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章 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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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雨声还没有停下。
屋内的羽丘雪子已经睡熟了 ，被子覆盖住的胸口有规律地上下起伏，留下轻微平缓的呼吸声。
一旁躺在婴儿床上的女孩却辗转反侧，翻滚了几个来回还是睡不着。
自从下午遇到那个大概是好意提醒她的应该是鬼魂的家伙之后，羽丘空就一直处于坐立不安的状态，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现在已经是半夜，屋子里的静寂将屋外的雨声衬托得更加清脆，仿佛有人在轻轻歌唱。
……不！是真的有人在轻轻歌唱！
察觉到这一点的羽丘空几乎要从婴儿床上蹦出来，然而四肢不发达的身体只能让她一个鲤鱼打挺到一半，后劲不足地倒回去，后脑勺撞进柔软得过分的枕头里。
她还来不及庆幸并没感受到疼痛的脑袋，眼前出现的一幕让她简直就要吓晕过去。
一张女人的脸从天花板缓慢地渗进来，一点一点，从鼻子到嘴唇再到眼睛和头发，“她”的嘴唇一张一合，轻柔美妙的歌声就从口中飘出，“她”的眼里带着母亲般温和慈祥的笑意，但是绝不可能有人被“她”迷惑。
毕竟，有哪个正常人类会穿过天花板出现，并且乘着燃烧火焰的巨大车轮呢①。
羽丘空本能地想要尖叫，却发现自己无法发出声音，不仅如此，连身体也像被无形的东西压住一样无法动弹。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盯上她？！！！
——不要！不要过来！！离我远一点！！！
眼看着女人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羽丘空拼尽全力想要挣扎，想要逃跑，终究是徒劳。
女孩只能瞪大了眼睛，任凭泪水止不住地溢出眼眶，然后被长长的舌头舔舐干净。
隔天清晨，羽丘家的小女儿，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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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丘空是被婴儿的哭声吵醒的，一睁眼便忍不住吐了起来。
温暖的阳光斜斜地洒进来，深不见底的山洞里遍布着孩子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肉的味道，一大群乌鸦在头顶盘旋，时不时收起翅膀停落下来，脑袋一垂一抬地进食。
包括她自身在内，视野所及范围里仅有的几个活物被随意地扔在尸体堆里，腐肉紧贴着肌肤，血腥味冲鼻。
羽丘空艰难地从尸体上面爬过去，努力忘掉手下冰冷湿腻的触感，向着其他几个孩子爬过去，凭她瘦弱的臂膀根本无法将他们拖到宽敞的地方，只能赶走凑过来的乌鸦，拨开掩盖在他们身上的腐肉，勉强让他们更顺畅地呼吸。
做完这一切羽丘空近乎脱力，可还是朝洞口那一点阳光拼了命地靠近，突然，不知道被什么东西一绊，她从尸堆上栽下去，一阵翻滚仰面瘫倒在洞口，上半身沐浴在阳光下。
她睁大了眼睛想直视太阳的方向，终究还是酸痛难耐地闭上了，眼帘上光彩变换了好一会儿，浑身磕绊到的地方才迟迟地疼痛起来。
鼻尖还能嗅到令人反胃的味道。
羽丘空不想睁开眼睛，她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缓慢朝这边靠近，也听见有无数细小的东西此起彼伏地喊着“不许离开，不许离开。”可她不愿睁开眼睛。
她能感受到阳光照耀在自己脸上的温度，身上多处的疼痛也越来越清晰……为什么她总是遇到这种事情呢？
活着的几个孩子还在本能地大哭，那些小东西也还在碎碎念着，羽丘空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快被吵得爆炸了……为什么她总是遇到这样的事情呢？
有温热的液体盈满了眼眶，因为没有睁眼直接从眼角溢出，羽丘空听见自己的喉咙深处发出了呜咽的声音，终于忍不住把自己缩成一团，也大哭起来。
她的哭声与其他孩子的哭声融为一体，似乎是被这声音震慑住了，小妖怪们有一瞬间的安静，然后又窸窸窣窣地缩了回去。
仿佛是要将所有的害怕与不满都宣泄出来那样，羽丘空哭得撕心裂肺，很快她感到嗓子干涩得不行，又渴又饿，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发泄过后她很快冷静下来，她擦干眼泪从地上爬起来，组织了一下语言：“呐、谁、说话、做到吗？”
……回应她依旧是此起彼伏的哭声。
也对，被抓来的都是和她年龄差不多大的小孩，就算能够说话，在这种状况下也会害怕得只知道哭泣吧。都怪小孩子的身体限制太多，现在她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更别说把他们一起救出去了……
羽丘空还在冥思苦想逃脱的办法，忽然感觉背后一凉，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停在身后，挡住了唯一的一点阳光。
刚刚安静下来的小妖怪又一次骚动起来。
羽丘空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根本没有回头的勇气，她似乎听见了背后传来的火焰燃烧的声音……
女人惨叫起来。
虽然声调被拉得无比凄厉，但毫无疑问那就是昨晚唱歌的女人的声音，羽丘空一愣，迟疑了一瞬还是回过头去。
映入眼帘的是被熊熊燃烧的火焰包裹着的痛苦尖叫着的女人，以及坐在巨大红色怪物上看不清面容的男孩②。
“果然是你呢。”
羽丘空完全呆楞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披着单薄斗篷的男孩单从体型上看只比她大两三岁，他坐在火红的怪物的肩膀上，挡住了洞口的阳光，将她重新笼罩在黑暗里，男孩的脸也因背着光而看不真切，声音却十分清晰。
“……我忘了，你还不认识我。”短暂的沉默之后，男孩再次开口，他的声音相当稚嫩，却透着洞悉一切的轻蔑笑意。
羽丘空直直看着他，尽管看不清男孩的样貌，也完全没有关于他的记忆，却总有一种熟悉感，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就遇见过这样一个人，也有着这样一双寂寞的眼睛。
羽丘空试图盯住他藏在阴影里的眼睛，试探着问:“你是…谁？”
她听见男孩轻笑了一声:“再会吧，”他扶着怪物的脖子站起来，红色的怪物听话地后退，失去阻挡的阳光再次洒进幽深的山洞里，连带着肩上的男孩一起坠落。
“呐、空——”
火红色的身影消失在视野，羽丘空踉跄着跑到洞口，四处都再找不到它与那个男孩。
空气里忽然飘来烧焦蛋白质的臭味，羽丘空愣了一下吓得立刻回头，洞里的尸堆果然都烧了起来，孩子们被无形的力量拖在空中远离了火焰，也不知是哭累了还是感受到了环境的变化，这会儿都安静下来。
羽丘空终于是松了口气，刚一松劲就感觉脚下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淌过脸颊。
没过几分钟，背后又掀起一阵风，有人停在洞口。羽丘空泪眼婆娑地回过头，朦胧之间看见带着奇怪面具的年轻男子③从大鸟的背上跳下来，朝这边走近。
——是来救我们的人吧……
羽丘空彻底放下心来，只感觉到力量一瞬间从体内流失，眼皮变得像石块一般沉重，她看着那个男人走到自己面前蹲下，突然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等她再次醒来，时间已经到了当天傍晚，身上各处的疼痛暂且不说，胃部空空如也的饥饿感才让她难受得不行。
房间里没有人，羽丘空挣扎着从婴儿床上坐起来，视线边缘忽然出现了一片墨色。
“已经没事了，”无声无息立在床边的孩子轻声说，她穿着花样古老的墨色和服，声音缥缈得像是隔了一层玻璃在说话，“不用担心。”
羽丘空转过头朝她微笑:“谢谢，提醒、我。”
墨色和服的孩子有一瞬的瑟缩:“我并没有帮上忙……”
羽丘空忍不住笑了，这时夕阳的余晖正好洒在女孩的头发上，给她苍白的脸染上了可爱的淡红色，羽丘空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地摇头:“不，谢谢你。”
墨色和服的女孩睁大眼睛呆楞了一会儿，羽丘空还想说什么，这时房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她立刻消失在墙壁里，羽丘雪子走了进来。
羽丘空只好将刚到嘴边的话又吞回去，一转头看见母亲明显有些浮肿的眼睛，忍不住又是眼睛一酸:“妈妈……”
羽丘雪子温柔的怀抱瞬间迎了上来，羽丘空将脸埋在母亲消瘦的肩窝里，却默默把眼泪忍了回去。
“好孩子好孩子……”羽丘雪子抱着女儿，轻轻拍着她的脑袋安抚她，“已经没事了，不怕了，妈妈在这里呢。”
羽丘空被母亲抱着，挪了挪身子找到最舒服的位置，装作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舒服地咕噜了一声。
已经……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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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时间连续发生的孩童失踪事件于昨日结案，凶手已被警方抓获，失踪时间不超过三日的孩子被救回，其余孩子却已不幸身亡……”
羽丘空轻手轻脚地接近客厅，从转角探出头，羽丘雪子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她的面前电视屏幕里的女主播一脸沉痛，她回想起那个山洞里消融在火焰里的一切，感觉手脚发麻，口中一阵苦涩。
女主播开始播报下一条新闻，羽丘雪子抬起紧握住遥控器的手，按下电源键，整个房间唯一的光源瞬间熄灭，视野一片黑暗。
羽丘空看着那个静静坐在黑暗中的纤瘦背影，好一会儿才缩回脑袋，靠墙缓缓滑坐下来，双手抱腿用额头抵着膝盖。
白天醒来之后，所有的事物都和之前没有区别，仿佛那可怕的经历只是一场噩梦，她已从梦中醒来，古老明亮的家，微笑的母亲，一切如故。
吃完晚饭和羽丘芽美一起看动画的时候，她才从女孩对家里来的陌生人的抱怨中得知，不仅是警|察，还有好些奇怪的人因为这件事前来拜访。
“有一个戴着面具的人还说什么想要带走你，你虽然有天赋，但是如果不加以训练反而会带来危险……之类的。”羽丘芽美双手撑在身体两边，身子和腿都在晃，嘴巴撅得老高，“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婶婶那样说话呢！把那些坏人全都赶跑了！”
羽丘空愣在那里。
经过这件事，在羽丘雪子心里一定留下了数不尽的疑惑，静下心来细想也会无比的后怕。警方的说辞蒙混一下老百姓还说得过去，但要说服身为半个当事人的一个母亲，那是不可能的事。
其他受害孩子的家属她不敢保证，但羽丘空敢肯定，羽丘雪子绝对察觉到了什么。
对于没有灵力的人来说，妖魔鬼怪一类只是无稽之谈，他们看不见也听不见，就算与它们有所接触，也感觉不到。要这样的人相信它们的存在，无疑是困难的。
如果没有引导，羽丘雪子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想到那个方面，但在找到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之前，她就一直都不会心安。可是如果将这些告知于她，又会让她意识到自己时刻生活在看不见的危险之中。
蜷成一团的女孩又在黑暗中静坐了一会儿，终于撑着膝盖缓缓站起身来。
很多时候，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才是最幸福的。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三章 妖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