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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第八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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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筱的大声呼喊立即引来了周围人的注意，挟持顾萤的女子见情形已经暴露了，便一手勒住顾萤的脖颈，一手将手枪低着顾萤的下颚，对周围的人喝道：“让开！”
“啊啊啊——”周围爆发了一阵混乱的尖叫声和物体碰撞声。
顾萤虽然知道此刻她不会真的开枪，但是她的心还是提到了嗓子眼，身子僵硬地随着女子的动作一步步后退，一直退到了电梯里。
“让开！发什么愣！还不快出去！”女子转头对着电梯里的人大声道，顺手扯下一个人挂在胸前的工作牌。
于是电梯里原本被吓呆住的人立即哄散而出，有多远跑多远。
“我要乘电梯谁都不许拦，如果电梯在半途中困住，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解决这个人，知道了么？！”女子用枪口戳戳顾萤，示意所有人她不是说着玩的。
没人敢拦她，电梯笔直而上，越过一层一层的楼阶，最后在顶层停下了。女子用手中的工作牌开启了大厦楼顶的最后一道门，于是在一阵风灌来的同时，顾萤第二次来到了一百层的高空。
天还是很蓝，云还是很白，风还是很清爽，只是心境再也不一样了。
顾萤好像终于明白这个人带自己来这里的原因了，也好像终于明白即将要发生的是什么了。
她被迫走上天顶上的阶梯，身后只有一排半人高的铁栏，萦绕在周围的薄薄云雾好像伸手便可以触摸，心跳声如雷鸣般沉重。
顾萤的手心冒汗了。
很快有几位保安人员在楼顶的门边出现了，他们小心地一步步地走过来。
“站住！谁敢再动动看！”女子带着顾萤又往后退了一步，这下子顾萤半个身子的重量完全施加在了围栏上，只要谁轻轻地推上一把，她就会翻过去了，掉下去了，然后碎了。
“我的天啊！——真是顾萤——”
韩清的身影出现了，她揪着自己的衣领惊恐地看着摇摇欲坠的顾萤，她不是来报道的，她是在听说顾萤被挟持后不相信地赶过来的。
紧随其后出现了林谦言，他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时间无法相信，“顾萤……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不要乱来，我们已经报警了，警察很快就来。”周雅敏赶来后先是愣住，继而冷静地说道。
肖筱也跟着上来了，“对！你不要乱来！有什么事情好好说，你先放了顾萤——”
“站住！我都说了不许过来，你们跟这事情没有关系，但是如果谁再过来，就别怪我了！”跟顾萤一起站在天台尽头的女子敛起眉，凶狠地喝到。“宋家铭人呢？让他过来，他再不过来我就让他连他老婆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在众人惊异与恐惧中，那把枪在顾萤的下颚上下滑了几下。
顾萤的脸色苍白得跟此刻飘荡的白云一样，似乎随时随地都会消散无踪迹。
内心的恐惧被顾萤强行制止住，就像是水闸强行阻挡喷薄的洪流一般。可是如果阻挡洪流的水闸一旦出现了一道裂缝，那么整个坝堤都将再也阻挡不住洪潮的威慑，一溃千里。
而顾萤也是如此，她的所有惊恐、害怕、无助在听见那个人的声音后都爆发了。
“萤萤……”
她好怕好怕好怕，比困在摩天轮里要害怕上百倍上千倍；她也好怕好怕好怕，怕再也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她还没有活够，她还没有爱够，她还有很多事没做，她怎么可以死掉？
不该是这样的，她本来应该从幼儿园里接回诺诺，然后开开心心地回去做饭等她所爱的人回来，以后或许每一天都会是这样的，可是什么都还没有开始就要结束了。
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一点也不想死……
“萤萤……”
宋家铭喘着气出现了，他深邃的眼眸凝视着最前方的人，一个是顾萤，还有一个是要夺走顾萤的人，这个世界忽然变小了，全部浓缩在了楼顶的一方天地间。
“宋家铭，”女子歪了歪头，“你来了……”
宋家铭沉下眼眸，他知道面前的人是谁，“徐太太……”
女子似乎有点吃惊，笑了一下，“你知道我？真难为你了……”
“你想要做什么？”
“你说呢？”
宋家铭看着面前的女子，然后将视线落在顾萤的身上，顾萤眼角的泪水一滴又一滴地落在了他的心里。
“诺诺在她手里……”顾萤鼓足了一口气才能说出一句话，如果事情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那至少要让诺诺平安。
宋家铭怔了一下，心下有些了然，说：“诺诺没事你放心，刚才老师还打电话问我怎么还不去接孩子……”
他接到幼儿园的电话后原以为是顾萤在路上耽误了，却没想到挂上电话后听到了这样一个消息：顾萤被劫持到了省台大厦的楼顶。
顾萤怎么会出现在省台？又怎么会被劫持？是不是弄错了？这个顾萤是他的那个顾萤吗？
再等他赶往楼顶时，却发现那个人真的是他的顾萤，千真万确，而劫持顾萤的人，他也知道。
理智让他冷静，如果他想让顾萤平安无事。
女子哈哈地大笑了起来，“我以为还能再多骗一会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揭穿了……真没意思……”
顾萤惊讶地转过头看向女子，原来她在骗自己，诺诺根本就不在她手中。
女子用手别过她的头，“看我做什么？谁让你傻呢？我说什么你就信？”
顾萤很后悔，她的确是傻得相信她的话，才会上了车，又傻得相信诺诺在她手中，以至于不敢呼叫也不敢逃跑。
如果她能稍微有那么一点警觉性，或许就不会到这番境地了。但是，此刻再后悔也没有用了。
“关于徐医生的事情，我很抱歉，但是……”
“抱歉有用吗？！”女子打断宋家铭的话，“抱歉能当饭吃？还是能让我老公活过来？他死了，他曾经那么拜托过你希望不要报道那件事，可是你一点也不近人情，明知会把他逼死，还是做了……哈哈……你现在来跟我说抱歉？你知不知道他死之后我日子是怎么过的？我每天过得都好痛苦，可是我还是得活下去……我不知道这生活还有什么意义……幸好两天前老天终于让我明白了我活着的意义……我在警局里听见了你们家人报案说是孩子失踪了，不过之后竟然又给你们找着了，我就在想凭什么你的家庭能这么美满，凭什么你可以这么幸福快乐，凭什么？！……”
“你冷静点听我说，”宋家铭尝试着朝前走了两步，“医疗事件里面的黑幕就跟官场里的黑幕一样，被爆料出来的个别官员总归是少的，我们只看见了被曝光出来的人，但是真正的幕后是不可能这么轻易被揪出的……我知道徐医生不可能是整个事件最终黑手，但是你敢说他一点都没有参与么？一点都不知情么？不管主动还是被迫，医生干净的双手一旦被熏染后，就再也洗不干净了……”
女子的瞳孔在阳光下收缩又扩张，“呵呵……你现在说什么都是你有理，我管不了那么多……我每天做梦都会梦见他，我会一次次重复看见他从楼上坠下去的画面，可是我却没办法救他……你知道那种感觉吗？看着自己至亲的人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所以我也要让你尝尝我的感受……”
女子勒住顾萤的手臂又紧了几分，她带着顾萤来省台的目的就是这个楼顶。“我老公是从楼上跳下去的，省台的楼够高，从这里掉下去的感觉一定也很不错……我看着我老公坠楼，你就看着你老婆坠楼，挺好的……”
顾萤咬着唇，因为恐惧连腿都开始微微发颤了。
“疯子，这女人疯了……”周围发出了议论的声音，不敢再看下去的人都撇开了头。
宋家铭握紧了手心，稍稍缓了一口气，道：“如果你是想报复，那么你弄错人了，她不是我妻子，我妻子几年前在新加坡就已经去世了……”
明知道宋家铭是在陈述事实，可是顾萤却莫名其妙的心痛了，她在这个时候竟然还有力气去嫉妒，嫉妒那个被他称作妻子的女子，她的姐姐。
在道德上，她不应该这样，但在爱情里，她有这样的权利。
“对，我们都可以作证，顾萤不是宋台长的妻子，她是她妻子的妹妹，只不过她们姐妹两人长得一模一样而已……”
在林谦言帮着解释的时候，其他几人也一同随之附和，“是，你弄错人了，顾萤是无辜的！——”
虽然吃惊于宋家铭说她妻子去世的事情，但是曾经他跟他们也解释过他妻子和顾萤的关系，这点有些人还是知道的。
“长得像？你们是以为我才三岁，还是以为我傻到会相信这种事情？世界上怎么会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人？行，就算姐妹俩是双胞胎好了，我也不相信亲近的人会分不清谁是谁。我打电话去F大那边问过，跟你一个宿舍的人总不会连你也弄错吧，而且在车上的时候你不是也亲口承认你儿子了么……呵呵，怎么？你们是想争取时间让她多活一会儿吗？”
“她们长得不像，这张照片中的人才是你要找的人……”宋家铭边说边从衬衣里拿出一张照片，这本是他准备今天晚上给顾萤看的，也是他准备今晚将最后剩下的一些故事说给她听的。
一个有关顾萤和顾莹的故事，也是一个有关顾莹和宋家铭的故事。
不过，早点晚点也都无妨了。
顾萤原本就说不出话，这次更惊讶得只能睁大眼睛了。照片里的人确实跟她有几分相似，但也仅限于亲人间的相似而已，而这个人，是顾萤第一次看见。
“她是小莹，真正的小莹……”宋家铭又朝顾萤走了两步，说道，“小莹因为生病的原因很少出门，因为怕被感染，平时也都是带着口罩的，所以见过她的人并不多……可是在她知道你的存在后，她把她自己所有的照片都烧了……她开始有意识地将你的照片带进她的生活中，很多照片都做过了手脚，而放在书房里的那张照片其实就是你，只不过做了一些加工……”
在诺诺会喊妈妈之后吵着要见妈妈的时候，宋家铭将顾莹临终前交给他的照片拿给了小萝卜头，也是那个时候她亲口告诉宋家铭照片里的人才是诺诺真正的妈妈。
于是这个人的照片也走进了宋家铭的生活，看多了便也习惯了她的存在，好像照片里的人就真的是他的妻子了。
“是小莹告诉爸妈，如果他们想要在她死后挽回你，唯一的方法就是将你当做她……”
他们都照着顾莹的话去做了，被蒙在鼓里的顾萤也真的就心甘情愿地充当起顾莹留在了他们的身边。而宋家铭还记得自己第一眼看见活生生的顾萤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的情景，那种心情很难描述，他当时只知道自己是可怜这个女子的，就跟他一直可怜病魔缠身的顾莹的心境是一样的。
他会和顾莹结婚，也许是因为他感激顾振卓，又也许是因为他可怜顾莹，他们之间是不是爱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因为顾莹去世得太快而大多时候她都在病床上，他还没有回味过来这段感情就已经淡了。
但这些，他都不打算告诉顾萤。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死者已逝，生者也就无须再叨扰了。
趁所有人都为突然出现的状况失神的时候，宋家铭冲上前一步出其不意地打下女子手中的枪，在枪落地的声响中，赶来的警察也终于在楼顶出现了。
“别动！别动——”
然而就在他准备带顾萤离开这块危险的高地时，一支枪像变魔术一般出现在了女子的手上，她指了过来。
“这把才是真的，刚才被你打掉地的那把是假的，为了以防万一我不得不做些准备……怎么样……”女子将手枪指着顾萤的脑袋，“我就知道你们在拖延时间骗我……警察来了又怎么样？都不许动——”
眼看就要有转机却又再次陷入了绝境。
至于这把枪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没有人敢冒这个险。
宋家铭紧紧地搂住顾萤，半步也不敢动，他能感受到怀里的人此刻一直在抽搐的身体，顾萤是真的吓坏了，既是被宋家铭所说的话吓到了，更是被生命的威胁吓到了。
“看来你们的感情很好嘛，你不怕死的也要救她是么？本来只是想让你看着她下去就行了，要不你们一起吧？”女子用枪指着顾萤的脑袋，一步一步地逼迫他们走向死亡的边缘线上。
顾萤意识到了什么，她痛苦地摇着头看向宋家铭。
不要，不要，不要……
她不想死，她也怕死，可是她不能看着宋家铭，这个她用生命在爱着的人跟她一起死。
顾萤的一蹙一颦，宋家铭似乎都读懂了，可越是读懂他就越是为她心疼，这个总是会轻易相信别人的简单女人，总是会把自己弄得一身是伤，总是会把自己置于最劣势的处境里，却总是执着地不知悔改，他简直拿这样屡教不改的顾萤没有办法，所以宋家铭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地抱住她，再也不能放手。
“要死，一起吧……”
这句轻轻的话附带在风上，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明明不是情话，却比任何情话都动听，也比任何情话都珍贵千万倍。
还有什么能比得上生死的许诺？
都到了这个时候，如果顾萤还在怀疑宋家铭对她的感情，那么这个世界上也就再也没有爱情了。
很开心，但也很悲伤，终于摈除了所有的心结，可是……
女子冷笑了一下，“我改变主意了，你们一起死太便宜你们了！你过去！听见了么？！”
她用手枪指着顾萤的额头，威胁着宋家铭让他后退回原处。
他愣了片刻，眼角的余光忽然闪现了一瞬而逝的光泽，然后他低下头在顾萤的鬓角上吻了一下像是安慰，然而谁也没在意此刻的宋家铭说了一个字——
“跑。”
宋家铭按照要求松开双手，一步一步地往后退，一点一点地拉长他和顾萤之间的距离，等到距离适中的时候，他停下脚步了。
宋家铭朝顾萤微微地点头示意。
也就是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从第九十九层攀爬上来的警察突然从天台栏杆背面翻过来，一脚蹬开了女子拿枪指着顾萤的手臂。
顾萤得到了片刻的自由，跑，跑，跑……
她用尽了所剩的力气朝宋家铭站着的方向跑去，就好像那次在摩天轮下，她那么迫切地想要冲进他的怀抱里一样，这次也同样如此。
她的长发飘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彩虹，比蓝色喷泉的光泽还要美丽。
宋家铭张开的手臂突然僵住了，因为他看见顾萤背后的女子拿着枪笔直地指向了顾萤，他想那把枪或许也是假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警察都不能制止住一个女子，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把枪明明应该掉地的却还是出现在了女子手中。
但是有一点他绝对想错了，那把枪是真的。
“嘭——！”
“啊——”不知道是谁叫出了声，声音吹散了飘荡的薄云。
枪弹出鞘的声音撼动了整个天地，于是宋家铭的世界便开始崩塌了。
“家铭……哥……哥……”
他的顾萤就在他的眼前，还有那么一点的距离他就可以抱住她再也不松手了，可是他却眼睁睁地看着她在自己的眼前慢慢地坠落，像是一缕丝线，落在了他的前方。
他刚才为什么要松开顾萤？他刚才又为什么要相信那些警察？
他还有很多话没有告诉她，他还有很多事想和她一起完成，他还欠她很多补偿没有给她。
他还没来得及说一句，我爱你。
可是一切都结束了，怎么能结束？！怎么可以结束？！又为什么要结束？！
他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整个世界彻底的奔溃了。
如果问这个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什么，那么宋家铭一定觉得就是此刻他和顾萤之间的距离，一步便隔了一世。
“萤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