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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百花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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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满楼是个乐于助人的人。
他非但自己生活的很好,也希望别人能过得不错。
如果做了花满楼的朋友,也就拥有了一部分光明。
他看不见光,他就把光分给别人。
正如他现在把请柬递到陆小凤手里。
陆小凤也从怀里掏出许不休半路上丢给他的请柬,轻轻放到花满楼手中。他现在才发现,他这请柬也写的墨重纸薄,用手轻轻一摸,就能知道上面写了什么字。似乎送请柬的人知道,他的请柬会让别人看。而这个人,还要用手摸一摸。
花满楼用手轻轻拂过,然后说道:“下月初二。三天后。”
陆小凤也翻了花满楼的请柬,却是下月初一,比他竟早上一天。
他道:“有意思。”
花满楼笑了笑,放下请柬,道:“陆兄,顶天四柱想必已经找过了你,不知你见过了哪几位?”
陆小凤抬手说道:“见过两个。一个壮如牛,天天追着我要跟我做朋友。一个老若枯木,倒有一把好剑鞘。”
花满楼道:“我见过的却跟你不一样。”
他指了指自己那个花洒,道:“昨日我正浇花,一个人向我借我的花洒。你猜他拿花洒做了什么。”
陆小凤眼珠一转,道:“难不成他没有浇花,却用花洒给自己洗了个澡?”
花满楼笑着摇摇头:“他拿了花洒,举手便往自己嘴里倒。”
陆小凤道:“哈哈,我猜出这是顶天四柱里的哪位,他就是叶不渴。虽然不渴,却到处喝水。”
花满楼道:“你能猜出他是谁,却不一定能猜出他用什么剑。”
陆小凤道:“徐不饿身背过膝重剑,光看就有十多斤重。许不休手里拿的是把软剑,韧如丝细如线。叶不渴这剑,肯定不与他们二人相同。我就猜,这是把俊秀的清风剑。”
花满楼笑道:“陆兄猜的没错,是把俊秀的剑。可惜不是清风剑,却是把短剑。比匕首长,比长剑短。剑身秀丽,剑锋锋锐。”
陆小凤好奇道:“他对着你拔剑了?”
花满楼摇头道:“他喝水的时候水撒在他的剑鞘上,水珠顺着剑鞘滑了下来。”
陆小凤点头,但又不觉得有什么吃惊。因为他知道叶不渴对面站的是花满楼,是能听见花开叶落的花满楼。
他道:“能拿这样一把剑的人,一定是个年轻人。”
花满楼点头,又道:“非但是个年轻人,还是个多情的年轻人。”
陆小凤好奇了,花满楼能听到水珠滑过剑鞘的声音,能闻到百花绽放的香气,可他怎么知道别人是怎样的人?难道多情的人有着别样的气味,有着不同于常人的声线?
花满楼继续道:“因为他从我这里拿走了一盆花。一盆多情的花。”
陆小凤竖着耳朵听他讲。
他道:“那盆花清淡暗香,花瓣能做成女孩子最喜欢的胭脂香。”
陆小凤却道:“原来是这样。花兄养了这么多,岂不是比他更多情?”
花满楼道:“我的情的确都给了花。”
花满楼是多情的人。他对整个世界都充满了无限的情。这种情,是一种温柔的亲近。
陆小凤懂得。他不光懂得,他还觉得花满楼很亲近,就像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美好。
他笑了,他说道:“怪不得花兄的小楼里花儿开的这么艳,一定是被花兄的情迷到神魂颠倒,想要竞相回报。”
他说的很平常,用词却让人想入非非。
花满楼道:“陆小凤,有时候你真不算是个君子。”
陆小凤补充道:“大多数时候。”他眉毛挑了挑,脸上反而有些得意。
花满楼却换了话题,道:“你知道为什么我的请柬比你的请柬要早上一天?”
陆小凤反而问他道:“你会去?”
对陆小凤来说,如果不去,早一天或者晚一天根本没有区别,哪怕晚上一年也没什么差别。
花满楼道:“会去。”
陆小凤却道:“你知道,顶天阁是顶天阁,凭空冒出的顶天阁。”
陆小凤说的不假,顶天阁是凭空冒出的顶天阁。
江湖上本来没有顶天阁,然后江湖上就有了顶天阁。
要是有人这么跟陆小凤说这样一句话,他可能会赏他一个巴掌,让他说句人话。
但偏偏这句话,就是陆小凤想告诉花满楼的。而恰恰,花满楼也能听得懂。
一夜之间,江湖上有了顶天阁。就好像一夜之间,忽然长出一颗参天大树,却没有人见过那颗埋在土里的种子。
它突然出现,又存在的理所当然。
没有人怀疑它的能力,因为怀疑它的人,在它出现的那一天,就消失了。
但消失了许久的人,却被它找到了。就像点苍十二星里人间蒸发的星坠平川路平川,就像十几年前一把流星锤横行江湖杀人无数的独眼老爷,那些曾经消失过的人,又出现在顶天阁里。
谁也不知道有多少消失过的人会出现在顶天阁里,谁也不知道有多少出现过的人会因为顶天阁从此消失。
陆小凤对这些人来人往并没什么兴趣。
如果非要他说出点什么,他巴不得顶天阁现在就消失。没有总比不了解让人舒服的多。
而现在,花满楼要接受顶天阁的邀请。
花满楼道:“既然麻烦来了,就解决它。”
陆小凤是个很怕麻烦的人,所以麻烦经常来找他。花满楼是个解决麻烦的人,所以他的麻烦越来越少。
少归少,有总还是有的。
比如这次,请柬就由叶不渴送到了花满楼手上。
如果花满楼去,那么早一天跟晚一天差别就大得多。一天,足够发生太多的事。陆小凤总感觉,这一天里,有着难以察觉的天差地别。
他问道:“那么,为什么你的请柬会早一天?”
花满楼的折扇摇的很轻,他的声音也很轻。他道:“因为顶天阁里的一个人,要与我决斗。”
陆小凤一惊,竟有人要跟花满楼决斗!他重复了一遍:“决斗?”
花满楼点头,道:“决斗。”
陆小凤诧异,又十分好奇。
这世界上想要决斗的人很多,有人要在一方面追求更高的造诣,所以他找同样优秀的对手决斗;有人身负血海深仇,要同沾满亲友鲜血不共戴天的仇人决斗;有人嫉恶如仇,要同杀人如麻穷凶极恶的歹徒决斗。
可是,现在,却有人要找花满楼决斗。
要同与世无争,无欲无求,乐于助人也热爱生命的花满楼决斗。
他问道:“是谁?”
花满楼道:“顶天四柱剑双剑,沈不眠。”
顶天四柱,不饿,不渴,不眠,不休。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顶住天,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做顶天四柱。
陆小凤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一个人要找花满楼决斗,要找一个从未有过争斗之心的花满楼决斗。
花满楼猜出了他的想法,他轻轻一笑,脸上还映着柔和的光,他道:“因为沈不眠,也是个瞎子。”
陆小凤这次终于彻底明白了。
剑手要找剑手决斗,毒王要找毒王决斗,赌神要找赌神决斗。
春风楼的柳扶风要同碧水阁的秋染雨决斗。两个漂亮女人之间的比美比男人的决斗还要激烈。
而沈不眠,要同花满楼决斗。
花满楼瞧不见阳光,所以沈不眠就要比比看,这个世界上处在黑暗里的人,谁是最强者。
陆小凤笑了,他道:“其实不用决斗,他已经输了。”
花满楼知道陆小凤并不说恭维话,他从不说恭维话给旁人听,也更没有必要去恭维一个朋友,所以他也笑了。
一个人把自己当瞎子,而另一个人从不觉得自己被黑暗围困着,这样的比试,还有什么悬念?
况且,在陆小凤的眼里,花满楼也从来不是个瞎子。他甚至比世界上大多数有眼睛的人要看的更清,看的更明。
花满楼道:“所以,两天之后我要去赴一场会面,再去赴一场决斗。”
陆小凤饶有兴趣,道:“其实我觉得你只是想去看看这些麻烦背后到底跟着什么大麻烦。”
花满楼道:“如果我能解决,最好不过,不能的话,也可能会让别人少些波折。”
陆小凤道:“那么你也一定不会拒绝一个无处可去的浪子的请求。他只想跟你去蹭一顿饭。”
花满楼了然,他摇着扇子,笑道:“我倒是不会,不过,顶天阁会不会多备些好酒,就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