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川》雨天rainy

140、136锁心玉(2)

　　龙吟本以为拿过档案资料就不会再跟那人有交集，但还是跟他再次相逢。被杀的富豪有一个独生女，这个独生女是命案现场第一目击证人，因为昏厥被送进了医院。
　　龙吟是在病房中见到亚尔斯蓝的。亚尔斯蓝似乎跟富家女处地很好，相比较而言那位富家女不太信任他们这些省厅精英。
　　最后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价值，女孩因为回想起父亲惨死，差点又昏厥过去。虽然有点残酷，但没有办法，这是常规程序，第一发现人总是最大嫌疑犯，有关系的嫌疑更大。百分之七十的被害人都认识加害者。
　　“你们怎么能这样呢？”
　　龙吟在走道里跟医生谈话的时候，很突然的，亚尔斯蓝对她这样说。
　　她呆呆地看着他，见这男人很是气愤，眼圈都有些红了。
　　“她是受害人。”他说。
　　“这是常规程序。”
　　“常规程序？！”
　　龙吟没搭理他。她是知道他的，这男人总能会装出一派良善的样子，看似关心别人，其实都有着自己深远的心思。
　　“难道她的心情你们不加考虑吗？她还是个女孩子！”
　　龙吟看着他，对，病房里面那个是女孩子，而她连女人都不是。
　　这宗案子很快就解决了，简单的入室盗窃案演变成过失杀人。凶手是个盗窃惯犯，因为被富豪撞见，才失手杀了他。说到底这案子挺简单的，毕竟现在的生活十分平淡，连惊悚的谋杀都没有。
　　龙吟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她又回到了那种一人独处的日子。她想她不会再遇上亚尔斯蓝。从档案上看，他是由商人转警员的，龙吟对此很不解，但无论如何今生他们是两条线上的人。一个小小派出所的警察再怎么升职也升不到省厅。
　　她是这样想的，但没想到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需要经常性往松山所出所跑。好像突然间松山附近变成了一个事故集中地带，所有奇怪的案件都陆续发生。。
　　龙吟的线人接到消息说有人要报复警员，寄了一个炸药包。受害警员隶属松山派出所，这个炸药包自然也是寄往那里。
　　然后又是吸毒的案子，潜逃的毒贩居然是松山派出所女警妹妹的男朋友……
　　再后面更是连环杀人案，尸体抛在河道里。松山派出所跟廖曲派出所争了好半天的尸体所有权。本来争来争去的事，居然刮起一阵风，把尸体到松山派出所管辖范围内。警视厅设的专案组，自然也安排在了松山派出所。
　　龙吟按着眉心的皱纹，只觉得无比疲惫。小贤对她说：“你最近好像很累的样子，要不把手头的案子给我吧。”小贤是龙吟的学妹，虽然是学妹，但她也是参事官，刑事二课参事官。
　　龙吟把关于松山派出所的变态跟踪狂的案子交给了小贤，那个跟踪狂在五年前跟踪过松山派出所的一个女警——就是妹妹的男友是毒贩的那个——女警把他送进了监狱，现在五年刑期满，男人回来报复。
　　小贤从松山派出所回来后，对龙吟说：“那个叫亚尔斯蓝的好会惹事！看不起我们省厅的人吗？！我可得好好整治他。”她又问龙吟，“前面他闯了那么多祸，你怎么不在报表上写？”
　　“他行为乖张，但有时候反而能帮上忙。”
　　“再出乱子你会被降职。”
　　龙吟无言以对。
　　龙吟听说小贤让亚尔斯蓝一个人翻看了变态狂收集的所有恐怖片、灵异片、灾难片，连看两天两夜，把眼睛都看绿了。
　　“松山派出所的那个亚尔斯蓝怕是疯了吧，居然拉着参事官问‘为什么还是你，为什么不是龙吟参事官过来’。”
　　龙吟按了按眉心，当没听见。
　　但这一天，她走出警视厅的时候，居然看到亚尔斯蓝站在总庭门口。他露出阳光般的笑容，“好久不见参事官。”
　　龙吟呆在那里，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家是我以前约客户的地方，虽然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地方。不过我觉得环境不错。参事官喜欢吗？”亚尔斯蓝把龙吟带到一家咖啡店。
　　一旁的侍者走过来，龙吟翻看着菜单，刚要说话。却听见亚尔斯蓝对侍者说道：“两杯拿铁。拿铁对吧？”他对龙吟说道，“参事官每次都在自动贩卖机那里买拿铁的。”
　　龙吟盯他，无事不登三宝殿。
　　“参事官为什么不负责松山的案子了？”他问。
　　“上面决定的。”龙吟回答。
　　“哪个上面？”亚尔斯蓝问，“所里的人都说是参事官你自己退出的。”
　　“……”
　　“是因为我给你惹了太多麻烦吗？”
　　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龙吟默默地想，那么多检讨书算没白写。“小贤在学校里的成绩比我好，她领导你们也是一样的。”
　　“小贤？”
　　“新城参事官。”
　　“……”亚尔斯兰看着龙吟，“我不喜欢他，她把我们基层的人都派去封锁路口，做很多无用的事。她还让我看了几百盘录像带……”他说着学了学小贤扳着脸的样子。
　　这时候拿铁上来了，龙吟端起来喝了一口。她想你这样子还不够冷酷，眼睛再吊上去一点，也就更像了。
　　龙吟仔细地观察了他的眼睛，布满血丝，看来录像带的事情是真的。
　　“他们都说是因为我闯祸的缘故，参事官受到处分了吗？”
　　龙吟本来不想回答，想了想又嗯了一声。
　　“为什么，案子不都是破了吗？虽然我有时候是没按章程来，但我都找到了线索。”
　　此时的亚尔斯兰说不出地真诚，看上去只是困惑而已。龙吟想了想回答：“不是只要破案率而已。”
　　“真没劲，我本来以为做了警员就会不一样，没想到居然还是一样的。”
　　你可以转行，龙吟想。
　　“你为什么要当警员呢？”龙吟问他，“我看你的档案你都已经做到销售经理了。”努力往上爬才是他的本性，任劳任怨为人民服务这不是他的风格。
　　“……因为，你不觉得这样很有成就感吗？”
　　“业绩销量第一也很有成就感。”龙吟自认自己做不到。
　　“参事官是看过我的履历吗？”亚尔斯兰脸上露出欣喜。
　　龙吟应了一声。
　　亚尔斯兰的脸上一种自信飞扬，“其实从每一个男人从小受教育妈妈爸爸就告诉你，你以后得有用，哥们朋友在一起也说，你得有用。什么叫有用？当生命中碰到的某个缘分让你突然间有了用，无疑于第二次重生。每个男人都希望自己的生命有价值。”
　　龙吟看着他那熟悉的神采，有多少年没有再看到了，她‘哦’了一声。
　　“参事官要往上走吗？”他问。
　　“往上？”
　　“再往上升职。”
　　“你误会了，”龙吟道：“我并不是那个要往上升的人，小贤可能有这个意愿。但我不想，女性想要再往上升是很难的，现在的阶位也差不多了。”参事官在警视厅不算什么大职，她又补充道。
　　亚尔斯兰苦笑道：“看来参事官也误会我了。我以为参事官是因为受到处分，怕影响自己的升迁才不来松山派出所的。”他说着语气又轻快起来，“既然参事官不是担心升迁，那么下次的案子还是让参事官接手吧。我实在不想看到新城管理官那张臭脸了。”
　　他那么恳切，脸上的神情掺不出一丝虚假，有那么一瞬间，龙吟几乎都忍住不住要点头答应他下来。最后却还是说了句再看看吧。
　　你们松山辖区也不会有这么多案子，她又补充了这一句。
　　最后那日的咖啡，龙吟付了自己那份拿铁便走了。

　　跟踪狂的案子结了之后，省厅再没有接到松山辖区的案子。龙吟想，果然，只要自己不刻意去追寻，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交集。
　　她没想到接下来的会是那样一个大案。
　　那大概是喝咖啡之后半年后左右吧，圣诞节的前一天，省厅副总监被绑架了。副总监的家就在松山管辖区内。大半个省厅都搬到了松山派出所，搜一搜二搜四都到了，龙吟和小贤亲自督查这件大案。
　　厅里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把副总监救出来。
　　接连四五天，龙吟在松山派出所不眠不休，跟踪各条线索，连续几十个小时都没有睡觉。有时候太累了，她就趴在桌上睡一会，醒来的时候总能看到身边放一瓶牛奶，松山派出所贩卖机特有。
　　也就是那一次，警视厅的精英们第一次跟基层的干警相濡以沫，共度难关。就连一向高傲的小贤，都忍不住对亚尔斯蓝点了点头。
　　大约在第五日三点的时候，他们终于找到了人质被关押的地方，解救了副总监。这起惊天的大案终于告破。
　　好几日不眠不休的探员们都回家补眠去了。没有车，司机的睡眠程度也低到开车不安全。龙吟和松山派出所的警员一起去车站坐车回家。
　　天空下着小雪，在审讯室呆久了，都不知道地面上已经铺了一层薄薄的雪，银装裹素。
　　探员们陆陆续续散了，上了早班的车。
　　龙吟站在车站口，发现自己身边居然只有亚尔斯蓝一人。
　　“你要去哪？”她问。
　　“大厂。”他说：“你呢？”
　　“柳塘。”她家在哪里。
　　“哦，哪还有半小时才有第一班车，我们来得太早了。”
　　“是啊。”龙吟说道。在车站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上面有薄薄的雪，微凉，但她也已经不在意了。
　　亚尔斯蓝在她旁边坐下。两人无言地坐了一会。有风，又飘着雪花，龙吟觉得冷，打了个喷嚏。
　　“来。”亚尔斯兰把围巾从脖子上取下来，替龙吟围上。可是他不是单单把围巾，他用一条围巾，把自己和龙吟围在里面。
　　龙吟觉得自己的心脏仆仆地跳动着，她的手插在口袋里，摸到当年那块玉锁。
　　“这是什么？”亚尔斯蓝问。
　　龙吟没有回答，她专注地把红线穿过亚尔斯蓝的脖子，把两片玉片对上，一扣，锁住了。
　　她做完这一切之后，便伸手取下了了围巾，转身走到一边去了。
　　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之前一直拒绝他，原来自己早已隐约明白了。早一日答应，也便早一日终结。她还是舍不得结束这一切，于是便一日日拖延下去
　　可是方才她已经拖不下去了，必须要结束了。
　　原来自己这么久的执念，也不过就是想着有一日，把这块玉挂上他的脖子。
　　龙吟悲伤地看着满天的雪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雪越来越大，淹没了远处的车，站台，只剩下她和亚尔斯蓝。
　　她背对着他，终于听到身后一声脆响，有东西掉落的声音。
　　玉锁从虚空中摔下来，摔碎了。
　　原来这始终不过是，她在临终前作的一个梦。

　　帝国历245年，帝国攻破龙渊王城。
　　国主龙峥战死，帝国军冲入大殿后，发现其姐姐龙吟的尸身。龙女端坐大殿，其首被斩。
　　她的脚边，有一块碎了的玉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