皇地说什么为国为民,那么MI5能给你的只有——”
她的话并没有说完就被迈克罗夫特的手机铃声所打断,希诺摆摆手示意他自己接电话,迈克罗夫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也迅速地接起来并向外走去,依稀能听见一些“闯入住宅”、“案件”、“议员”之类的短语。
没过多久青年就回来了,手机被攥在手里,神色有些古怪。
“我记得你现在已经不属于MI5的编内了。”希诺并不避讳于她听到的只言片语,反而开诚布公地询问,“还是说你对他们而言真的如此不可或缺,没有你的脑子在他们就解决不了问题了?”
迈克罗夫特看上去犹豫了片刻:“我可以玩忽职守吗?”
“指的是把我扔在这里没有人保护而你跑出去解决你的私人问题?”公主殿下眨了眨眼睛,“鉴于我一会儿要见的是西班牙王室而不是车臣的恐怖分子,答案是虽然有些不得体,但是的你可以那样做。”
停了停,她看着迈克罗夫特转身就走的背影又加上了一句:“不过听你刚才对话,以你现在离开了MI5的身份,不管你要处理的是什么,你都似乎会需要我的帮助。”
青年诧异地停下脚步:“你的会晤还有十分钟就要开始了。”
希诺无所谓地站起来,优雅地伸出右手:“又不是商量拯救地球,他们可以等。”
事实上迈克罗夫特匆匆离开是为了去苏格兰场报到,而报到的原因是为了把一个人给带出来。
“格雷格,这次又是什么事?”和一个同样年轻的探员打了个照面,迈克罗夫特并没有过多寒暄,而是直奔主题。
英俊的探员一脸焦头烂额:“私闯民宅,迈克罗夫特,私闯民宅!而且是一位大党的党魁家里,当着人家老婆女儿的面说他包养情妇,还宣称他的情妇和最近一场尚未破获的凶杀案有关——这件案子上头特别交代了不能登报!看在上帝的份上,你弟弟到底想干什么?!该死的你让他好好上他的学不行吗,我要忙的事情已经够多了!现在不仅那位议员大人叫嚣着一定要依法惩治他的非法入侵和诽谤,那群没事只会捕风捉影的媒体已经快把苏格兰场的门给拆了,上头还不停责问到底是谁泄露了案情,见鬼的,再说第一百次,我不是夏洛克的保姆!”
迈克罗夫特并没有因为探员这一通怒吼而变脸,相反的他只是平静地说了一句:“我很抱歉,格雷格,现在让我见一见夏洛克。”
“我做不到。”格雷格没好气地回答,“议员先生要求警方在结案之前不让任何人插手,恕我直言,迈克罗夫特,你现在已经不是政府部门职员了,我希望能帮上忙,但是这是上峰的指示。”
迈克罗夫特看上去面色有些阴沉,而格雷格身后传来的说话声让他的表情变得更加阴鸷:“福尔摩斯先生,听闻你已经离开五处了,好久不见啊。”
从他背后走来的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正是格雷格口中的党魁弗里.戴维斯。戴维斯此人风评并不甚好,他一直驶入在情报部门安插眼线,之前就接洽过迈克罗夫特。而迈克罗夫特的性格和理念注定了两人的会晤不会以其乐融融的场景告终,戴维斯从来没有碰过这么硬的钉子,自然咽不下这口气,从此与他交恶、而从军情五处被挪到皇室做一个公主的保镖,虽然官方对此的措辞是“借调”,但其中褒贬还是一目了然。
借此机会狠狠踩一踩迈克罗夫特的痛处,弗里.戴维斯是绝对不会错过的。
“听说老弟你去了白金汉宫?天佑女王,但是那位殿下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说是夜夜笙歌也毫不夸张,老弟你是不是也连带着能享享福啊?真是羡煞老哥哥了。”
戴维斯官方式的假笑还未停歇,就如同突然被人扼住喉咙一样发不出半点声音,他瞪着眼睛看着迈克罗夫特身后探出来的那张靓丽而笑容满面的脸,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该咬断自己的舌头:“殿——殿下?”
希诺出门前换了一套普通的休闲服,放下头发戴了墨镜,乍一眼看去完全就是英国街上普通的女孩儿,再加上她一直走在迈克罗夫特高挑的阴影中没有吭声,大厅里又人员混杂,一直都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而希诺本来并不想出声,直到现在觉得自己既然已经被间接地问候到,大概也只能证实一下自己“不省油”的属性,于是探出头去轻快地打了声招呼:“你好啊戴维斯先生,许久没有在宫殿里见到你了。”
所以女王其实也已经很久没有召见你了这样的潜台词落在所有人的耳朵里都充斥着一股以牙还牙的味道。探员下意识地看向迈克罗夫特,而后者则完全地面无波澜。
她在为他打抱不平?这只是这群肤浅的脑子的错觉,她明明是在为戴维斯刚才嚼她的那句舌根而报复,而作为皇室成员又没有办法明目张胆地反唇相讥留人以口舌,毕竟场面上的戏人人都会演,再荒唐也不能去点破,于是她就拿现成的他当枪杆,果然皇室成员都是最适合的新闻发言人。而他的名头被借用去打击报复还要承她的情,以前那些评论她为“胸大无脑”的情报员们才真的是无脑至极!
那边戴维斯的神情自然不怎么好看,虽说编排皇室,尤其是这位作风开放的殿下的话人人都在说,但当着面被撞见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虽然作为反对党他的主张就是和政府唱反调,但是皇室这种特殊的存在能不惹上还是尽量不要惹上的好。
“女王陛下日理万机,区区在下的鄙陋事宜实在不值得叨扰。”十分官方的措词让希诺忍不住在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如果作为全世界最古老的君主立宪制国家元首的女王陛下真的日理万机,那只能加倍证明他们这群公仆的无能和权利法案的失败——这可真不是一个好的恭维。
迈克罗夫特毫不犹豫地扯起一个不屑的冷笑,戴维斯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涨红了脸不再说话。
“戴维斯先生,我们需要谈一谈。”
“如果是关于里面那个小子,迈克罗夫特,那么你想错了,我不会放过他的。”戴维斯毫不迟疑地截断他的话,仿佛想挽回些刚才失掉的面子,“所以我们没有什么需要谈的。”
“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戴维斯先生。”希诺的指尖点点对面又点了点自己,“因为他刚才说的我们,指的是你,他,还有我。你看,情况是这样的,我通常不和别人会晤,所以我并不喜欢被拒之门外。你也知道,我在滥用特权方面可是有着十分不好的名声。”
迈克罗夫特并不明显地弯了弯嘴角,当上位者开始明目张胆地以权势压人,这就是他最舒服的切入口,直截了当而恰在好处的手段一直都是他所喜欢的。
于是当一切条件都被谈妥是他们在苏格兰场已经盘桓了至少一个多小时,得到一个皇家宴会席位的戴维斯觉得这是一笔合算的买卖,而一系列手续办下来,当希诺终于得以看见那个让迈克罗夫特如此费尽心神的少年时,白金汉宫方面的搜寻队也并没有留给她多少时间了。
说他为少年其实并不怎么贴切,男孩已经长开了,正在完成又孩童向青年的蜕变。他有着浓密蜷曲的黑发和一双浅绿清透的眼眸,年纪比她要小一些,却比她高得多,但比起迈克罗夫特来还是矮一些。此时的夏洛克.福尔摩斯一脸不高兴地站在台阶前,警惕又戒备地看着刚把自己从监禁中捞出来的哥哥。
“夏利,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再做让妈咪不安的事。”
夏洛克嘲讽地笑了笑,漠然地神情与她初见迈克罗夫特时看到的简直如出一辙,无怪乎他们两是兄弟:“我做让妈咪不安的事?迈克罗夫特,鉴于你刚在愚蠢的MI5和更蠢的皇室之间做了一个最蠢的决定,我相信你才是那个让她不安的人。”
浅绿色的眼神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将她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希诺发誓她听到了一声低哼:“而且是这样一个麻烦的女人。”
“这个麻烦的女人刚把你弄出来,”希诺拍拍手上的灰,不示弱地回应,“所以一句‘谢谢’不会要了你的命。”
夏洛克.福尔摩斯看上去很想反唇相讥把她从头到脚羞辱上一番,但福尔摩斯家秉承的家教让他忍住了这样的欲望,并且即便一直与兄长不对盘,他也绝对能算得上是这世上为数不多的能够敏锐地觉察出迈克罗夫特的情绪的人,而此刻绝对不是那些“夏利你可以随便玩”的时候。
撇撇嘴不再接话,我们尚还年轻的未来侦探还没有发展到日后与兄长形如寇仇的状态,当然道谢也显然是不会发生的。他气鼓鼓地瞪了自己的哥哥一眼,仿佛自己没能酣畅淋漓地战斗上一场完全都是他的错。而迈克罗夫特也并没有如同一般人家的兄长那样对犯了错的弟弟厉声职责或者耳提面命,相反他只是平静地看了夏洛克一眼,并不估计在场还有很多人在:“哪一天你可以自己摆平这些事而不需要劳驾别人赶过来为你善后,你做的所有事情就可以不需要得到任何人的许可,在那之前,别惹麻烦。”
夏洛克原本垂着的眸蓦地睁大,抬头挑衅般地盯着自己的哥哥,后者毫不示弱地回视,目光之冷冽几乎要让人相信他们马上就能掀起第三次世界大战。福尔摩斯家兄弟两肆无忌惮地释放着强大的冷气,直到有人刻意地清了清嗓子。
两人同时转向发出声音的希诺,而后者无辜地指了指不远处,那里站着——迈克罗夫特眯了眯眼——西装笔挺的几位他的新同事,白金汉宫最得力的安保人员,而他们之所以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显而易见。
“我放你三个小时的假,迈克罗夫特。”希诺转过身将兄弟两人留在身后,“不管那时候你们两个有没有毁了半个伦敦,我都要在九点之前在白金汉宫看见你——在你还没被开除之前,我还是你的雇主。”
并不给他回答的机会,希诺朝着那边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比划了几下,然后就淹没在了规模庞大的保安人墙之中。
真是个从不低调从不委屈自己的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