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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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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初遇
这是我倒苏州的第二天,清早我在一家简陋而古老的早点摊上她要了小笼包和豆腐花,豆腐花细嫩鲜美。遇见娇也是在这里,娇背着大背包,宽松的粗布牛仔裤,蓝色纯棉T恤,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只因小摊生意太好,我不得不和另一个女孩共用角落里的一张小桌,那个女孩便是娇。彼此一笑,便是相识。
娇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旅馆,于是我带娇去了我住的青旅。我们住了同一个房间。娇大我2岁,她说她在一家小杂志社工作,这次出来是为了拍摄一组封面图片。知名景点从来都不是我的最爱,对娇来说,亦是如此。我们穿梭在大街小巷,不知疲倦,娇拿着相机,但很少有什么能入她的镜。娇走的那么快,她爱笑爱唱歌。就这样一个干净明媚的女子,我愿意把时间浪费在她身上。时间对我来说只是一双合脚的球鞋,有了它我便能永不停歇地走下去。而娇身上完全没有职业女性的焦躁和惜时,她只是随性的走,偶尔拍照。她总是对我笑,但从不征求我的意见,她说去哪我就甘心去哪,我从不知道自己会这般柔顺。
娇说她不愿意和一群人在一起,她总是不知该和别人说些什么,对别人说的话亦是不感兴趣。娇会陪我一起出酸奶酪,喜欢路边小吃,在当地最昂贵的西餐厅里也不讲究优雅。娇在街角的古井旁给我拍了张照片,她说喜欢我脸上那从不刻意摆弄的真实表情。
分别的前一晚,我们睡在同一张床上,床单洁白,娇身上有神秘的淡淡芳香。她修长白皙的手臂环住我的身体。我问她去哪里,她说回北京吧。她说她觉得我像是个经济无法独立的女子,不愿在职场上左右逢源,也不知该怎么与他人共事。她说我最适合的职业是老师和艺妓。我喷笑出来,我不知她是怎样看穿我在人际上的洁癖与障碍。我第一次向她说起我一直在画画,给不少杂志投过稿,也被拒过很多次。但靠着稿费我还是可以不断行走。我要不停的走,这样可以避免和一个人或者一群人纠缠在一起。娇问我和她在一起有没有纠缠的感觉,我摇头。似乎和娇在一起就如同单独一人。
早上醒来娇已不在,她留了纸条,说我们都是孤独避世的人,我们会再相见。明明知道娇会离开,可望着手中的字条还是一阵失落。
(二)爷爷和萧然
娇走后我又在苏州逗留几天,每天画画,去网吧与杂志社联系。我整理好我的大背包,亦买了去北京的火车票。我准备回趟家。娇说回北京时我没提出与她同路,不愿牵绊她,尽管愿意跟随她。
我的妈妈是干练独立的女子,她曾希望自己有个出众的女儿。弟弟优秀,我便不再内疚,坚持认为我没有义务成为她想象中的优秀女人。我父母几年前移民德国,弟弟也去了。那是一个我热爱的国家,那里的人们热情又严肃。我独自留了下来,我从未告诉妈妈我想她,尽管总在往她出国前的手机号码上发送短息。他们把我的童年留在了农村,长大后又要求我适应城市生活,我不甘心这样被摆弄。小时候多希望和妈妈睡同一张床,一直想一直想,直到心里萌生怨恨。
在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萧然已上初中。我上初一的时候,他已高二。我们当地的初中和高中在同一个校园里。我逃课,班主任说让家长来学校,我说爷爷行动不便,来不了。萧然总来找我,给我带吃的和小说。我会把自己画的画拿给他看,我还画过他,眉清目秀,满脸温和。他一直说我有天分,说我对美有着特殊的理解。班主任常看到他,他是优秀的学生,学校里每个人都认识他。“他是你哥哥?”班主任问我,我愣了一下,点头。之后每次犯错,班主任总要找萧然来。他也总向班主任保证会好好管教我,走出办公室就威胁我说如果在犯错他会揍我。
我从不是那种会轻易妥协的小孩,任他对我好,我未曾有过感激。直到有一次,我逃课在网吧住了三天。我住校,爷爷不知道。老师找不到我,又联系不到家长。在老师办公室里,我面无表情的站着。萧然冲进来,进门就问我去哪了,我说网吧,他又问和谁一起,我说阿笙。他注视着他,发现他脸上的肌肉在颤抖,我知道一定会发生些什么。他快步来到我跟前,一把扯住我的手臂,疼痛顺着手臂传遍全身。他打我耳光,一下又一下,我瞥见班主任眼中幸灾乐祸的喜悦。我讨厌这个年轻的女老师,不公正、势力又愚蠢。但很快班主任又过来阻止萧然,因为他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太生气又担心,阿笙是学校附近的小混混,经常勒索学生些小钱,据说还□□过某个女生,仗着他叔叔是县公安局长为所欲为。我的脸上有清晰的手指印,我不哭。看着萧然离开,我不觉得自己错了,阿笙对我很好,我不讨厌他,我不想学习所以去网吧,我不会认错。
晚上我绕着操场跑步,一直跑一直跑,不知跑了多少圈,只觉得胸腔内爆炸似的疼。我不会认错,但我要惩罚自己,我真的让萧然,这个和爷爷一样对我好的人,生气啦。我躺倒在操场旁的草坪里,草湿漉漉的,凉气透过衣衫,透过肌肤直抵心房。从小我受过的教育就是爷爷的打和萧然的轻声训斥。我轻轻触摸了一下肿起的脸,钻心的疼痛,然后用力按下去,让这疼来的更清晰。我更希望这疼痛是爸爸或者妈妈给的,可是不会的。
第二天,萧然来找我,我说上次的小说看完啦,想要新的。他盯着我的脸,我说我没错,你要是还在气就接着打。他抬手抚摸我的脸,我条件反射式的躲开,因为疼。周末我去了他家,他往我脸上涂药,我说没必要,又不是大事,他只是自顾自的涂。他说以后如果在敢做这种事,他不会再管我啦。
萧然常带我去骑车、爬山、放风筝,逼我背英语单词。他给我买新的画板,把我的画贴在他房间里。他说我将来很难嫁出去,我这样子的人没人敢娶。爷爷爱听昆曲,偶尔也唱几句,他也喜欢我给他唱歌。他的水墨画画的极好,还会用口琴吹出好听的曲子。他特意买了食谱给我做饭,也总把我的花裙子洗的干净。他经常说爸爸妈妈给我们寄钱啦,爸爸妈妈让我努力读书。小时候会因我爬树或者不回家打我,每次都不用工具,都是把我按在长凳上,直接用他粗糙的大手打我,爷爷下手很重,他总想让我认错,我不肯,他只能接着打。
(三)见到了妈妈却不再有家
后来爷爷去世啦,夜里我抱着爷爷的衣服哭泣,我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心是活得,不然不会这么痛。爷爷临终前告诉我等爸爸妈妈回来,然后跟他们走。去年,萧然考上大学啦,他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爷爷走后,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与空虚。我不愿再上学,去了萧然读书的城市。爸爸妈妈赶回来,我已不在。
我来到萧然的城市,但我不愿让萧然知道。我当服务员,送快递,画画。我和一个在酒吧唱歌的年轻女孩同住在地下室。她叫阿筝。阿筝会带不同的男人回来过夜。这些男人令我感到恶心,白天西装革履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他们一边瞧不起妓女,一边享受妓女带给他们的快感。一群生存不下去的女子,沦落风尘,大家没有去追问社会,反而都在斥责这些女子。有人说她们没有尊严,没有人格,我说衣着光鲜的白领未必比这些风尘女子高尚到哪去。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没有一个像“婊子”一样的词来形容男人。同一种行为,为什么男人叫做风流,而女子则叫水性杨花。从这个角度,男女是不平等的,女性受到更多的束缚,女性更容易受到伤害。我曾和萧然说过这个问题,因为他让我看了《伊豆的舞女》。萧然讶异,他没想到我会想到这些。他拍打我的头,说小小年纪乱想什么。我追问萧然,他说我想的是对的,但是任谁都无法与整个世界为敌,我们无法为她们赢回尊严。
萧然总是表现出超越自己年龄的成熟,他能看清事情,但从不执着于改变什么。
阿筝回来时身上经常有伤,我会帮她涂些药。我们一起吸烟,她说话很粗鲁,常骂我长了一张妓女的脸,却笨的去做服务员。偶尔拿到的小费多,她会买pizza给我吃。我去酒吧找过她一次,她穿着纯白的低胸露脐装和黑色超短裙,在简易舞台上热舞。台下围着一群男人,满眼贪婪,有人要求她把衣服脱掉。她说不准我再来,语气冷漠。我偶尔煮饭,我问她爱吃什么,她沉默半天,然后说随便。我却看到一滴泪从她脸上滑落。不久阿筝便不再回来,我去找她,有人说她自杀了或者是被别人杀死啦。
阿筝是我离开家后遇见的第一个人,只是缘分尽的太快。
后来我开始给杂志投稿,慢慢地有几份杂志用我的画。稿费很低,但对我来说这钱来得十分容易。萧然在学校里过的并不好,农村孩子总显得太没见识,难以融入。但他始终目标明确,始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断努力着,成绩依旧优异。后来萧然从他母亲那得知我已离开村子,他便猜到我和他在一个城市呢。
萧然越发干净好看,头发染成亚麻色,浅灰色运动衣,白色鞋子上沾了些许泥土。他又是一脸怒气的看着我。但这次没有打我,我落魄的样子足以让他心痛。我说我想和你在一起。他说我太任性。
他通过她的父母让我的父母找到了我。看着我脏乱的地下室,妈妈满眼泪水。她紧紧的抱住我,说再也不让我受苦。这个人就是我的妈妈,我曾多么想她能拥我入怀。而如今,却感觉自己被陌生的女人勒的无法呼吸。爸爸是英俊的男人,眼里有泪,但未开口。萧然交了女朋友,他说他想结婚。我说我也可以和你结婚,他笑。他说我是他付出最多爱的孩子,但他从未想过和我结婚,他要的是一个会妥协的温柔女子,平平淡淡过日子。我见了萧然的女友,一袭白裙,及腰长发,很美。萧然叫我喊嫂子,我笑着叫她嫂子。她爱怜的看着我,在她眼里我是小孩子。我为萧然女友画了一张画像,然后随父母离开。萧然打我电话,我说我没有错。
我来到了爸爸妈妈的家,很大的房子。这是个孤单的地方,这里没有爷爷,没有萧然。
我随爸爸妈妈参加他们朋友的聚会,一群人,同一个表情,谈话空洞,言语虚假。未和任何人打招呼,也不回避他们好奇的目光,只有食物让我感觉亲切。在家里除了画画不知该干些什么,爸爸说要我去读书,我拒绝。他说我这么大的女孩子只能去读书,我说我不喜欢学校,我不属于那里。他劝我去试试,我依旧拒绝。最终妥协的是他。
妈妈对我是客气的,尽管有太多不满。她会笑着告诉我该怎么和别人打招呼,告诉我要笑。她带我去公司,要我看她怎么对待员工,怎么对待客户。这对谈吐优雅的中年人,我要怎么和他们相处。似乎这里的一切物品,一切情感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弟弟会喊我姐,但我们始终没有什么可以交流的,我不愿把过去十几年的生活讲给他听。他问为什么我以前不和他们在一起,我让他去问妈妈。这个小我一岁的17岁男孩总爱跟妈妈撒娇,总吵着换新款电脑。当然他也经常遭到训斥,爸爸妈妈会因他犯错而责骂他,尽管他是个优秀的男孩。
不久爸爸说要移民德国,而我决意留下来。我讨厌这种感觉,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是走还是和我一起留下来。德国有他们新的市场,到那里他们会活得更好,弟弟也能接受更好地教育。妈妈说不会再抛下我,一定要带我走。我问她,为什么带我走?是为我还是为了心安理得?我说除了爷爷睡了没有权利要求我做什么。
他们走了,把房子留给了我。我开始各处走,然后遇到了娇。
(四)高迪还是我
这次回到家里,我去给爷爷扫墓,发现爷爷坟前有一大把雏菊。我见到了萧然,4年过去啦,他们结了婚。他过来拥抱我,说要我去他的城市,他已稳定下来,可以照顾我。他的妻子就在旁边,依旧是那个美丽的女子,只是眼神中多了几分犀利,相信他必定是把我们的故事讲给她听了。
我在邮箱里看到一封邮件,是娇的。她说他在云南,问我去不去找她。我问为什么又想到我了,她说从未忘记。
我在火车上画着记忆中娇的模样,三天后到了云南。我们又躺在同一张床上,床单洁白,依旧是她白皙的手臂和神秘的香气。她说她要去澳洲,去澳洲结婚。我惊讶,不知要什么样的男人能同娇结婚。娇给我看她拍的照片。有呼伦贝尔草原低头吃草的一群白羊,草地那么绿,天空辽远。有下水道里爬出的一只大老鼠,浑身湿漉漉的。有夕阳下的老北京胡同。还有一张那个男人的照片,淡粉色的T恤,五官精致,黑发浓密,有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和挑逗的眼神,英气逼人。娇说他叫井野。我问你爱他吗,娇说应该爱。她说他有着风一般的性格,有着令她着迷的冒险精神和叛逆。我不明白为什么有着风一般性格的男人会心甘情愿的结婚。
娇说她早已辞掉了工作,不愿意再按着别人的意志去摄影。当然她没有了固定收入,偶尔把自己的作品拿去卖,但很少能卖出。她要价极高,她说她的作品值这个价钱。井野喜欢她的作品,说她是个天才摄影师。
井野在娇最潦倒的时候来到娇身边,带她去辽远的内蒙古高原。在夜班火车上由于只买到站票,井野坐在餐车外的过道上,让娇倚在他身上睡觉。井野请娇吃高档昂贵的牛排,也会陪娇吃路边的炸臭豆腐和酸奶酪。和朋友在一起时,井野总是满口胡言乱语,时不时有脏话冒出。他总说他的朋友没一个好东西,而他朋友骂他狼心狗肺,问他我们这群好孩子是被谁带坏的,大家吵吵闹闹十分开心。
初春娇和井野以及井野的一群朋友一起去看海,他们脱光衣服下海游泳,相互泼水追打,娇给他们拍照。他们一群人在浪头来的时候冲到海里给娇捞漂亮的贝壳。井野一脸坏笑,对他们说,你们表现的再好也无法让娇动心,她爱的是我这种有内涵的人。结果井野被他们撂倒在沙滩上。他们骗娇过来,然后把娇推倒到在井野身上。
我能感觉到井野带给娇的快乐,这种快乐足以让任何人幸福。
井野是娱记,很适合他的职业。他自己却不喜欢,一方面,他觉得费尽心机的把别人的私生活公之于众毫无意义。最不能理解的就是人们为什么热衷于挖掘别人隐私,是空虚还是看热闹情节?另一方面,井野一直承认自己是太过自我的人,过分关注别人,会让他感到累,非常的累。
最终井野没有和娇结婚。他深爱着爱娇,他更想要一个不受一点束缚的自己,正如娇所说,他有着风一样的性格。在澳洲,井野心浮气躁,娇便知道他还是不想结婚的。于是问他,他说如果我反悔啦你会恨我吗?娇说不会。他又问那我还可以与你一起旅行吗,娇说我结婚之前可以。他抱住娇说对不起。娇没有过分悲伤,她从不是会让自己迷恋什么到不能自拔的人。
2个月后,我又一次收到娇的邮件,她和井野从澳洲去了西班牙。娇从小便对西班牙有着神奇的向往,或许是因为三毛。在巴塞罗那,娇沦陷在兰布拉大街,加泰罗尼亚广场,黄金海岸及贝尔港,以及哥特区各种古老建筑。井野和娇都喜欢兰布拉大街上的悬铃树,都爱那里的“真人雕塑”和流浪艺人,流浪便是他们的生活方式。娇迷醉于高迪,这个期望自己的作品能唤醒存在于人类心中的直觉潜能的建筑大师。
娇喜欢独特的人,高迪的大胆和与众不同俘获了娇的心。井野便问如果我和高迪都想与你结婚,你会嫁谁?娇说当然不是你。井野委屈的问为什么,娇说我不会再给你拒绝娶我的机会。井野吻娇的脸颊,然后抱住娇说这样的你让我无法抗拒。娇说我终归不值得你放弃什么,即使我从未想过让你放弃。井野说事实上我们是一类人。
(五)她为我而死
娇告诉我如果想她就到虹桥机场等她,她2天后回来。我立马买了去上海的火车票。我看到娇与井野挽手向我走来。娇又是紧紧的抱住我,说万分想我。我说我总感觉你一离开就把我忘了呢,你从不会留恋什么。她说对,但是你是不同的,我爱你,所以会想你。我下意识的看了看井野,他一脸好奇的看着我。我理解他的好奇,他是想看清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在娇心中占有这么重要的位置。我带他们去了我父母的房子,几年来我很少在那住,但也一直没把他租出去。我给他们炖了鲫鱼汤,炒了鸡丁和酸辣土豆丝,娇帮我把在菜场买的熟牛肉切成片,我有用菠萝、草莓和苹果做了沙拉。我买了啤酒,娇喜欢青岛的醇和。吃饭时,娇说如果这辈子我们都不结婚,她愿意把她的生命交给我。我们都是缺少爱的人,所以相知相爱。井野大肆恭维我的厨艺,并说尽管不算了解我,但他知道他会很轻易爱上我这种人,他说我和娇是同一种人。
晚上娇和井野练双人Yoga,我在书房画画。井野总嫌娇动作不到位,一直骂娇笨。娇则说井野太不懂坚持。
第二天晚上我们乘上了去北方的火车。列车上,娇坐在我和井野中间,一只手拉着我,另一只拉着井野。娇对井野说下车后你去找那帮朋友,我们俩回家,我家。井野答应。后来我倚着娇的肩膀睡着了,梦里又是萧然的满眼怒意。我梦到了爷爷,他骂我太不听话。
娇的爸爸到车站接我们,没有多言,只是笑着。他拎着我们的行李走在前面。娇拉着我的手,说这是她长大的地方,也是她曾经最想离开的地方。娇打算这次看完爸爸就长时间和我在一起。到了娇家,她的爸爸给我们买了西瓜,我和娇坐在竹椅上,用钢制圆润的小勺舀西瓜吃。交谈中,娇爸爸对我说,如果娇她妈没有过早的离开,娇的性格和生活方式会更好一些。我和娇一致认为这两样东西本身并无好坏之分。而娇的爸爸又说,起码她会更懂珍惜,更容易幸福。娇爸爸是小学老师,快要退休啦,看得出是一位一丝不苟的严厉老师。娇把她几乎所有的钱留给了爸爸,这些钱有她的一点积蓄,大部分是井野给她的。她本不接受井野的任何东西,但这次她没有拒绝。
娇带我离开,临行时娇给了爸爸一个拥抱,对他说注意身体,我可禁不住失去你。爸爸点头。
我和娇去了一个小城镇,紧靠内蒙古高原的一个小城镇。街道狭窄而拥挤,街头有人下棋打牌。小镇附近便有草场,我和娇乘坐大巴去了那里。我们骑马。伏在马背上,在无遮拦的草场奔驰。而扬起的马尾与我飞扬的长发系在了一起,感到疼痛之时,身体以被托下马,马儿依旧奔驰。第一次这么清晰的嗅到死亡的气息。身体在与草地的摩擦中剧烈的疼痛,风声呼啸。隐隐约约听见娇的惊叫,她好像在说快剪断马尾。
最终娇让马停了下来,救下了我。我已血肉模糊。救护车上景区负责人叹息着,这个草场十几年未出过类似状况了,那女孩勇敢。娇静静的躺在我身边。我说,娇我险些死掉。没有回应。我说原来我是不愿死去的。仍旧没有回应。我试图起来看看娇,可是任凭我如何努力,我就是动不了。年轻的护士轻声告诉我我会没事的,不要乱动。我艰难的问,她怎么样了?护士没有吭声。
这一刻我害怕了,我似乎听到了娇的告别。然后我便没了知觉,不只是昏迷还是睡着了。
梦里还是萧然的训斥,语气担忧,满眼怒意。我隐隐约约听到她说要把我嫁出去,嫁给一个管得住我的人。听到她说我永远都无法让他放心。
睁开眼便看到了萧然,他吻我的额头,满眼泪水。我说娇她离开了吧,萧然沉默。我知道娇她定是离开了。她曾说会把生命交付于我,终于,她为我死去。
(六)你们继续去旅行
萧然一直照顾我。浑身的巨痛让我彻夜难眠,一直在想娇,以后将不再有这个让我一直奔波的女子,我深爱着的女子。萧然试探着问我娇是怎么回事,我告诉他她便是我。萧然一直唠叨着,说我从小就只做不靠谱的事,这下差点丧命。我问莫非你想揍我,他说等你好起来看我揍不揍你。他一直和我商量,让我以后就呆在他的城市,我告诉他以后再说。萧然是结了婚的人,而和他结婚的人不是我,是一个美丽平静的女子。
出院后,萧然执意要我同他回去。我说我还不想停留,我要带着娇一同行走。萧然眼里满是担忧。
邮箱里都是井野的邮件,他急于找到娇,说他发现一个绝美的□□,要娇与他同去。我让井野来找我,然后把娇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他。井野一脸平静的说,在机场时我从她的眼神中便看出她是属于你的。我问井野没有和娇结婚你后不后悔,他说他从不后悔。他邀我一起去旅行,说我们两人带着娇永远走下去。我狠狠的给了他一个耳光,然后问他像你这样的人有永远吗?他笑,拥住我说,我遇到了世间最奇异的两个女子。
那一夜我和井野躺在同一张床上,他抱着我,吻我的长发。他细瘦的手指拂过我的每一寸肌肤。嗅着他的味道,我想着娇。我知道娇曾经也被这样抱着、吻着。我给了他一个深深地吻,一如我吻娇那样。
清晨早早醒来,我轻轻下床,没有吵醒井野。我煮咖啡,然后把一包白色粉末放入咖啡里。井野醒来,我喊他来喝咖啡。他还是那挑逗的眼神,我看着他喝缓缓喝下。就这样留住你,为娇留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