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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回 表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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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明玥抄了一天的经书,到了晚饭时候才略歇一歇,才只抄了几章。如今这身子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如何能像她从前似的熬夜看书,第二天还能神清气爽的上课。不过她也能感觉到,原本的林明玥身体不错,能整天闹腾的姑娘肯定是精力旺盛,听紫苏说,原来的林明玥一天只需要睡三个时辰,把丫鬟奶妈搞得苦不堪言。在林老夫人那教养的时候,生生把老夫人折腾出了好几场病。
那样一个鲜活的生命,却被圈在这一方小天地里,林明玥忽然明白了康熙的十三阿哥,是如何从一个拼命十三郎变成了后来那个圆滑世故的怡亲王,尽管这段不一定是真实的历史。林明玥对历史有自己的一番看法,真实当然是历史的首要任务,可是一旦真实的历史不遂人愿的时候,人们便会在口口相传中选择相信自己愿意去相信的那个版本。就像人人都说,胡适说过,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其实胡大师压根儿就没说过。林明玥很想写一句话在纸上,然后流传后世:不要随便把别人说的话安在老子头上——培根,不要曲解老子的话——胡适。
想着想着就哈哈大笑起来,笑完才发现几个来送饭的丫鬟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看她,只得收起笑容,坐下准备吃饭。林家的晚饭都比较简单,只有四个菜一个汤,但就这四个菜也够她屋里的丫鬟们一块吃的了,林明玥早就说了,如果没外人的话,就让她们四个大丫鬟一起吃饭,若有一天出去了,便不能这样了。
食不言寝不语,五个人默默地吃完了饭,丫鬟手脚麻利的收拾了桌子,端茶的端茶,擦手的擦手,掌灯的掌灯。林明玥还想再抄经书却被素梅阻止了,说对眼睛不好,林明玥心说,那我还能干什么?你一句对眼睛不好我就不能写字了吗?
素梅说:“原来在老夫人处便是这样,小姐大可以自己练字,那佛经子又小又密,当心坏了眼睛。”
林明玥只能表示同意,拿着笔蘸着墨汁却不知写些什么好。为什么别的穿越女都能穿到个不知道哪朝哪代的地方!唐诗宋词随便自己用,一首将进酒就能迷倒一大片,她还能拿什么来糊弄人,难不成要拿mao主/席诗词来凑数吗?想着想着就在纸上写了起来。
紫苏过去看,只见小姐写着: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小姐好诗!”紫苏拍手道。
林明玥呵呵一笑,心想对不住了于忠肃公,我偷了您一首诗,要是您知道几百年以后有个跟您同名同姓的人是因为说相声出名,甚至比您还有名气的时候,偷首诗也就算不得大事了。
“不过,小姐你什么时候也开始作诗了?”紫苏问。
林明玥叹口气说:“昨日见了八小姐,自惭形秽,总觉得低人一等,是以今天想着看看自己会不会写诗,绞尽脑汁也就这么一首了。”想了想,又说道:“还是撕了吧,这种诗句,被人看见了总是不好的。”
“姑娘是怕谢姨娘拿这个做文章吗?”紫苏笑着说:“小姐放心,只要不让萱草看见即可。”
林明玥却开始嘀咕,照谢姨娘这个脾气,怎么会只在明面上收买一个萱草,怎么着也得在她身边安插五六个奸细才对,每日事无巨细的向她汇报,说不定还得没事下个毒放个火之类的。她不会真的给我下毒吧,林明玥想着,又不是没有先例,那安神药就是例子,最可怕的是,她再去找药的时候,全都找不见了,问起来也不知道是谁拿去的。她的院子并不像紫苏想象的那么干净。
二老爷与谢夫人,谢姨娘之间的关系看似简单,说不定里头也有什么不能说的苦衷,要说二老爷不喜欢谢姨娘,也不会为她和夫人吵架,又让她打理家里的事务,要说喜欢,五小姐七小姐生了之后,谢姨娘就再没所出,难道是关系不好了?唉,困在这小院里就是不好,要是在外头,随随便便找几个人聊聊八卦,不就知道了。
萱草进来给林明玥预备洗漱的东西,随口说了一句:“明儿个谢家要来人,表少爷也来,小姐虽人出不去,要不要预备点东西谢谢表少爷。”
“表少爷?”林明玥一时没搞明白。
“小姐的记性啊,谢家的表少爷,那天您掉水里还是他救上来的呢!”萱草笑着说:“谢姨娘虽是那个样,可她的亲侄子却是不错的。”
“谢家,不是应该在京城吗?”林明玥问。
“谢姨娘的胞弟在金陵做官,就全家过来了,也难怪小姐不知道,咱们家这几年都很少和谢家来往了,要不是谢家七爷来金陵也不会走这么近。”萱草解释道。
“做的什么官?”
“好像是管盐的。”萱草不是紫苏,虽认识几个字,却对政治并无兴趣。
管盐的,盐政?巡盐御史?怎么着都是个肥缺,想必也是沾了林家不少的光,林二老爷外放两任,现虽在都察院,可谁都知道,成为阁臣只是时间问题。二老爷根正苗红,少有神童美誉,读书科举,一甲进士,当朝探花,翰林院,庶吉士,放外任这个任务也完成了,就差去六部当个侍郎或者尚书,照二老爷的本事,兵部侍郎是妥妥的了,京里再熬个几年,也就入阁了,不过明代阁臣多出自吏部和礼部。想到这,林明玥又开始憧憬自己的未来,既然二老爷要入六部,这家是肯定要搬的。京城的官太太们之间的交际也是京官们的重要消息来源和互相结交的方式之一。
林明玥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的巳时,想是昨天抄经书累着了。林明玥洗漱完毕,又吃了早点,就又打算继续抄经书。
萱草昨儿个得了她的回话,准备了几样东西给表少爷谢勤送去,算是答谢。林明玥想想,自己这个大小姐当得真是没意思,也算病了一场,都没有人来看她,只有大伯母三婶婶派人送了些滋补的东西,想是原来那位的性子得罪了不少人。
忽的就想起了那个应该是和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林明琮,小名聪哥儿。这名字起的,一听就知道是想让他继承林二老爷的衣钵,可是对她来说,这只是一个名字,没什么特别的意义,更不用说他还是养在谢姨娘跟前的,以谢姨娘的聪明,断断不会用养自己的方式养着他,想必也是教养极其严格的。谢姨娘也有两个女儿,自然想让聪哥儿跟她们俩更亲近些。
七小姐其实比她只大了两个月不到,听着丫鬟们说起,都说七小姐是个极好的人,说话从来都是温温柔柔的。不过紫苏却说,这位七小姐是个笑面虎,她院子里的丫鬟,莫名其妙没了的就有俩。谢姨娘教出来的,能是一般人么?
不一会,好打听的玲珑就带来了最新消息,原来昨天谢姨娘一会去就说自己病了,请了两三个大夫,五小姐七小姐并聪哥儿都守在旁边,闹腾到天都黑了,还是说不舒服。这不今儿个又打算去找道士还是和尚什么的来做法事,明显就是为了九小姐的那个“八字克家人”的诊断提供了最好的注解。谢家一听说谢姨娘病了,谢夫人和表少爷谢勤就来探病了。
林明玥最近几乎不让丫鬟出院子,就算出去,也都是让萱草去,生怕谢姨娘没事找事,发落了她身边的丫鬟们。萱草好歹是老夫人留下的,谢姨娘胆子再大,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动她。一切就得等老夫人回来才能有转机。
“小姐,小姐,有人来咱们院子!”素梅说。
林明玥放下笔,问道:“谁啊?”
“是谢家的表少爷,说要来看看您。”
林明玥想了想,谢勤也够厉害的,说过来就过来,这是完全不把他姑母当回事啊。大周虽礼教治国,十岁以下的男女是没必要有什么忌讳的,更何况谢勤还是她亲表哥。唉,这个古代就是事多,一夫一妻多好,省得那么多事。
“请他进来吧,素梅,预备茶。”林明玥说。
谢勤自然不是一个人来的,谢姨娘不放心,赵妈妈跟着,还有谢勤的两个小丫鬟,并谢姨娘的丫鬟。林明玥抬头看,谢勤也不过十来岁的样子,却已经像个小大人一般,一件竹青色的云纹团花湖绸直裰,腰间只挂着一块白玉佩,一色玩物全无,想来是个不喜繁复的人。
谢勤生得不错,肤色略黑,眉目俊朗,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排白牙,是个很开朗的人。
林明玥站起身来福了福:“勤表哥好。”
谢勤也回礼道:“九表妹好。”环顾了一下正厅,继续说道:“闺阁小姐的地方,非要来,是我唐突了,今儿个来探姑母的病,正巧赶上姑母让赵妈妈来给表妹送东西,我就跟着过来了,想看看表妹是否大好了。”
林明玥继续笑了笑,说:“谢表哥关心。”
“那就好,那我就告辞了,让赵妈妈跟你回话吧。”谢勤这就站起身来,桌上的茶一口都没动。
谢勤说走就走,赵妈妈一脸装出来的恭敬,把这个月的月例银子送来,还有几件新做的衣服,一个朱漆盒子,打开来看,里头是一对赤金镯子和几只宫花,倒也别致。正看着,赵妈妈又叫丫头端上来一个小盒子,盒子里是个荷包。
赵妈妈赔笑道:“这是姨娘专门叫人做的荷包,听说小姐今日晚上睡得不安稳,说是为小姐驱鬼祈福的。”说完就直勾勾盯着林明玥,竟是要看着她把个荷包挂上了才罢休。
林明玥刚打算拿起来挂上,又意识到她身上所有的物件,没有一样是谢姨娘送来的,听着丫鬟们的意思,从前谢姨娘送东西来,她都是连人带东西的摔出去。可今日不比往常,谢勤还没走远,自己要是发作了起来,他必然会听到。
林明玥微微一笑:“那正好,萱草也跟我说她上夜的时候不安睡呢,萱草,这个荷包你拿去挂吧。”说着就把荷包递给了萱草。
赵妈妈看了一眼萱草,又看了一眼九小姐,终究还是没什么,怏怏的走了。临走,紫苏还不忘了羞辱她一番,递给她三个铜板,赵妈妈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飞快的接过铜板,出门就扔在院子里,蓉蓉看着骨碌碌转的铜板,欢快的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