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7、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
-
“总监,我……我……我上一世居然是个伪*娘?”尹梓霂似乎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娄逸臣暂时也不知该如何答话才好,他现在只觉得前世冲着对方喊“小美人”的自己有些蠢。虽然美人不分性别,但当时的他肯定也不分性别,绝对没有分辨出来对方的真实性别。
元清嘴角憋不住笑意,但好在没有笑出声。这孩子真有意思,从因缘镜中回过神来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这样,大概是尚未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处境有多危险。
因缘镜对有缘人有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凡人对其一般无法抵抗。镜中一开始呈现的是使用者在前世时最美好的样貌,若同时有两人以上立于镜前,则默认第一位接触者为使用者,呈现其前世过往,其余人与使用者接触亦可探视之,使用者若意志不坚定,过于沉溺前世经历,其魂识将陷入镜中幻境,永不苏醒。
“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早已说过陷入因缘镜的后果,竟还擅自入镜!”君寻嘲讽的话语从身后传来。
“……”尹梓霂回头便见君寻抱臂斜靠在房中用于隔间的门框旁,一脸臭屁。
看来他恢复得不错,尹梓霂扭回头给了娄逸臣一个眼神。
娄逸臣认同地颔首。
“君寻先生既然已经没事儿了,那我们就回去照顾班长了,易舍的事儿,麻烦你早些定好时间,告辞!”尹梓霂说完便拉着娄逸臣快步离开,毫不犹疑。
再次听得尹梓霂生冷硬气的话语,君寻先是一愣,而后再听到尹梓霂提及郝仁,手竟不自觉地攥紧了些。
他……如何?
直至尹梓霂和娄逸臣步出房门,也未能问出口,毕竟还能如何,自己不是心知肚明吗?
当年,他本寿数已尽,灵识涣散,是元清抽取自己的一丝神识对其魂灵进行修补,才将其救回,也正是如此,在元清散尽修为,自毁神格,上界均以为元清至此不复存在,却不知人间仍存有元清的一丝神识,那便是星星之火。
而他,不过是存储元清一丝灵识的容器,如今元清既已复苏归来,那他……
是啊,对于自己来说,郝仁……或者说穆释,又或者是秦晰,不论称呼和身份换了几次,他都不过是一个“容器”,一颗储魂珠罢了,不甚重要。
明明该是那样的,可为何……
为何回想到他毫无生气倒地的样子,自己的心脏会有些闷疼?
为何想到他因为魂灵不全无法进入轮回,可能就此消逝于六界,情绪便有些控制不住地烦躁起来?
为何想象着没有他的世界,自己会觉得没有意思和趣味?
为什么呢?元清已经回来了,自己怎么会觉得以后的日子无趣呢?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穆释看过纸条后,动容地红了眼眶,纵然不舍亦终是将其探至炭盆焚化。
两人分别已近半年,秀禾生产日期也将至,自己却因那位该死的疑心,以及无法逃脱的命运,被迫困在穆家大宅,无法亲临秀禾所在之处。
半年前,远在神都的那位一时兴起南下,大张旗鼓、极尽奢华,人尽皆知,本来这都与穆释无甚关系,但命运就是这般让人琢磨不透。
某日,陪同游玩的当地节度使夫人身上的服饰引起了那位的注意,甚至动了召见穆家的念头。由于穆絮的原因,穆家的某些成衣店会出品一些“方便行动”的女子服饰,乍一看与寻常的女子服饰并无太大不同,但仔细观察仍是能品出个中差别,布料更为柔软,款式更为简练,版型修身却不显紧绷,裙裾稍短一些避免踩踏。
若是非要找个怨天尤人的由头,那要怪便怪穆释将穆家的布艺织造事业经营得过于好了,成为了当地数一数二的店铺商贾,商品不但获得了官家夫人小姐的喜爱,竟还得到了那位的“青睐”!
接到召见的旨意时,穆家老爷吓得腿软,跪在地上久久站不起身。穆家对他和穆絮可谓恩重如山,穆释不忍,却也无能为力。穆释当时只庆幸好在自己先前应下了穆絮随诺布格勒一同游历四方的请求,若是身份暴露,也不至于带上穆絮。
当年朝堂政权更迭,即使秦家想独善其身,但树大招风,当权的那位本就忌惮秦家父辈的能力与人脉,惧怕秦家生出异心,在有心人的挑拨之下,秦家惨遭灭门。娘亲拼尽全力才将他与穆絮,不,应当是子慕,秦旭,秦家嫡幼子,逃出生天。
“待会儿不论发生何事,都莫回头,带着小旭,去江南潭州,找舅舅。”
秦晰至死都不会忘记娘亲明明慌乱得全身发抖,连声音都带着颤,却强装镇定地将塞着银票、首饰和信物的包袱绑在自己身上,低声嘱咐。
那一夜,幸得子慕央得大娘同意留寝于他们院中,若非如此,怕是……
之后的事儿,秦晰竟记不太清了,明明记得自己胸膛从后背被贯穿昏死过去了,醒后却奇异地无甚大碍,子慕却突然害了病温(发烧),预后忘却了前尘往事,他想倒也不是坏事儿。
两人一路水深火热,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江南潭州小舅所居之地,盘缠也恰好用尽,然却得知舅舅因见义勇为,为救下被流寇所囚的小商贩而就义了,这于两个十来岁的小儿而言可谓雪上加霜,本以为找到舅舅就能有所依靠,即便节衣缩食、风餐露宿,再艰难也坚持了下来,不料天意弄人。
然,天也无绝人之路,当他在某家酒馆帮忙算账的第八个日头,那位被小舅所救的小商贩终于找了上门,许诺愿将二人接回家视为亲侄对待,以报救命之恩。
那位小商贩便是今日的穆家老爷,秦晰只用了六年时间便将一个在市街的犄角旮沓摆摊的小商贩变成了潭州首富,他也不是没想过这般是否过于引人注目,但大隐隐于市,低调隐忍也不一定安全,而且,他也不想子慕的生活过于拮据,让人伪装成女子已是委屈,怎可再在吃穿用度上苛刻了他?
平安无事地度过了八年,子慕也已康健快乐地长大成人,甚至找到了相携一生的伴侣,即使他不愿承认那人!许是平静安逸的日子过久了,秦晰都快要忘了自己并不是穆释,这些年安生的日子不过是偷来的,即使他不过想当个普通人,但当权者的心思难测,召见果真只是巧合吗?
若是以往,秦晰可能会搏一搏,但那一次他不敢赌了,因为秀禾已怀有身孕。在接到召见的旨意之后,秦晰立马着手将人送至安全偏僻之地,不顾这般举动是否会引人怀疑。
果然不出所料,那位早已有所猜测,那次的召见便是要当面试探,即使秦晰泰然处之,装作对那位“无意中”提起的秦家灭门之事毫不知情,那位也没有当场揭穿,甚至还配合演戏,召见就似真的不过是为了赞誉穆家织品而已,在那之后那位便启程归神都而去,但秦晰清楚事情不可能那么简单就过去了,事实证明确实如此,这半年多以来,穆家,或许应当说是他,一直处于被监视的状态。
“穆管事,火盆需要添碳么?”屋外传来小伍的声音。
小伍虽算不得机灵,但忠心耿耿、办事牢靠,近两年被秦晰调到了自己身边随伺。一般时候,小伍并不会贸然打扰他,只有……
“进!”
“穆管事……”小伍推门而入,却没有急着阖上门,抱着炭块的手快速地比了个“三”的手势和指向上、左和右的位置,“这几日寒风更盛了,怕是从大漠那边吹来的,多添些碳火暖和暖和,别着凉了!”
秦晰在听到“大漠”一词时,眼睛亮了一瞬,却又即刻眉头紧蹙。这是他与小伍定下的暗号,前面的手势是在提示自己屋外有几个人在何方位监视,后面的话则是在告诉他有来自子慕的书信。本来能收到自家弟弟的书信应是高兴的事儿,算算时日,年关将至,对方若是想归家不知是喜是忧,此等境况一言难尽……
小伍歩至火盆旁,将怀中的炭块堆放到地上,又添了两块碳到火盆才站起身。
“穆管事,茶水凉了吧,我给您添些温的?”
“嗯。”
小伍在绑在腰间的布帕上擦了擦手,这才提起火盆上的水壶往书案走去,在水壶和厚厚的账本掩护下,将袖中的书信滑落至书案上,秦晰则在装作接过茶的瞬间将书信移至账本之下。
“管事,没什么吩咐的话,我先下去了?”
“慢着,这一摞账本已查阅了,送还回去吧。”秦晰轻拍了一下最右手边的一叠账本。
“是。”
小伍抱着账本离开后,门才再次阖上。秦晰又快速地翻阅了好几本账本,右手边再次堆叠成一摞,这才小心翼翼地抽出夹着书信那本账本。
“兄,展信佳。吾等一切安好,勿念。年关将至,算算时日,嫂子临盆之日亦近,不日即归。”
他们真的要回来,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