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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时间的安排尚算可圈可点—许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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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学上有情景理论,那有没有反情景理论?或者泛泛地说,都算情景理论,即使我做的是与我原来想的相反的事情,但是却是我的真心实意?是我不曾彻底认识的自己的真实想法?
临近期末考试,两个人见面就集中于上下课时间,易铭没有时间出来约会只能忙着准备考试—正所谓美式教育平时累瘫期末累死的节奏。两个人下课了一起走回去,短暂的相处时间也让人觉得快乐。
自从那次把易铭带回家之后,许萱反而想开多了。相处之日无多,为什么不享受?现在没有人知道,没有人发现,即使是难再有发展的地下恋情,但是,没有易铭来陪自己消磨的时间,多么无趣。即使最后要分离,我这么做最后会伤害易铭和航宇,我还是愿意,一意孤行。
一意孤行的人心里到底有多少沟壑不能被看清,有多少执迷妄念不能破除,有多少自私自利是无私淡薄之后绝地的无奈的反击。
最后日子到了,由不得易铭承认不承认,都会结束。许萱就当自己做了一个美梦,天亮了,就醒来。
幸而,许萱也没看过王安忆的《长恨歌》。幸而,她不知道易铭看过了。
那日正在办公室出卷子,差不多出完,正在校对时,忽然听到外面李姓大姐头叽叽喳喳的声音,也许又是敲开对门王媞的办公室进去骚扰人家了吧。许萱一向不参与这些小帮小派的事情,和同事们也没有什么深交,于是更加谈不上没事一起聊几句八卦。但是一般来说,李云飞跑去找对门两位同事说八卦,往往声音都很大,恨不得不会来一起分享的许萱不得已分享一样。但是这次没有。良久的危险性的沉默之后,许萱只淡淡听见王媞说了一句,
“你别瞎猜了。”
瞎猜?李云飞大概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是瞎猜,她一定觉得而自己认为的就是真的。不需要证据,不需要理论,只要一句话,一种理论:白痴有自信。
午餐时间。李云飞大概和别人一起出去吃饭了。整个办公区,就只剩下王媞和许萱。许萱正抱着双臂对着微波炉,等待自己的牛肉馅饼。王媞走了进来,许萱对她莞尔一笑,一如两人已经做同事七八年,默契熟悉的无效微笑。许萱快速收起笑容,继续关注自己的午饭,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王媞聊天,从最近班上遇到的奇怪学生,到学院神经病的政策,吐槽永远是人与人之间聊天的最佳桥梁。
两人于是对坐吃饭,刚坐下没多久,许萱手机响了。滑开一看,是易铭,问候她吃饭了没。还真是准时啊。不觉笑容浮上嘴角。许萱自是不知,这样的笑容,王媞极少看见,相识多年,这样的甜蜜笑容,目睹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心里本来咽下的话,此刻觉得必须说出来了。
“你知道,今天早上。。。”
王媞一路说,小心翼翼的,闪躲畏惧的,把早上从李云飞那里听来的八卦说出来。这八卦不是关于别人,就是关于许萱和易铭。说来也怪易铭,老师们都喜欢她,于是导致她在这个小小学院的教室团队里出名异常。特别是,架不住李云飞对她三番五次见人就夸,那孩子好啊,那孩子看的书特别多,那孩子特别好。
王媞说,飞姐看了易铭发的朋友圈,看她的样子,加上老是看见你们出出进进的。。。
是啊,许萱有时候也看见易铭那些酸溜溜的文字,刻骨的,伤痛的,或者有点无病呻吟的—不过她也快走过无病呻吟的年纪了,就快要成为真的有病了—许萱也不是一点怜悯没有,只是她想着,如果我去回复了什么,也许有一条线,我就跨过去了。好似一种确认,好似一种互相理解。她似乎明白易铭就是在追求这种东西,于是必须避免。一旦让她得到,就会做出更可怕的事情,一切失去控制。
而我如此小心翼翼的控制。
如今却发现,早就失去控制了。
李云飞的话无非,易铭是个孩子,而你许萱知道这是师生恋,是不对的,你还这么做,不远不近把她耗在自己身边,你混蛋。
这话说完,许萱呆呆看着面前的桌面,冬日的阳光洒在蓝色的地毯上,好像不够温暖。许萱心里觉得气恼,觉得愧疚,觉得混乱。像偷情被抓包,像做了错事终于被逼承认。许萱想起最近李云飞对待自己的态度,那些鄙夷,那些轻蔑,眼角里都流出一种声讨与妒忌同在的情绪。
许萱的心情还没从混乱中平复,听见大姐头上楼梯的声音,她和王媞浑身一颤,立刻收拾东西,风卷残云一般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去。许萱将门关严,坐在电脑前去无法平静。李云飞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在楼道里碾来碾去,不知道是不是出去吐槽吐得爽了,回来几乎口无遮拦。王媞躲在办公室不想出去招惹,她就跑到隔壁去找别人。通共就四个老师的办公室在楼上。加上她从学院其他办公室拉来的“闺蜜”,说个没完。声音很大。活像不在乎许萱听到与否一样。
她才不关心许萱在不在。不在固然好,在就更好。
也许白皙的皮肤已经发红。也许已经烧起来像艳阳天一样。不知道到底是觉得太冷,还是太热。许萱觉得每听一句,她就在发抖。现在没有恼怒了,她觉得那个女人说的都对。她自己自欺欺人的东西,那个女人已经全部看透。
是啊我就是喜欢她陪着我,不远不近的把她拴在我身边。我知道的,我只是不想去想,我只是沉溺她爱我,
而我并没有爱她这件事。
一切又回到自己开始心动之前的那个点:这件事一旦发生了,就难回头。若是见光了,就是许萱的责任了。无论易铭有多么想替她承担,舆论也好,身边人也好,都会原谅她,但不会原谅许萱。李云飞说的那些话,全如飞刀一样,嗖嗖嗖滑过身体皮肤,道道伤痕。不怕别人诋毁你,就怕确有其事。到时毁灭你的绝不是他人,是你自己的心。
而如今似乎无力回头了。不能回头。走上了钢索,下边全是刀山,不能后退,不能选择别的道路,走钢索的人只能往前走。许萱本来以为自己是在迷雾中走,别人看不见。听了这一番对话,才发现其实大家都是在下面看着。虽然没有人刻意举着刀子等她掉下来,却是实实在在有刀子在那里竖着,由不相识的人竖着。
心慌意乱。别的不说,李云飞这样乱传下去—许萱已经听到了比她做的事更加越轨的字眼,“指不定都做什么了呢”—万一传到航宇的耳朵里。。。
第二天,许萱的烦乱还没终结,易铭却如常在下课之后陪她一起回办公室。许萱来不及想什么,这个人的陪伴带来的安心让她不想抵抗,即使此刻感到的不是安心是烦心。两个人聊着天上楼,易铭叽叽呱呱说着话,“我在老师们中间风评怎么样?”许萱一怔,心里一紧,面上装作若无其事,“我没听到什么不好的啊,怎么了?”
易铭一笑,是她那种固有的骄傲的闷骚的表情,“我是昨天上课的时候,小胖莫名其妙又开始扯淡,说了半天人生道理什么的,忽然就指着我说,像你这样就蛮好,洒脱。我问他嘛意思,他说就是:潇洒、豪放,无拘无束,我就想。。。”
无拘无束,许萱想,你的确是,你无拘无束,无惧无视的爱上了我。
正在上楼,走进楼道,就看见李云飞。这个啰嗦的女人看见了易铭和许萱,只说了一句话,
“易铭,你怎么老是来啊。”
嫌弃的眼神,鄙夷的语调,易铭只是随意回答,扔了一个软钉子,“我来怎么了。”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