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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无邪如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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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起灵专心的做着自己的事情,并没有发现身后还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此刻也正专注地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大概过了半盏茶功夫,他就用收集来的雪堆出了两个小小的雪人,怔怔的看了良久,才从竹林里找来一支细瘦的竹枝,折成约莫等长的三份捏在指间,接着跪下身来,像上香一样对着两个雪人拜了三拜,毕恭毕敬地将它们插到雪人前面的积雪上。
一直在墙边站着的吴邪歪了歪脑袋,不明白张起灵这么做的原因,正要上前去问,就见张起灵又从怀中掏出一把木梳,然后安静的看着它,小手时不时还会在上面抚摸一下,似是在怀念着什么。
吴邪忽闪忽闪地眨了眨眼睛,放下刚抬起的步子没有前去打扰,因为,此刻他又从这个小人儿身上感觉到了那股淡淡的寂寞气息。
“你个没爹没娘的外来子,大雪天的跑出来做什么?万一冻坏了,爹爹岂不是又要被你折腾一番?”元角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喝就把还在出神的吴邪给拉了回来。不过,张起灵的反应显然比他更快,在元角声音响起的同时,他迅速将手里的梳子藏入怀中,并飞快地转过身将两个雪人挡在身后。
只是,刚转过身,张起灵就怔了一下,他原本以为会立时看到元角那张凶神恶煞般的脸,却没想到身后竟有个小人儿此刻也同样是用吃了一惊的表情看着自己,那副仿似做错事被人发现后紧张兮兮的呆萌模样倒是可爱得紧,让人看了就生不起气来。
自张起灵的乳母被元咺斥走后,元咺本想再找一人来照顾张起灵的起居,可他一直坚持说自己不需要,元咺最终只好放弃。所以,张起灵现在一直是一个人独住在西厢,就算是在雪地里跪着,若没人看见,也是不会有人管他的。
在俩人都还愣神儿之际,元角就带着元耀走了进来,由于吴邪一直在月洞门一侧的墙边站着,他们进来时刚好背对着这边,所以并没有马上发现他。
“后面藏着什么?”元角声色俱厉地向张起灵逼问道,随即脸上就露出一副痞痞的表情,大摇大摆地领着元耀一起向他那边走去。
张起灵并没回答他,只是非常紧张的看着正在靠近的二人。
“站住,不准欺负他!”这时,吴邪突然大声喝道。
二人没料到吴邪会在这里,被他喝住后,元角忙打马虎眼道:“不敢不敢,我们只是要去书房,碰巧看见灵儿弟弟在雪地里跪着,怕他冻坏了身子,所以才前来劝他回屋去!既然邪公子也在这里,那我们就先走一步,不打扰了!”说罢,没等吴邪开口,他就忙拉着元耀匆匆离开。
等二人走远后,吴邪这才转过头对张起灵友好的笑了笑。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张起灵却并未向他示好,反而眼中仍有戒备之色,冷硬地开口问道。
“我、我……”听出张起灵似乎并不希望自己此刻出现在这里,吴邪想到刚才自己偷窥人家的那一幕,顿时就羞得满脸通红,低下头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才好。
“刚才,你都看到了?”张起灵打断了他,又问。
“嗯!”吴邪心虚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点头。
“外面风雪大,请邪公子快些回屋去吧!”张起灵的视线在吴邪身上停了停,见他嘴唇已经冻得发青,不由心头一紧,便不打算再去追究什么,转而态度又变回从前那般恭敬,朝他躬身揖礼道。
“你、你为什么要堆……”未等吴邪问完,乳母的声音就从月洞门外传了进来,“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可算是让我给找到了!”
旋即,乳母就出现在二人面前,“咦,这不是灵公子嘛,这么大的雪还不快些回屋里待着去啊,可别冻坏啦!”
张起灵朝乳母点了下头,然后又淡淡地对吴邪道:“公子请回!”
吴邪不愿意走,他还想要问张起灵为什么要堆雪人,可却硬是被乳母连拉带拽的给拖了回去。
原来,乳母见吴邪跑进雪地里,本是打算立马追出去的,但转念一想,公子定是要在雪中玩耍一番后才肯回来,于是她就跑回去给他拿暖炉。
然而,等她拿来暖炉,一出门就发现吴邪已经跑没影儿了,在府中前前后后找了半天,才终于让她在西厢这边给找到,见公子满身是雪,小嘴小脸也都冻得乌青,她一时心急就也忘了身份,像对待自己不听话的孩儿一般忙将他拖拽着带回东厢。
回到东厢,吴邪撅着小嘴悻悻地看着乳母,怪他把自己从西厢那边拉了回来。乳母也不恼,兀自将他身上沾满雪花的狐裘解下放到木架上敞开晾着,然后又赶紧给暖炉里添了几块烧着的木块,直至把暖炉塞到吴邪手里,他这才换了副笑嘻嘻的表情,等乳母在火盆旁坐下,便顺势钻到她怀中取暖。
吴邪窝在乳母怀中感觉不太冷了之后,就把刚才在西厢看到的情景跟乳母说了一遍,问乳母那个小哥哥到底在做什么。乳母告诉他,今日是冬至,所有人都要祭祀自家先人,那孩子定是想起自己的爹娘了,所以才会把雪人当作爹娘对它们跪拜一番以示怀念。
这时,吴邪才想起来,前几日早间夫子教他们认识了周历法中的二十四节气,并特意提到过几日就是二十四节气中为首的冬至,是新一年的开端,到那天举国上下都要举行祭祀先人的仪式。
由于君父疼惜自己年幼,加之此时天寒地冻,所以就没有将自己召回侯府参加祭祀仪式,结果转眼冬至已到,自己竟是把祭祀先人这件事给忘了个干净。不过,张起灵倒是对夫子的话上了心,认认真真地祭拜了自己已故的爹娘。
想起方才的小人儿看着正欲上前搞破坏的二人露出的紧张表情,吴邪仿佛又感觉到了那股淡淡的寂寞气息,并且这次里面还夹杂着一股隐忍的倔强味道,而散发出这股味道的他却是那么的孱弱、单薄,让人不由得心生同情。
这晚,乳母跟吴邪讲了好几个故事都不见他有睡意,于是就只好把他先放到床上,自己在一旁守着。后来不知过了多久,连乳母都睡过去了,可吴邪却还是睡不着,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小人儿那张紧张中略带不安的脸。
在床上辗转许久后,吴邪终于做出了个决定。
次日,他就跟元咺说要把东厢的房间让还给元角,自己则去西厢那边与张起灵同住。元咺起先还不肯答应,说是不合规矩,国君之子怎能住在国卿府的西面,又怎能和他人同住一间。不过,他最终拗不过吴邪,遂只得答应让他去西厢住,但仍坚持要让张起灵搬到其他地方。
吴邪不依,到最后竟开始跟元咺耍起赖来,说是如果不让张起灵陪他一起住,那他就回侯府去!他的目的很简单,认为若是有自己陪在张起灵身边的话,元角他们就不敢轻易来欺负他。
元咺无法,只好顺了吴邪的心意,不过还是得等他将此事上报过文公之后才可搬去西厢。到了第二年开春,元咺朝见文公时跟文公提及此事,文公并未在意那些规矩礼法,只道了一句:“国卿府中,一切事物均由国卿大人定夺!”
自此,吴邪便与张起灵同席而食,同塌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