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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Chapter 08 ...

  •   秦言之所以那么晚到家是因为在抵达清禾之后其实还坐公车去了趟墓园,这个季节没什么人扫墓,她在进去之前没有向一般扫墓的人一样买束花之类的而是去便利店买了两罐冰啤酒。

      秦言拿着两罐啤酒停在两个冷清冰凉的墓碑前,蹲了下来,拉开了两罐啤酒的拉环,“呲”地两声,啤酒罐被拉开了一个小口往外冒着冷气。她把两罐啤酒并排放在了两个墓碑中间,没有起身还是蹲着。

      “我真怀疑,我会酒精过敏都是因为你们两个把自己闺女那份酒也给喝了。”秦言轻声说,“果然最后死在喜欢的东西上,也算你们活该吧。”

      秦言抱着膝盖蹲着,眼神清明,嘴里轻声吐出的言语竟是些细碎得教人摸不到逻辑的话:“洗完手还是不想碰门把手,还是用草莓味的洗手液……不过没有再出门忘带钥匙了……反正,我嘛,一直就是那个样子……”

      她顶着烈日在地上蹲了很久,清禾市的雨季还没有到来水泥地被太阳烘烤着氲起阵阵热流。秦言蹲到腿麻才起来,因为站起来的太快有些眩晕视线也紧跟着模糊了一下,有中暑的迹象。她觉得是自己是被晒懵了才会随手捡起放在地上啤酒猛灌了一口,除了最初感觉到了一丝微凉之外口腔里很快就只剩酒精的辛辣。

      秦言本着自己经常光顾这儿生意的想法,心安理得的把啤酒罐遗留了下来,离开之前盯着后面那排的某个墓碑放空了一会儿。秦言看不清石碑,却知道上面的墓志铭——我已足够成熟,时光只会让我慢慢老去。这是在秦言跟那女人看完《这个杀手不太冷》时那人坚持说要将来写在自己墓碑上的一句话,如她所愿。

      “看吧,我都挺好的。你这不负责任的女人果然还是先走了,一天到晚只知道让爸妈担心的家伙……死了也好,免得俩老人家诈尸。”

      她忽然在想自己的墓志铭,她发现她自己都想不到要在那块冰凉的石碑上写些什么。那个死后唯一能证明你曾经活过的印记,秦言的是个空白——请为我立块无字碑吧,或者除了生猝年月只要在上面写上“秦言,爱用草莓味洗手液和消毒液”就可以了,这是她唯一能想到可以写的东西,秦言觉得自己也许应该为这件悲哀到死的事情伤心一下。

      手机的震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是一条来自莫城的短信:你以为他当初为什么放着有官不升跑去当个高不成低不就却相对安逸的检察官?

      顾硕大学时期其实主修的是刑侦,辅修的是刑法。即便如今早就分别拿到了两者的硕士学位,但无论从起初主修科目还是后来一开始的从业都可以看出那人本来的方向。

      秦言读完短信没有回,莫城作为顾硕从高中到大学的同学好哥们和两年出生入死的同事好兄弟,最重要的是作为顾硕的脑残粉,他总喜欢把顾硕这个人想的过于正派。只因为她是法定配偶,莫城就可以忽略这个世界上有一个法医,名字叫做薛昔昔。

      秦言在公交车上抱着手机又温习了一遍《神探夏洛克》第二季的最后一集,到夏洛克跳楼前给华生打电话的场面她按照惯例一边哭一边轻声骂骂咧咧的说:“这才叫真爱啊我去!”旁人见了自然以为是在看什么感人的片子,并且从那人收起手机之后干脆抱头痛哭的表现也可以看出那片子绝对是年度催泪史诗巨作。

      而秦言之所以倏地失态到在公共场合痛哭,只是因为她猛然发现自己活的悲哀到连段合适的墓志铭都没有。明明是自己到了大娘年纪还少女情怀泛滥想哭还要假装是被剧集感动,连哭一下都要找一堆借口的人生才真正是悲哀到死。最可悲的是,那个唯一会戳穿她的人也不在。

      秦言一直都是活的循规蹈矩,每天都在重复前一天的生活,为的就是让人觉得她过的很好。上一秒可以踩着高跟鞋出席舞会,下一秒就可以拿拖鞋拍死蟑螂的人不是显得有有生命力吗?

      那女人在父母酒架出事后用那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问,你难道都不难过吗?难过就一定要哭天抢地不继续生活了吗?你看,你现在还不是也死掉了……你也死了,应该能明白希望活着的人好好生活的心情吧,能明白当初爸妈也是那种心情了吧……当初就那么不负责任的跑掉了不说还很敢不负责任的死掉了,这样算什么姐姐啊。

      事实上,她真想对着那三个墓碑大骂:老娘过的一点都不好,你们倒是快点给我跳出来啊。

      到站的时候,秦言胡乱揉了揉脸下车。要说秦言最擅长的事情,估计就是装,什么装淑女装无谓都是她的特长,否则也落不到此前人人都能以为她是个温良有余的文艺女青年了。上一秒她就算哭得昏天黑地,过个三秒钟擦光眼泪了人眼眶都不带红的。这就叫实力演技派,顾硕还曾经气急败坏的说过她不去演戏简直就是浪费人才。

      秦言站在门口找了很久的钥匙,就要以为没带钥匙去翻花盆底儿的时候,才在手袋的角落里找到了家门钥匙。

      这两年她很少回清禾,而看起来有些嗜钱如命的秦言没有把房子出租也算稀奇事,往年只有她回家的时候才做会做些简单的打扫,门把手上本该蒙上一层灰的,但这次没有。秦言完全不担心会有人入室抢劫,因为这屋子里实在没什么东西可偷的,何况门锁没有被撬过的痕迹,窗户也是好好的紧闭着。

      再加上几个小时前秦言掐断了顾硕的来电,她对于顾硕的出现其实一点也惊讶。就像他说的那样——“看得出来小秦言很想爷的样子嘛。”她是分明知道想见到顾硕最快最直截了当的方式,就是挂他的电话,她还是挂了电话。秦言对于自己潜意识里想让他出现的想法恨不得踩一脚自己的狗腿,更想让她踩自己的是,她在见到顾硕的时候忽然有点想问他:你说,如果我死了的话,墓志铭该刻点什么好?

      最后她只欲盖弥彰的表达了一下自己唯一的疑惑:“你到底哪来我家钥匙的?”很显然顾硕不可能是撬锁进来的,除非他开锁技术高超到可以和专业人员媲美,而他那种人除非是追捕犯人否则也不会做出什么翻窗之类有损形象的事情,何况窗户都关着而且顾硕身上那件淡粉色的衬衫上没有一点翻窗的灰迹。

      “外面花盆底下翻出来的。”顾硕说着抬了抬交叠在一块儿的两条长腿,他起身的同时从兜里掏出了钥匙丢还给了秦言。秦言一伸手——没接住,这倒真是得怪她自己,顾硕其实丢的挺准的。

      顾硕很了解秦言,就像秦言了解秦言一样。有时候,秦言甚至觉得也许顾硕更了解她自己一点,就像她了解他一样。

      把钥匙放花盆底儿那是她母亲的杰作,早年以为她总算忘带钥匙初中时没少蹲在家门口映着路灯写作业,那时候父母工作忙,少则一两小时,多则四五个小时都蹲过。

      那天秦言坐在家门口的写完了作业倚着路灯背书的场面正巧被秦母回来撞见,当秦母问那句“傻丫头,等多久了?”的时候眼底蕴着浓浓的心疼之意,秦言缩了缩脖子说:“没多久,我发现没带钥匙就留在学校里做完作业才回来的,就知道你们肯定很晚回来。”

      那年清禾市的冬天特别冷,秦言在寒风里冻得牙关咯咯发抖。此后秦母便学着那些偶像剧里藏钥匙的桥段,藏了把钥匙在自家门口的花盆底下。不同的是人家是情侣间的情趣,相同的是,都是爱人。她记得她母亲当时是这么说的:“冻得嘴唇都紫了……骗谁呢?傻丫头。”

      骗谁呢?……爱你又你爱的人,都已经去见马克思了……秦言觉得也许自己该去用心交个可以在她死后给她立块儿碑的朋友,可不知道为什么想想都觉得麻烦,一想到要从“你好,我叫秦言”这样的方式开始重新认识一个人就觉得麻烦。再说,再说如果他还先死了,她不是又要多立一块碑了?不过这个想法很快被她自己否定了,人家有自己的家人,立碑这种事情好像也轮不到朋友来做。

      秦言蹲下拾起那串钥匙落到地砖上的钥匙,白色的大理石地砖折射着夏日午后的日光,那阳光太过耀眼,她看得眼睛生疼。秦言还没来得及站起来,一抬眼就看到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蹲在她对面的顾硕。

      那人还是一脸的痞子笑,说话的嗓音却有些低哑:“多好看的一双眼睛,哭瞎了可惜。”顾硕轻轻一抬手,秦言眼前多了一小瓶眼药水,是她惯用的那个牌子。她差一点就问出那个问题了,那个墓志铭的问题。

      与此同时秦言还有些困惑,她自己哭没哭还不知道吗?而她闭眼抬起手拿手指贴了贴眼皮,冰冷的指尖贴上温热的眼皮时秦言更加肯定了一下自己根本就没哭。秦言再睁开眼时斩钉截铁的说:“我又没哭。”

      顾硕只把骨节分明的手往前凑了凑:“骗谁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Chapter 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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