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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四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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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火起于傍晚酉时(即晚上7点),夜里三更时(晚上11点),沉睡在长陵殿龙床上的的帝王蓦然惊醒。
黎晨楠擦擦脸上的冷汗,想来,只是个梦罢。
没有招呼侍女着衣,黎晨楠拿起一旁金黄色龙袍里衣一件件穿起。用一旁的冷巾擦了擦汗,沉默半晌,黎晨楠对着空气似乎是若无其事地问道:
“阿……萧凉宫无事吧?”
语落,一个深红色袍子的人便从梁头一跃而下,跪在帝王跟前,头完全垂下,回答道:“已按陛下的吩咐,处理完毕!除了一名陵微的宫女,萧凉宫无宫人,苏公子骨骸已被属下安顿在长生殿。”
“啪”手巾掉落在地。
黎晨楠以闪电的速度冲向几米开外的红袍人,单手提起男人,黎晨楠开口说的很是困难:“吩咐?什么吩咐?朕何时给你们下过什么命令!什么骨骸?”
红袍人惊愕地看着帝王,他从来没见过这个帝王这么失控的样子!况且几个时辰皇上就寝前自个儿下的命令啊,怎的睡了一觉就给忘了?
感觉到钳制在脖子上的手突然收紧,红袍人醒悟过来,憋着声字字句句解释道:“陛下……几个时辰之前萧凉宫起火,不是您吩咐勿轻举妄动,只需事后处理了尸体?”他只知道萧凉宫的主子不受宠了,皇上这么吩咐他以为是皇上派了另外的人去烧得萧凉宫,难道不是?
尸体?什么尸体?黎晨楠将红袍男丢垃圾似得丢在一旁,觉得脑子好像是炸开了一样,他什么时候接到萧凉宫起火的消息了?尸体?开玩笑。一定是在做梦,对吧?这是梦。
黎晨楠手握成拳捶着自己的太阳穴,醒来啊!这该死的的梦!
“陛下!陛下!请不要不顾龙体啊!”
红袍男跪着紧张地跪倒在地,攥着黎晨楠的衣角,一向冷静的皇帝,此刻神态有些癫狂!那力道可不轻啊,捶坏了脑子怎么办好哟!
过了片刻,黎晨楠停下疯狂的捶打。
在醒来的那一刻他就察觉某些不对劲,这几个月来,他几时熟睡的那么沉过!加上几天前苏黎那些莫名其妙的行为,也有了解释。这就是他说的‘走’吗?苏黎,善易容,可是他怎么出的萧凉宫,又怎么进的他的寝殿?居然能到锦卫也察觉不出来的地步,是怎么办到的?既然能走,那走了便罢,为何……为何偏偏要……
“萧凉宫……几时着的火?到现在多久了?”
“酉时一刻,距起火到现在已将近有两个时辰”
黎晨楠踉跄了一下步子,扶着一旁的梨木桌才觉得能站稳些。
“你们真好好确认过……骨灰了?是否真的是苏公子?”
红袍人默了下,黎晨楠甚至希望红袍人永远不要回答,他就可以不用知道,那个或许已经被他猜测到的答案。
“着火一个半时辰后,火已被熄灭,苏公子……已经……已经伇了。”
黎晨楠似乎还是觉得不可想象,闭上眼睛颓然倒在地,又带着一些希翼语气有些颤抖地问道:“确定是阿黎吗?会不会是别的宫女太监?”
红袍人微微抬头看见皇帝难看脸色,还是斟酌了一下,道:“萧凉宫除了陵微姑娘,并无其他侍者,陵微姑娘受惊过大已在房中修养了,而苏公子是皇上……已用长陵皇室秘法确认,确是苏公子无误。”人前皇帝虽对苏公子冷落厌弃,可他却是知道萧凉宫事无巨细都得每日告了皇上,谁人若真是欺辱道苏公子头上,过一日便不见踪影。之前皇帝下的那个吩咐,他诧异却是以为皇帝是想“通”了,毕竟皇上的玺印差不了。
黎晨楠还是不死心,倏然起身,盯着红袍人的眼,冷静地就像平时,似乎刚刚那个慌恐的人不是他,完全恢复了平静。红袍人却感到冷汗直直地流下来,他觉得现在的帝王比刚刚那个癫狂的帝王还要恐怖。
“苏黎……在何处?朕要亲自验证!”黎晨楠还是无法将尸体这个冰冷字眼和苏黎联想在一起,光是想想就觉得简直无法忍受!
“骨灰已放至长生殿内,是否要奴去……”
“我自己去就行。你准备好验证的物什即可。”黎晨楠不知道自己没有使用‘朕’了。
黎晨楠走在宽敞的宫道上,时而走的快,时而走的慢。连他自己竟想不透,是想这条道永远走不到头,还是马上就到长生殿。
不过想再多,路还是那么长。黎晨楠推开涂着金漆的香木大门,整个长生殿弥漫着一股檀香味。
深吸一口气,黎晨楠走到一排排长木盒的最下方,最底部有一个篆体标着‘苏氏黎君’的盒子。
黎晨楠摸着木盒子,温温的,雕琢着云纹,被坛底养着。就像苏黎,总是淡淡的那么暖人心。
可是黎晨楠还是觉得苏黎会冷,抱起那个盒子,放在怀中,黎晨楠坐倒在地,摸着盒子上华美的纹路,黎晨楠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这么小……这么小的盒子,里面装的就是他的苏黎吗?渐渐地,鎏金的木质盒子上染上血色,黎晨楠的指甲翻起,鲜血流出,露出里面脆嫩的指心,黎晨楠却埋头膝下,察觉不到任何疼痛。
“皇上,已备好物什,可以开始了,需……”
“下去!”
“……是。”红袍人看到皇帝已经陷入盒子里鲜血淋淋的十指,皱了皱眉,还是选择了退下。
半刻钟后。
黎晨楠拿起一个透明琥珀状,颜色呈鲜红色的圆形晶体,笑的癫狂。
“是你,真的是你……你真狠啊,苏黎!”
笑着笑着这个不可一世的帝王却哭了出来,脸上还残留着难看的笑容。
几天后,长陵皇宫回复了平静,人人道,果真是帝王薄情,几个月前还被帝王捧在手心的苏公子,一夜之间被失火的萧凉宫烧为灰烬,却只得了个寻常宫人的葬礼。
此事令众人唏嘘不已,帝王心,难测啊。
黎晨楠放下手中的奏折,靠坐在奢华的龙椅上,揉揉疲惫酸胀的眼睛,而后呆呆的看着龙椅空着的大半边。
曾经,他们罔顾祖宗礼法,在龙椅之上翻云覆雨。此刻忆起那些香艳的场景,黎晨楠心中却毫无其他的心思,有的只是难受。黎晨楠不擅长风花雪月,那些情情爱爱的诗词总是能将各种失去挚爱之人的情感描绘出来,可是黎晨楠此刻只是捂住心口那块位置,他只知道,好难受……
“皇上!皇上!您没事吧?”
黎晨楠一个猛扎就起了身,他居然睡着了!
接着黎晨楠淡定地坐下揉着太阳穴,道“万福……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已是傍晚申时三刻钟了。您该用膳了,国事虽要紧,龙体也须保重啊!”
黎晨楠眯了眯眼睛没有任何反应,过了一会儿,说:“摆架,长启殿。”
老太监似乎是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问道:“陛下,封后大典已被您推至下个月了,这几日未凰宫宫人来了好几趟说宁姑娘想见您,刚刚宁姑娘身边的贴身侍女来了,问皇上今晚是否摆架未凰宫。”
黎晨楠沉了沉,道:“那就移驾未凰宫吧。”
走出大殿,看着西落的太阳,黎晨楠突然觉得夕阳也刺眼。
“狗皇帝!你会有报应的!我家公子死了也会缠着你生生世世不得安宁的!还有那个宁贱人,你们这对狗男女!”
黎晨楠被一伙太监簇拥着出来,出门便看见苏黎的侍女陵微从殿门口的假山中一脸怒容的冲过来,想杀了他的样子。
一旁的侍卫瞬间下了一身冷汗,急忙拉开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宫女,这傻逼是找死还是找死?找死也别拉上他啊,原以为只是个普通的小宫女没想到是这么个不惜命的。
“停下。”
侍卫以为皇帝是责骂他护卫不周,急忙噗通就跪下了。
“这下等宫女竟这般冲撞陛下,属下……”
“闭嘴。”
黎晨楠蹲下身子,平面对着这个清秀年方十八的女孩子。
勾起陵微白嫩的下巴,看着陵微怒火中烧的表情,黎晨楠莞尔一笑,道:“朕还想他来找朕呢,不过……”黎晨楠眼神一厉,“你主子宠你宠久了,你不知道自己奴才的身份了?”
陵微被捏的下巴泛红,扭扭头挣脱黎晨楠的魔爪,“你这个负心人!!我祝你和宁贱人白头偕老相看两相厌,哈哈,我家公子可自在了,离了你这人渣!人身狗脸……唔……”
黎晨楠挥挥手,三五个侍卫就以神速将陵微捂着嘴巴拖了下去。
黎晨楠最后看到的是陵微极其怨恨的那眼。
苏黎,呵,你就那么大的魅力让这人不顾自己的生死么?
万福躬着身子,问道,“陛下,怎么处置这个宫女?”
侍卫不知道,万福却是知道这个侍女的身份的,那是至死陪伴着那位苏黎公子的小宫女,还是问清楚圣意为上,莫像上任红袍锦卫,因苏黎一事被圣上私下里折磨的现在还……虽然大家明知帝王这根本就是莫须有的迁怒,也无人敢言。
“逐出皇城,三万两遣散费,永世不得入京。”
“嗻。”他就知道!三万两啊!这都够普通人一家好几口吃一辈子了!
黎晨楠看着渐渐淡下去的夕阳,皇宫里私下里的谈论他不是不知道,无非就是些薄情寡义之类。
可是有谁知道,他和苏黎之间,是苏黎不要他啊!
夕光下,黎晨楠那通彻的金瞳中透出的,竟是浓浓的哀伤和彻骨的心痛,从头到尾,除了他和苏黎,又有谁知道,他才是被抛弃的那个,一切随着那场没人在意的大火烧为灰烬,连一个可以做念想的东西也没有留下。
苏黎走了,挥挥手不留一片云彩。却留下几个将他牵扯在心间的人,一辈子念着那个不可能再出现的人,兀自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