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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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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李箱在石板路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林姜爷爷虽然年纪大了,但精神很好,身体比林姜这种小伙子也差不到哪里去。拒绝了林姜的搀扶。他刻意将一盏微弱的煤油灯往林姜那边靠,替自己的孙儿照亮脚下的路。
老宅很大,足以看出当年的林家人丁兴旺,要那么大的一座宅子才能住得下所有林家人。可惜时移势迁,如今到了林姜这一辈,除了几家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方亲戚,林家只剩下林姜这一脉了。
因为老宅只剩下林姜爷爷一个人,大部分的屋子都空出来,几十年下来,隐隐约约透出一股子渗人的冷意。
林姜冷不住就打了个寒颤,不由往自己爷爷身边靠近。
林姜爷爷笑眯眯地看着他,说:“冷了?这里就是这样,天一黑就冷。”
林姜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毕竟是个男人,就因为几间没人住的屋子而被吓得发抖,实在是丢人。
经过夜幕下影影绰绰的几间空屋,林姜爷爷带着林姜来到老宅的主屋。
林姜爷爷放下煤油灯,拿起旁边的灯罩把那些油灯小心地罩起来,笑着说:“人一老啊,就怕寂寞,偏偏你们都太忙了,一年没几次来看我这个老家伙。”
林姜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有时候一个人在寝室,也会想起一个人住在老宅里的爷爷,会想他过得好不好,一个人住是不是很寂寞。可是如果真要林姜过来陪爷爷,他又犹豫了——毕竟是城市里长大的孩子,习惯了高科技和现代化的便利,要让他一下子适应村子的原生态,难度实在太高。
今年本来是应该林姜一家三口一起来的,可是前两天林姜爸爸公司上突然有事,需要他亲自出面处理。林姜外婆那里又闹出了点小病小灾,虽然不重,但需要有人长期陪同。林姜妈妈不放心,就拜托林姜今年清明一个人回来,陪爷爷祭祖。
林姜虽然有些不高兴,毕竟原本一家三口的旅行突然只剩下他一个人,心理落差不小,但他到底是个大人了,知道祭祖是件大事,而且爷爷一个人在老家,实在是放心不下。
他在电话里嘟哝了几句,最后还是收拾好行李,把特地给爷爷准备的补品和礼物塞满了一个大大的行李箱,又在网上买了火车票,一路颠簸地过来。
林姜爷爷没有闲着,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个老旧的热水壶,给林姜倒了碗热水,说:“你现在到家,应该是五点多在镇上坐的车,我去给你热点菜。”
林姜哪里会让老人家替自己操劳,赶紧摆摆手说:“我自己来就好了。”
林姜爷爷笑着轻轻推开林姜,说:“那车我坐过,以前为了去镇上看你爸爸,特地起个大早赶早班车,都要二十年了,什么都变了,听说那车没变过。”
林姜听了这话,回想起自己坐在公交车一路颠簸,如同蹦蹦床一样,不由笑出声。等他反应过来,看见爷爷已经走出主屋了,赶紧追上去。
厨房就在主屋旁边,大概是为了起居方便,之后改造成厨房的。大灶都盖上了白色的布防灰,一处角落里装了煤气灶,旁边依次摆着电饭煲和微波炉,另一边还立着一台老式的冰箱。
林姜爷爷从冰箱里拿出剩饭,又找来两个鸡蛋,两根腊肠,说:“没什么好吃的,就给你做个腊肠蛋炒饭的。”
林姜是真的饿了,光听到这个蛋炒饭的名字就开始流口水。
林姜爷爷看到他的表情,很是受用,乐呵呵地起油锅,将两个鸡蛋放进碗里,连同一双筷子递给林姜,说:“姜姜,帮我打个蛋。”
林姜忙不迭地接过,站在一边卖力地打蛋。
不多时,热腾腾的腊肠蛋炒饭出锅。卷上蛋液后,金黄色的饭粒泛着诱人的光泽,配上暗红色的腊肠,看着就让人食欲大振。
林姜爷爷看着林姜狼吞虎咽的样子,笑着问:“这是在家被爸妈虐待了么?不要吃那么急,小心噎着。”
林姜擦擦嘴巴,说:“现在读大学了,天天都在大学吃食堂饭,哪有这个好吃。”
林姜爷爷一愣,随后迟疑地点了点头,说:“是啊,姜姜都上大学了。”
吃了爷爷做的蛋炒饭,林姜可不敢再让爷爷洗碗。自己将灶台收拾干净,扶着爷爷路过院子的时候,林姜眼角余光瞥见院落一处的井,来了兴趣:“爷爷,这井还能用么?”
林姜爷爷顺着林姜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摇摇头,说:“早就不能用啦。”
“还以为这里能直接打井水上来。”得知不能用了,林姜的语气不免就带了点失落。
林姜爷爷笑着说:“井水有什么好玩的,倒是山脚边的溪水,那才叫好喝。”
“明天祭祖,我记得是要去山上的,干脆到时候就去那里打水好了!”林姜早就想念这里干净清澈的溪水了,一听自家爷爷这么说,立刻来了兴趣。
难得有孙子陪伴,哪怕已经更深露重,林姜爷爷也丝毫不觉得疲惫,看着兴致高昂的林姜,他笑着说:“行啊,到时候说不定还能抓几条鱼,抓到了就给你做红烧鱼吃。”
第二天一早,林姜还趴在被窝里睡着,就被一阵拍门声吵醒了。
他打着哈欠,拖着拖鞋去开门,看到门口的爷爷,半个哈欠生生就停住了。
清晨的寒风里,林姜爷爷冻得鼻尖都红了,却始终站在门口没进来。
林姜赶紧把老人家请进屋里,说:“爷爷你来了怎么不进来?”
“这不是怕你没睡醒,进来打扰你么。”林姜爷爷坐到椅子上,说话间透着一丝丝的小心翼翼。
林姜心中一酸。
这是疏远的原因啊。
如果换做外公外婆,恐怕连连门都不会敲,直接进来喊自己起床了。
不知道是不是刚睡醒的缘故,林姜难得伤春悲秋,看着满头华发的自家爷爷,暗自下定决心以后要多来陪陪老人家,最好能成功说服他,让他去城里和家里人一起住。
林姜洗漱完出门,就听见院子里传来的人声。他循声望过去,发现院子里莫名多出来几个陌生人。
其中一个一头深棕色头发的看见他,转过身,笑着打招呼:“你就是林姜吧,我叫林楚楚,刚从美国过来。”
林姜点点头,说:“你好。”
林家是一个大家族,林姜爷爷这一支一辈子守着老宅,其他几支则都陆陆续续都从老宅搬走了。
沧海桑田,几百年的光阴,林家的子子孙孙不停地东迁西移,渐渐也就没了联系。
这大概又是不知道哪里的远房亲戚吧。
院子里的年轻人都有些尴尬,虽然是亲戚,但实际上根本就没见过面,不知道对方的喜好和忌讳,林姜更不是一个活泼外向的人,自然也就找不到什么话题了。
好在这时候,林姜爷爷出现了。他看到院子里的这些年轻人,一院子的蓬勃朝气,乐得胡子都翘起来了,说:“都准备好了?要是准备好了,我们就要上山了。”
虽然天才刚蒙蒙亮,但各家各户祭祖的队伍都已经出发了。
这里距离最近的镇子都有好几里地,山高皇帝远,明火禁令在这里是行不通的。每家每户的篮子里都放了香烛纸钱一类的东西。
这是林姜第一次担任自家祭祖的大任,有些压力山大,因为以前他都是跟在后头,亦步亦趋,别人怎么做,他跟着怎么做。
林家准备好的祭祖的东西很简单,纸钱一类的东西都没有,大头是早早准备好的三牲。
林楚楚跟在林姜爷爷身后,其他几个年轻小伙子分工,将祭祖的用具全都抬上山。
村子里的山,不像大城市里的公墓,一排排整齐地排在那,守着那半平方都不到的地盘,实实在在的蜗居。山上的墓,全都是自己修建的,请人来看过风水,选择吉日,圈定地点,就能动工了。
所以林姜一行人上山路上,总能看见几户人家对着一座坟堆祭拜。
林家的祖坟就要讲究一点了。据说这坟的地址是祖上的一位高人亲自择定。当然了,在林姜看来,和之前见到的几座坟墓相比,也就只是干净一点、古老一点罢了。
林姜爷爷打头,几个人依次对着祖坟祭拜。轮到林姜的时候,他刚低下头,就觉得脖子后面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到了他的脖子上,从皮肤一直渗透进血肉里。
他忍不住伸手去摸,什么也没有。
大概是这山上太冷了吧,不要自己吓自己。
林姜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林楚楚是头一次回祖辈出来的这片土地,她自幼生活在国外,说的、吃的、学的,全都是西方文化,对中国古老的习俗十分有兴趣。
林姜爷爷年纪大了,他身体再好,也禁不起一个小辈不停地提问,不过半个多小时,就觉得累了,交代林姜替自己招待剩下的几个,自己回房休息。
林楚楚只能退而求其次,转头去问看上去比较好相处的林姜。
这下可就苦了林姜。因为林楚楚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又稀奇古怪的,有时候为了回答她的问题,林姜还要连猜带蒙,一种欺骗外国友人的罪恶感油然而生。
晚饭过后,林楚楚总算消停了。虽然这里没通网,但她一天拍了不少的照片,要了杯水就进自己房间整理照片,梳理一天的所见所闻去了。
林姜陪着爷爷坐在主屋里说了会话,虽然林姜爷爷表面上始终不肯原谅自己儿子离开老宅出去打拼,但心底深处仍旧惦记着自己唯一的儿子。从林姜口中得知现在自己的儿子身体不错,生意也做得越来越大,孤守老宅的他总算是安心了。
那是祖祖辈辈口口相传的诅咒,他不得不替自己的儿子担心。
和爷爷聊完,林姜临走前小心地替对方关上门,往自己房间走。
“姜!”
林姜心里一声哀嚎,大小姐怎么又来了!
可是对方毕竟是女生,林姜怎么也要维持绅士风度,他转身问:“楚楚,有什么事情么?”
棕发绿眼的林楚楚小跑到林姜面前,把手中的照相机递给他,说:“你帮我拍两张照好不好。”
“现在?”林姜抬头看了看天色,说:“这么晚了,拍出来效果不好吧。”
“就是要晚上才拍照啊!”林楚楚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兴奋地说,“你不知道吧,有很多灵异照片,都是在古老的家里拍的。我听妈妈说,这个房子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了,一定有很多精灵住在这里!”
她说得兴致勃勃,林姜听得毛骨悚然。
最后还是耐不住林楚楚的坚持和撒娇,林姜及其没有骨气地替她拍了几张照片。
看着镜头里林楚楚不停地改变动作,时而搞怪,时而深沉,时而倚着墙抬起头45度角望天,时而扶着树低着头45度角看地,林姜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