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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是傍晚时分,若是按照常理来说,那必然是夕阳引领着周围像是带着温度的红晕们冉冉而下,平日里叽喳的鸟儿们纷纷归巢。只不过这里的天并没有变得如何如何的黑,因为就在太阳落下的地平线那儿,仿佛是被赋予了生命的红色正跃动着,即便现在是还有什么正在附近展翅盘旋着,也只是与死亡挂钩的某些飞禽罢了。
德利高沙家院子里,守卫们的脸上被火焰照耀得亮堂而又通红,只是他们脸上的仓皇之色溢于言表,原因无他,一个满身肌肉的大块头正在这片土地上疾走,那些被他追逐着的、落荒仓皇逃跑的人厉声尖叫着,武器落得满地都是,样子无比的狼狈,而对于这个巨汉而言,他们这宛如受了惊得耗子四处乱窜的举动,着实鼓舞了他,于是他更加用力地笑着吼着奔跑着,看上去是万般的愉悦。
相较于大块头这边的热情激烈,另一边,一个略显矮小的家伙所处的地方就显得冷清了许多,在他周围没有吵闹没有喧嚣,以同伴的死深刻理解了这群入侵的敌人有多么强大,守卫们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屏住呼吸手拿武器,尽管他们自己也明白,这其实并不能产生多少威胁,但在气势上是不能输的。
相互对峙了会儿,厌倦了如此静默的矮小家伙不屑地从鼻孔里哼哼了几声,接着跨步向前,完全无视于剑拔弩张得四周。
他的这一举动似乎是激怒了他们,将诸多顾虑抛诸脑后,愤怒的人们举起了抢。
然而就在下一秒,那些手持着枪械的人们仿佛是被定了身被定了格的石膏像一般立着,一步都不曾动过,让人不禁产生了“他们还活着吗”的如此疑问。
不过事实上他们确实已经死亡了,待歪了歪身子的矮小家伙站稳了,那些被他抛在身后的人们像是坏了部件的木偶那般散落在地,腥气逐渐充满了这一小片空间。
德利高沙家的主人缪芬一层层打开了通往地下室的大门,吓破了胆的他不再对那个家有任何的留恋,只要逃,只要他能带着胸口口袋里的宝贝逃掉,卖了之后还能东山再起,然后再找这些人算总账。
可没跑多久他就累了,长年来的花天酒地铸就了他那肥大的身体,不消停得奔跑简直是要了他的命,在打开又一扇门后,他放弃了逃跑,缓缓地挪动到墙角,在墙角里摸索了一阵后向下按去,一声细微的“咔嚓声”后是什么沉重的拖动声,最后“嘭”的一下,他“消失”了。
黑暗中的他将耳朵紧贴在石墙上,手中的对讲机被他握得湿漉漉的,呼吸也因为奔跑而变得紊乱,但现在的他需要镇静下来,只要他默不作声躲在这里,那些看重他的宝贝的家伙就不会发现他。
“哒,哒,哒,哒。”
皮鞋踏在石板上的声音由远及近,呼吸基本平静下来的缪芬小心的吞咽着口水,竖着耳朵仔细的听着。
就在那墙之外,声音的主人来到这里之后就再也没了其他的动作,时间一分一秒得过去了,就在缪芬庆幸着终于逃过一劫的时候,墙外面传来了虽然有些模糊,但还是能听清楚那是青年男子的声音。
“原来就在这里。”
片刻间,碎开的石子砸在了缪芬的脸上,石板就这样轻易地被破坏了,而吓得腿软,直接跪坐在地的缪芬不可置信得抬起了头,仰望着出现在碎裂石板前的那名陌生的黑发男子,橙黄色的灯光倾斜而下,描绘出男子的轮廓,那是与缪芬完全不相同的体型,即便是有衣服的遮盖,还是能看得出这人的瘦而精壮。
此时的男子给缪芬的感觉是那样的居高临下,不知怎么,在仔细的观察了这人后,缪芬突然觉得之前的混乱简直就是为了恭迎这家伙出场的例行表演。
“交出来吧。”
男子清朗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缪芬当然明白这句话所指的是什么,只是他不会轻易地将其交出去,只要他还拿着它,只要他还拥有它,那么他的生命还能稍微挣扎一下。
只是他稍一个走神,一只手稳稳得搭在了他的脖子上,而且,正慢慢增加力度。
缪芬愣了愣,那并非是眼前的男子的手,于是冒着虚汗的他斗胆向侧过些头,发现了一双细长却透着一丝暴躁的眼。
“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
还没弄明白这双眼是属于什么样的人的,突然一声巨响,从上方传来了坍塌的声音,不解的缪芬向声音的来源望去,发现之前在院子里飞奔的大块头直接破墙而入,站在了众人面前。
伴随着这家伙的横空出世的嘎啦一声,他终于看清了脖子上的手的主人,那是一个和跪在地上的自己差不多高的——矮子,这可真是不得了,一个矮子居然有这样的手劲,只是这一回他不能再仰起头去观察周围的场景了,他只能眼睁睁得看着自己的那颗矢车菊蓝桑坦石拱手相让。
至于为什么,那是因为他的头已经离开了他的脖颈,摔在地上滚了会儿才稳当的立住。
“居然这么容易就抢来了,还真是没有抢来的实感哪,”站稳后的大块头挠了挠头,表情看上去有些沮丧。
“目的达到了就是,好了各位,听说德利高沙家的藏书也不错,我们去看看吧。”
末了,伴随着男子声音的是一道划破了天空的闪电,它把这里的一切照耀的很亮很亮。
雨滴随着狂风拍打在窗户上,这一情景稍稍吸引了些正在书架前做整理工作的人,她扭过头,嘟着嘴盯着窗户走了会儿神,在第二道闪电降临后继续起了手头上的工作。
偌大的房间四周并不是平时人们所见到的墙壁,而是被一排排书架所填满,这里的书来自各个地方,汇聚着不同人民的智慧精华,供那些想要获取知识的人来阅读。
雨似乎并没有变小甚至是停下来的意思,再一次望向窗外的她扁了扁嘴,端起桌上已冷的咖啡,转身走出房间。
等到再次出现时,手里的被子已经袅袅的冒着热烟。
是咖啡,那个人最喜欢的。
她细细地闻着咖啡的醇香,一口接着一口,直到杯子见底。
很不优雅得咂了咂嘴,在一阵小小的陶醉过后,她将杯子放在了书桌上,转身继续整理工作。
不过说起来,她这里并不是那种公共的图书馆。
这些书完完全全是私人所有。
只不过现在不知道这些书的主人正在干什么呢,她伸手拂过那些书的背脊,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因为,明明是那个人说的,如果书不被阅读的话,那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可现在说着这句话的人又在何处呢。
苦恼得望着窗外,酸涩感在心中弥散开,而就在这时,原本打算继续整理书架的她动作滞了滞。
然后仿佛心知肚明一般的笑了。
“真是,进个门也不先敲敲,还想玩小时候的那一套吗。”
“结果还是被发现了呢。”
就算是轻手轻脚却依然被抓了个现行的某人倒也不脸红,自顾自得走向了墙边,大刺刺得陷进了沙发里,左转右转了半天终于找到了舒适的位置,继而翘起了二郎腿,哼哼了几声后继续道:“没想到才几天不见,你的‘圆’就进步了这么多。”
“唔,虽然喜欢你夸奖我,不过这倒不是我真正发现你的原因呢。”
她拢了拢因弯腰而散落的头发,转过身,指了指下方,对着沙发上的某人直笑,“你听,不用仔细听听就能知道。”
——楼下的动静可不小,应该是厨房的地方现在正传来厨具们叮当作响的声音。
“你家的团员们就不能低调点的吗,当心惹恼了我,我把他们都丢出去。”
“这可由不得我,”某人耸了耸肩,状似毫不在意,“而且你不会的。”
“看来我在你们眼里还真没有威严感,恩,看来是时候稍微展示点姿态了。”
某人嗤笑了声,“尤莎你又想把窝金吓哭了吗。”
“天哪库洛洛别这样,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所以你今天打算场景重现一次吗。”
“虽然你这个提议不错,不过为了不被这群翅膀硬了的小鬼们打击报复,我才不会受你的……喂库洛洛你在听我说吗。”
——不远处的库洛洛翻过了身将背朝向尤莎以表抗议。
“你抗议什么呀,想抗议的明明是我好不好,”鼓着嘴的尤莎双手环胸,气呼呼得看着在这默不作声的片刻里,就快要被墙角里的黑暗所吞噬的那个身影。
沉默就这样悄悄然得降临在两人之间,就在她蹑手蹑脚得上前,想为他身上覆上层毛毯的时候,他开口唤了她的名。
“尤莎。”
声音并不是非常的响,但那简单的字直直地拨动了她心弦。
“什么。”
“书,”末了,似乎是觉得这个词有点笼统,库洛洛继而又补充了句,“临走前拜托你去找的那本。”
“库洛洛你就是喜欢看这么严肃深奥的书,再看下去当心头发都掉光了。”
说着尤莎迅速凑近了正在沙发上的库洛洛,笑着,径直揉了揉他的一头黑发,却在摩挲了一阵后像是发现了什么那样,紧蹙了眉,伸手将他额前紧贴的刘海捋了起来,紧盯着那双黑曜石般的眼。
“怎么?”
对方挑挑眉。
“你的发际线又高了。”
而尤莎的表情甚是严肃。
库洛洛有些无奈地盯着她的翠绿色眼睛,尤莎也无所畏惧地盯着他的眼,两人就这样保持着干瞪眼的姿势,过了好一会儿,才在库洛洛不可抑制的轻笑中落下了帷幕。
“你还真是长不大了,”库洛洛如此总结,果不其然得遭到了对方的厉声抗议。
“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库洛洛你早些放弃的话就没什么事情了!”
“为什么放弃的是我而不是你呢,”大概是对她的这个论调有点感兴趣,库洛洛放下了书,单手撑着下巴,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
“因为绅士精神。”
“那不就是lady first不是么,所以该放弃的是你,尤莎,而不是我,库洛洛。”
“哼!库洛洛你的眼圈又深了,又没好好睡觉吧。”
一个话题输掉了,那么就挑起另一个话题,再次凑近库洛洛的尤莎有些生气的问道:“真是个让人操心的孩子。”
“说的好像你就不是了。”
“我可没像你这样业务繁忙。”
“是吗?刚才去厨房看了下,空空如也的冰箱,也真不知道你怎么活下来的,”可能是觉得前面这些还不能够表达他的心情,他又开口加了句,“天天啃书皮吗,那可真是环保啊,能带领我看一看那些丧命于你嘴的书吗,作为它们的主人我要向他们致以我最崇高的敬意。”
“库洛洛有人说过你有时候说话很讨厌吗。”
“有,而且不少。”
“哼唧。”
“哦,对了尤莎,”摆了摆手不打算继续纠缠于这件话题的库洛洛开口道,“说好的咖啡呢。”
“哎哟。”
像是想到了什么,尤莎吃惊的捂住了嘴,接着低下了头,哭丧着脸,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
“恩?”见状,库洛洛翘起了嘴角,觉得某人的表现有那么些小孩子气,“怎么?”
“最后一杯咖啡……喝掉啦……就在刚才……”
她局促不安得绞着手指,“我以为你今天不会回来了……所以就自己喝掉了……”
然后倏地,尤莎感到有一阵强风扑面而来,将沙发上的库洛洛吹响了她,不偏不倚正中她的怀里。
他的身上混合着雨水和轻微的血腥味,这两种略微特别的味道却有种令人怀念的感觉,就那么一下子,像是回到了很久以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会儿他们还因为不知道对方的底细而相互敌对的看着对方,她的手中展开着那本书,他也亦然。
只是再仔细想想,她发觉了那么些不对劲。
之前她有离库洛洛的脸这么的近吗,之前她能这么清晰的感觉到他胸口的起伏吗,之前,她能这么明确的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吗。
“呀……”
就好像是要惩罚她的不专注,唇上一阵阵微弱得刺痛感将她分散的思绪给狠狠拽了回来,终于,她看清了。
——近在咫尺的,半眯着眼的,库洛洛。
毫无疑问,尤莎涨红了脸,但她并没有推开库洛洛也没有任何的挣扎。
只因为在很早以前她就想过这么做了。
她一直一直在思念着这么一个人。
她想念他好听的说话声,她想念他看书时专注的眼神,她想念他看着她自己时的温柔目光,她想念他作为团长时的威严,她想念在休息时间里慵懒如黑猫的他。和他相关的一切都是那样得让她沉醉与着迷,她一遍又一遍得将书本摊开成他离开前的模样,然后再一遍又一遍整理着房间,在他不在的日子里,她反反复复做着这些,编织着他还在这里的可笑谎言。
如果没有他的电话的话,她不知道自己的等待还需要多久。
于是她不再紧绷着身体,乖巧得环上了他的颈,把主动权交给了他,让他霸道得撬开了自己的唇,任由他灵活的舌头不客气得侵入进来,吸允着,搅动着。
库洛洛库洛洛库洛洛库洛洛……
尤莎闭上眼,满脑子都是他的名字。
要记住他,必须牢牢地记在心底里。
尤莎太害怕她离开这里后,关于这个人的所有记忆都因为一次又一次的旅行而被冲淡,尽管她可以将所有的一切记载在那本书上,但如果是没了记忆的话,就算记录下来的内容再怎么丰富再怎么具体,对她来说都是毫无意义的。
没有了相关回忆的【信息】只是印在纸上的废物罢了。
她不愿意这种事情发生,所以就更珍惜能和他相处的时光,就是有些无奈于他的身份,有时候他不得不奔波在外。
她是不会拦住他的,尽管她当然有办法可以让他彻底属于她。
但那不是她愿意用的方法。
她想要的很简单,只是……
“你看,这样不就尝到了咖啡的味道么,虽然不及刚泡出来的那般醇厚。”
结束了亲吻后,库洛洛没头没脑得丢来了这句话,尤莎先是楞了会儿,而就在搜索到了反驳的话语时,她忽然觉得颈中一凉。
顺着他的目光低下了头,顿时诧异得盯着垂在那儿的一颗颇大的蓝色调——矢车菊蓝的宝石。
这样规模的宝石她是认识的,是来自德利高沙家的那颗桑坦石,只是为何?
“日子过得都忘记了吗,今天是你生日啊。”
某人一脸“我还记得你生日快来感谢我”的表情。
“虽然很不愿意提醒您,但是我尊敬的团长大人那该是明天。”
恩,犹豫什么?必须立马反击!
“诶…………哦,说起来尤莎你好像有口腔溃疡,要不要我给你找点药去。”
“……………………………………库洛洛你赢了。”
“那是我的荣幸。”
不愧是库洛洛,就算是破坏其气氛也是高水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