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班人》沐兰泽

4、选择

　　林牧，不，从现在开始，他的名字应该叫做林木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林木身上的外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唯独他失忆的情况，一直都没有什么好转的迹象。

　　对于这样的现状，林彦章并没有感到焦急。在他看来，如果儿子就像这样，一辈子都想不起前二十几年发生过的事情，似乎也不是一件坏事。复还回家，也只是换个方式，一样也能够为国家奉献自己的青春和热血。

　　相对的，李道博就显得比林彦章这个父亲要焦虑许多。

　　林木的单兵作战能力，在特大近几年的新兵招募中，算得上是佼佼者了。培养得当，用不上几年，他就能够站的一个更高的高度上，可谓前途无量。突然发生这种事情，几乎是将他未来的从军生涯生生的逼上了一条绝路。

　　林木退伍，从情感和实际角度出发，是李道博绝对不想看到的。但将他留下来，不啻是将一颗定时炸弹装进了自己的老窝里，他若是不爆炸还好，万一出了问题，这责任没人能够担得下来。

　　“是去是留，你自己是怎么想的？”李道博最终还是决定赌一把。报告他已经打好了，如果林木这时候选择留在部队，大不了让他赌上自己的前途，也要让他跟着今年的选拔考试，从新走一遍，明面上算是给上面一个交代，实则不过是想弥补自己内心对他的亏欠。

　　是的，其确实亏欠，因为出事那天，林木所在的位置本应该是他上的。是林木说，他是队长，万一出了问题，谁来带队！可偏偏那天就出了问题。李道博在那一瞬间，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是去，还是留？

　　林木没想到这种时候，他居然还有自主选择去留的权力。军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还是，他的身份特殊，上面能够给予他格外的关照？从小在□□长大的他，表示十分不能理解这里人的思维模式。

　　见林木迟迟不说话，李道博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就是回到部队，也不可能再回到特大去，不觉放松了神经，“如果你选择回去，我会想办法安排你重新参加今年的新兵选拔。算是变相是帮助你从零开始，逐步适应军营里的生活。”

　　其实你是应不相信已经“失忆”了的林木，还能够像是最开始是那样一心一意的效忠军队，需要重新考核吧？

　　在心里腹诽过李道博以后，林木迟疑的看了看站在床脚的林彦章。从李道博对他的称呼可以看得出来，这人以前应该也是当过兵的，而且很可能他一样也曾经是特大的一员。他的那个兄弟，之所以会选择去当兵，估计有一大半的原因在这个男人身上。

　　林木这时看他，其实是想把这次选择的权力交给他。错过了二十年，林木想让他帮助自己做一次选择，哪怕这个选择对他来讲并不一定是最好的，他也甘之如殆。

　　“如果可以，爸爸当然是希望你能够退伍，回到我的身边来。”林彦章说到这里偷偷瞥了一眼李道博脸上的表情，他有些拿不准，他这个昔日里的部下此时在想些什么。依照林木现在的状况，部队上几乎是不会同意他回去的。“但是，爸爸也知道，当兵是你从小的愿望，走到今天这一步，你付出了太多东西。所以，能够回去，爸爸不想某一天，你恢复了记忆以后，会后悔。”

　　去与留，林彦章作为一个父亲能够给予孩子的暗示，就只有这么多了。

　　这就是，帮他做了回去的选择么！

　　林木放在被子里的左手十指微微敲了敲，打出几个长短不一的节拍来。这是他不知在什么时候养成的一个小习惯，遇到不想输出口的话时，就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用摩斯密码打出来。也算是变相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吧。

　　“那，我就，再去试试？”

　　“好。”李道博听到林木的决定，仿佛是卸下了一个巨大的包袱，身上顿时感觉轻松不少，“不着急，你的右手虽然恢复的差不多了，但毕竟伤到了筋骨，适当做一下复建还是有必要的。等一下，我会和陈大夫说，让他帮你安排。”

　　“应该，不用那么麻烦吧？”林木动动右手手指，感觉它和没受伤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区别。“并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伤。”

　　“还是慎重一点好。”这次说话的是林彦章，他也是拿过枪的，知道李道博在担心什么。

　　“我无所谓。”林木耸耸肩，既然他们是好心，自己没道理不接受。再说，科学的复建，的确对自己手臂的恢复更有益处，“只要不耽误选拔，我倒是乐得在外面多过几天自由的日子。”

　　“那你可得珍惜了，选拔一开始，那过的就是全封闭式的生活了。”李道博心理上没了负担，居然也能笑着调侃林木几句。“林队，我还有事，先走一步，顺便去和陈大夫谈谈。”

　　“去吧，这里有我。”

　　*
　　复建期间，林彦章仔细打扫了林木原来住的屋子，将他带回家。

　　林木原本是不想去的，那里应该到处都充满着他那个兄弟和家人生活过的痕迹，反倒是更加会将他衬的像是个局外人。但是，林彦章说，医院的环境再好，终究不及家里方便，而且，他现在已经康复的差不多了，也不能总住在这里不走。

　　林木的食指微微动了动，终究还是遂了林彦章的心愿。

　　那个被称作是家的地方，并没有林木想象中的大。位置在市中心，只有一百多平米的样子。房子里的家具也都是尽可能的以实用为主，半点看不出这是一个上市公司老总的寓所，甚至这里在某些细微之处，隐隐的还带了点属于军人的，刻板的气息。

　　这样的环境，和林木从小生活的地方有着天壤之别，却更多了几分家的味道，像是一个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生活在其中的地方。

　　置身其中，林木仿佛能够看到主人在这里生活的痕迹。不像他从小长大地方，那里更像是一个公众场所，让你仿佛无时无刻都要暴露在别人的审视之下，并无半点秘密可言。

　　“怎么，有什么感觉？”林彦章随手将医院带回来的东西放在门口，视线牢牢的锁定在林木身上。他似乎是看出了林木的窘迫，又似乎只是单纯的在询问他，是否对这里感到熟悉。

　　“很干净。”除了这一句，林木是真的想不出还有什么词语能够用来形容他现在内心的感受。“而且，看起来的确比医院要好得多。”

　　既来之，则安之。林木索性收起他内心里的五味杂陈，放松了神经，让自己慢慢的融入到这个被称作是家的地方。

　　“噗，你这孩子。”林彦章伸手戳了戳儿子的额头，一副那他没办法的模样，“要到你的房间去看看么？里面的东西，你不在家的时候，我都没有动过。”

　　“我有点饿了，我们能先吃饭么？”他的房间，一定是那间属于他兄弟的屋子，林木他还没做好马上打开它的心理准备。所以，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并不算完美的借口。

　　“也好，东西我都已经准备好了，炒一下就能吃。”时间还很多，林彦章不想一开始就把孩子逼得太紧了，“要洗洗手来帮我一起做么，爸爸已经很久没吃过木木做的菜了。怎么样，今天露一手？”

　　“呃……好。”林木有点后悔自己说饿了。一向奉行君子远庖厨的他，长到这么大，下厨的次数一直手都数的过来。要这样的人做菜，能吃么！？

　　“呵呵，行了，逗你玩的。”林彦章没想到自己的一句玩笑，竟让他在儿子脸上看到那么窘迫的表情，实在太有趣了！“去房里休息吧，一会儿饭好了，爸爸叫你。”

　　“嗯~？”这是怎么回事？

　　“行了，你个厨房杀手，就是你真敢下厨，我还担心厨房禁不禁得起你折腾呢。”林彦章随手摸了摸林木的脑袋，把他向卧室的方向推了推。“你要是累了，就睡一会儿，爸爸一个人做饭就可以。”

　　“这个……我去帮你吧。做饭不行，帮你打打下手还是可以的。”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话已经脱口而出了。林木顿时感觉囧的不行，“我的意思是说，两个人一起做饭，也许能快一点。”

　　嗯，对，一定是这样的！他才不会承认，刚刚被爸爸取笑的时候，他有一瞬间恼羞成怒了呢。

　　林木所谓的打下手，真的只是打打下手那么简单。改刀的工作，林彦章一早就已经做好了大半，甚至一些需要炖制时间比较久的菜色，也都已经提前烹饪过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站在林彦章身后，帮他递递盘子顺便把做好的菜端出去而已。

　　这个，对他来讲，还真是能力范围内可以做的。

　　很快，四菜一汤就上了桌，林彦章转身从身后的架子上取了一瓶白酒下来，“陪爸爸喝两杯？”

　　“好。”

　　年纪大了，林彦章喝了点酒，就不觉开始回忆起他年轻时候的故事。

　　那时候，他还是特大里的一个兵，冲劲足，不服输，是个典型的热血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