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鞋》田可心

34、34、故人

　　静萱病后的第一个周末，打算去买衣服，岳惟钊忙得脱不开身，便还是派时尚管家来陪她。
　　静萱便让他还是找上次的小米来，毕竟两个女孩子一起逛过一次街，就已然成了好姐妹。
　　静萱只没想到，拽了个新故人一起逛街，却遇到了一个旧故人。

　　看见顾念的那一刻，静萱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是自己搬出娘家那天父母那欲言又止的表情。
　　他们没说出来，她却看得出来，他们觉得她急着嫁人主要就是为了搬走。
　　是这样吗？老实说，她自己都不清楚，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也不想开口告诉父母，背后更深层次的原因其实也不是他们想的那样，而是为了眼前的这个原因——
　　减少和顾念狭路相逢的机会。
　　过去他可以在她公司楼下堵她，也可以在她家楼下堵她，可现在他至少不会再去她家楼下堵她了吧？
　　她却没想过，这座城市就这么大，他要堵她也好，两个人要不小心遇见也罢，都并不非得是公司和家那两点。

　　顾念出现在女装店自然不会是一个人，他臂弯里挎着的女孩从长相到衣着打扮都漂亮得咄咄逼人，而且颇有几分面熟。
　　他们俩走进店门的时候，静萱刚从小米手里接过一条绿色连衣裙，镜子里突然出现的那对身影让她一刹失神，浑然未觉的小米已经性急地又把裙子夺过去，在她身前比划起来：“你看，简洁大方又青春烂漫，非常衬你！这个颜色也符合夏日主题，腰封上这个大蝴蝶结很有公主气质的，不过如果这个领子不是圆的而是平的就更好了，一会儿问问她们能不能改，不行我拿回公司让他们改！”
　　小米话还没说完，跟顾念一起来的那个女孩忽然眼睛一亮，推开店员展示给她的几套衣裙，往这边走了两步，指着正比在静萱身上的这条裙子轻叫起来：“我喜欢这件！”

　　刚才有一名店员是跟在小米和静萱身边招呼她们俩的，可自从顾念他们进来，她就也迎过去了。此时守在那女孩身边的两名店员对望一眼，面露难色，其中一名店员和顺地说：“不好意思凌子小姐，您也知道，我们家的衣服每款都是只有一件的，她们是先来的。”

　　静萱和小米也对望一眼。小米是业内人士，也许一早就已认出来，静萱却是刚刚才想起来的，怪不得觉得她面熟呢，原来是名模梅凌子。
　　不过……
　　静萱再看了梅凌子一眼，赫然明白为什么刚才没有一下子认出她来了。
　　她比静萱所想象的丰满不少。
　　可是，明星本人不是都应该比画面上更瘦吗？去掉镜头的膨胀效果，模特恐怕都是瘦骨嶙峋，可梅凌子居然没有，她甚至比杂志上的样子还要丰腴，难道那些照片都是PS出来的？还是只有有工作的时候她才会临时减肥？
　　不过静萱觉得这样的梅凌子更漂亮，身材凹凸有致非常性感，有点像意大利名模莫妮卡贝鲁齐；而且梅凌子并不像一般时装模特那么高，只是身段比例极好，这一点她跟美国名模伊娃格朗利亚属于同一类型，因此她至多也就比静萱高两三公分，适合静萱的裙子约摸也适合她。
　　这样的美女该是比不食人间烟火般的时装模特更惹人怜爱的吧？搂着应该就有软玉温香抱满怀的激动？静萱的目光飞快地扫过顾念，却在看清他的表情之前就垂下眼帘。

　　梅凌子对于店员的答复很不满意，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挽着顾念一转身：“那算了，反正我衣服多得穿不完，要逛的店也逛不完，就算以后永远都不穿这家的衣服拍照也没什么不同。”

　　两名店员顿时急了，刚才没说话的那个连忙拦住她，满脸堆笑：“凌子小姐！您别急呀，我们店里新上了好几个款式，您还没看完呢，也许会发现比那条裙子更喜欢的呢？”
　　刚才说话的那名店员更是惶恐，将功补过地殷勤：“我拿来给您看！”

　　梅凌子目光傲慢地瞟了货架一眼，不感兴趣地转身：“行了，别拿我当外行糊弄了，我还不知道吗？就那条裙子最适合我！”

　　一直有些尴尬的静萱听见这句话，下意识地抬眼，终于定睛望了自他进门起她便一直别着目光回避的顾念一眼。
　　他的目光迅速转开，已然飘向别处，看不出刚才究竟是在注视着哪里。

　　你喜欢的，一直是同一条裙子所适合的同一款女孩吗？那么这次的这位，是不是比当初那位蓝若认真，不再是演戏？

　　眼见着梅凌子挽着顾念要走，事情就要没了转寰余地，自觉闯了祸的那个店员把心一横，快步向静萱和小米走来，嘴里高声说：“凌子小姐您请留步，这条裙子是您的了！”
　　这回轮到小米急了：“怎么回事啊？明明是我们先看上的！何况谁都还没试呢，顶多大家都试试，谁适合就给谁呗！”

　　小米这话一出口，梅凌子和两名店员一齐笑出声来。梅凌子没作声，只是忍俊不禁地对顾念飞了个媚眼，她没说的话自然有店员替她说出来：“谁适合就给谁？凌子小姐可是国际超模，别说这条裙子的确就是凌子小姐的款了，就算是随便一件什么衣服，谁又会比她穿着更好看啊？”

　　这种话当面砸到哪个女孩子脸上能挂得住？静萱窘得立时就有眼泪涌了上来，小米也气得脸都红了：“你……”

　　那两名店员其实是认识小米的，知道她是维昭的时尚管家，总要带名媛贵妇来买衣服的，轻易也不敢得罪，可她们看静萱如此年轻生涩，穿着打扮也普通，只道她是刚应聘到维昭的时尚管家，小米带她出来实地培训的，一时权衡，便觉得还是梅凌子更得罪不起，维昭这边嘛……实在不行，回头多给她们点提成再请顿饭，八成也就挽回来了。

　　小米眼看手上的衣服要被抢走，一时没了主张，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就是决不能让静萱受这种委屈。她和静萱已是好朋友不说，她要是没护好老板的太太，回去怎么交待？
　　于是她将那条裙子狠狠挂在一旁的衣架上，对扑空的店员朗声道：“这是我们岳总的太太！我本来说你们店的小礼服最好，给我们太太挑几件婚礼上穿，再订几条拍婚纱照的时候穿。既然你们看不上我们这笔生意，我们也自有穿不完的衣服逛不完的店！”

　　小米这话说完，十分满意于那四个人大吃一惊的反应。她拉起静萱，坚决地说：“走！”静萱也早巴不得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跟着她快步走向门口。
　　耳边还听得梅凌子压着声音问那两名不知所措的店员：“岳总？她们是……维昭的？”
　　店员那声拖长了的“嗯”都差不多是哭腔了。

　　小米胜利地笑了笑，而静萱在经过顾念身边时，只觉得如同闯入了一个异度时空的气场，这里连空气都已冻结，若不是几步就能迅速穿过，怕只能命丧当场。
　　可是，顾念，你为什么会找个这样的女人？虚荣且没有基本的礼貌，难道这会是你的真爱？难道你已变成游戏欢场的花花公子？
　　不过……你是什么样子，跟谁在一起，都已经跟我没有关系，我跟谁在一起，也跟你没有关系了。

　　遇见顾念和梅凌子的事，静萱并不打算告诉岳惟钊，也叮嘱了小米不要让岳惟钊知道，可就在当天，岳惟钊还是知道了。
　　他晚饭时忽然闲闲地说起：“以后去买衣服还是不要搞这种微服私访的套路了，反正有小米在，就让她替你表明身份好了。这个世界上太多势利眼，我们没义务去替他们的老板考验他们的人品和专业素质，怄了气反而可能让自己买不到最喜欢最适合的衣服，最重要的是就算买到了最喜欢最适合的也未必开心。不过我也一早就说了，你的衣服就让我找设计师给你做也就是了，你还非说逛街买才有乐趣。”

　　静萱一时怔住，不知该怎么反应才好。
　　令她更觉惊诧的是，那一刻的惶恐居然类似于被捉奸。
　　这从何说起？就因为她不小心遇见了顾念？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弱弱地问：“你……都知道了？”
　　岳惟钊将叉子上的牛肉放进嘴里，嚼得慢条斯理：“嗯。”

　　静萱又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文，只好自己问：“怎么知道的？”
　　岳惟钊笑了笑：“他们品牌的亚太区总代理给我打电话道歉了，梅凌子也打了好几个电话，不过我没接，后来她的经纪人跟我的助理谈了一下。”

　　静萱“哦”了一声，想起从那家店一出来小米就幸灾乐祸地跟她说：“那个不要脸的梅凌子，现在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你知道吗？她当初缠过岳总的，岳总根本看都懒得多看她一眼！她还真是锲而不舍，到底是傍上顾念了！”
　　此时静萱看着岳惟钊，心里忽然想：如果你喜欢的不是男人，梅凌子身边的那个人……会不会轮不到顾念？

　　并不是觉得顾念不如岳惟钊，可毕竟岳惟钊是时尚界的，有他的襄助自然更有利于梅凌子的事业发展。
　　或者，难道她还是希望轮不到顾念？

　　岳惟钊本就无意多言，此时交待完毕，见静萱也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也就岔开了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