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二十四（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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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黄大娘草屋的後院，只见几棵苹果树也结满果实，一颗颗结实饱满的红苹果吊在树枝上，有压弯树枝的趋势。
「劳烦璎绯姑娘了。」黄大娘笑笑说道，她从屋子里拿出几个木桶用来盛放苹果，又拿出一壶白开水，递给璎绯，道：「不用急，你累了就坐下歇歇。」
黄大娘只道璎绯身子柔弱，这等工作对她而言想必极为困难，当下又道：「如果妳真的不行，跟我说一声就好了。」
「璎绯定必不负大娘所望。」璎绯轻轻地道，她横目四周，忽又问道：「大娘可有木梯？」
对璎绯而言，要用轻功跃上千丈绝壁也绝非难事，更别说只是这几棵苹果树，只是她个性不如瑾瑜公主张扬，所以武功也是深藏不露，而见过她武功的人全部都已身首异处。
她并不是瑾瑜公主，只凭个人喜恶注定别人生死，她只杀任何皇上要她杀的人。
黄大娘很快就找来一道木梯，搭在苹果树靠着墙壁上，向璎绯千叮百嘱道：「假如木梯在摇晃，立刻就要下来，我可不想妳这般年轻的小姑娘就这样跌断双腿。」
「是的。」
璎绯跟黄大娘联手搭好木梯，她此刻不是皇上的秘密杀人武器，只是平凡的少女姜璎绯而已。
小心翼翼地爬上木梯，璎绯看起来当真是像个不谙武功的平凡人。
一手撑在木梯上，一手巍然伸出来把树枝上的苹果扯下来，抛到背负的竹篓里。
如是者重复了几十次，几棵苹果树的苹果尽皆采摘下来，璎绯扶着木梯小心爬下来，然後把剩下的苹果全都倒到木桶里。
黄大娘在一旁望着，上前问候道：「璎绯姑娘妳还好吗？」
「很好。」璎绯很有礼地回应。
黄大娘似乎想把那几大桶苹果抱回屋里，无奈苹果太多，木桶沉重，她难以一人抱起来。
璎绯不语，只是上前为黄大娘分担了一半木桶的重量，二人双手捧着木桶的一边，自然轻松得多。
「拜托妳了。」黄大娘笑道。
「这是应该做的。」
二人合力把全部苹果搬进屋里，黄大娘想招呼璎绯进来喝茶，她却拒绝了。
时间不早，璎绯也想回去好好研究关於洛清流的一切，顺度想一个能与洛氏千金拉上关系的办法，她自知言语笨拙，个性过於沉静，也不知道该如何使洛氏千金看上自己。
想到这里，璎绯抬头望了望正在屋里忙着的黄大娘，略一沉吟，问道：「黄大娘，璎绯有事想向大娘指教。」
「说什麽指教不指教，大娘懂得的一定会告诉妳，只是大娘目不识丁，恐怕帮不到妳呢。」黄大娘回头抹了抹脸上的汗水道。
「敢问大娘，怎样才能跟陌生人成为朋友？」璎绯目光真诚，她是真心想知道答案的。
黄大娘打量着璎绯，这木头似的丫头似乎开窍了，懂得向人指教如何交朋友呢，这倒是好事。
她一心以为璎绯想在京城结识朋友，却从来没有想到璎绯的请教背後竟然有一段漫长的故事。
「交友之道贵在真诚。」黄大娘顿了顿，道：「有时候，你交托真心，别人未必以真诚回报，这是难免的事，但假若你永远也不交托真心，就不要奢望别人会给你真挚的友情。」
「『真诚』两字，有点抽象，如何才能让人感受到你的真诚？」这张安静乖巧的面具只能让璎绯立身於世，却不能使她交上任何朋友，因为从来没有人会跟她长久接触，而假若有人跟她相处数个月，会发现这女孩的心比任何东西都要冰冷无情。
这样的人，又有何资格谈真诚呢？
黄大娘想了良久，方才回答道：「使那人感受到妳对她的重视。」
她笑了笑道：「璎绯姑娘妳别担心，像妳这般可爱的姑娘，总会有很多人前来跟妳交朋友的，笑得可爱的姑娘总会有人喜欢的。」
璎绯想起瑾瑜公主，她虽然住在公主府里却交友众多，其中一个原因，莫非就是因为佳人脸上总是带着动人笑容？
「承大娘贵言，刚才能得大娘指教，实乃璎绯之荣幸。」璎绯拱手道，从小在宫中长大使她习惯这般有礼对别人说话。
「哪里说得上荣幸，我的家有妳这皇上义女光临才算得上是荣幸呢。」黄大娘打趣道，她从木桶里挑出几个特别大的苹果，递给璎绯道：「拿几个苹果回去，我见妳那里总是空荡荡的，看着就叫人不舒服，有空就多放一些东西在屋里吧。」
「璎绯不擅长装饰。」璎绯没有伸出手接过苹果。
黄大娘知道这丫头的脾气，当下也唯有不再勉强，她把苹果放回木桶里，又从适才的菜篮子里拿出那件大衣，递给璎绯道：「这个妳可一定要收下来。」
璎绯接过大衣，盈盈施礼道：「谢谢大娘。」
「谢什麽？这是你应得的酬劳，我见妳看起来如斯娇弱，多怕风一吹就把妳吹走，妳在京城没有家人，冬天没有人给妳造冬衣，万一冷得病倒了怎麽办……」王大娘还在唠叨，璎绯已经走到门口，向王大娘告别。
甫一走出王大娘的草屋，就看见一个正背着谋生家伙的农夫路过，他一看见璎绯就上前笑道：「璎绯姑娘！」
「李大叔。」璎绯打招呼道。
「原来你是边境姜将军的女儿啊，怪不得妳年纪这麽小就独居在京城里，原来是为了等候将军归来。」李多福整理一下头上的大草帽，跟璎绯搭讪起来。
璎绯语气友善，而且有问必答，所以大家都喜欢找她聊天，尤其是她现在身份显赫，别人自是对她更加好奇。
偏生璎绯的个性却最是低调不张扬，这次皇上把她的身份浮上水面，其实她心里都是觉得有点难以适应。
「正是。」
「只是我不懂，既然妳是大将军的女儿，现在也是皇上的义女，为何不住在宫里，或者是选个府第居住？何必住在这些穷乡僻壤？」李多福一手拿着铲子，撑在地上，然後拿起围在颈上的毛巾擦汗，雪白的毛巾经过岁月的洗礼，已经变成黄一块黑一块的，早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非己之财不可取。」璎绯微笑摇头，这句话其实是真话，可惜背後的含意自然不是李多福能够明白。
李多福想了一会儿方才把璎绯这讲究的句子消化掉，然後拍掌笑道：「说得好！假若每个富家子弟的想法都跟璎绯姑娘一样，那老百姓的生活就会好过多了。」
「璎绯也只是觉得无功不受禄而已。」
这小镇里人烟稀少，所以邻里之间都相当熟悉，璎绯乃年轻单身少女，看起来柔顺软弱，所以大家都格外照顾她。
璎绯突又想起适才向黄大娘问的问题，当下问道：「李大叔，璎绯有个问题想要指教。」
「璎绯姑娘妳竟然有事向我这粗汉指教？是不是找错人了？」李多福大笑打趣道，似乎不太相信。
「敢问大叔，如何能交到朋友？」
一般人问这问题，李多福大约会把他当作戏弄自己，但一向安静寡言的璎绯问出这问题，却是使李多福大为感动，他膝下无子，一直把小女孩当作自己的女儿，眼见她这般内向，不禁暗暗有点担心，此时听见璎绯主动问这问题，他倒是跟黄大娘一样，以为璎绯终於开窍想交朋友，当下笑得像地上捡到金子一样，道：「璎绯姑娘啊璎绯姑娘，难得你问这问题，老汉就算是说到晚上也要告诉你。」
「请大叔多多指教。」璎绯单纯地笑道。
「男人跟女人交友的方式看似不一样，实际上分别不大，最重要是有相同的喜好，对事情有相彷的想法，大家谈得投契，几杯烧酒下肚就会成为好朋友，很简单的。」李多福拍了拍璎绯瘦弱的肩头，鼓励她要主动踏出第一步。
璎绯秀眉轻颦，她长得虽不及瑾瑜公主般惊艳倾城，但自有一股小家碧玉的风韵。
「还有，人与人很讲究缘份，没缘的话，做不成朋友也没法子，世上这麽多人，总会有一个人跟你投契的，古人不是说什麽倾什麽故，白头什麽的吗？」
「倾盖如故，白头如新。」璎绯回答道。
「所以说缘份还是很重要的，否则认识时间再长，也不见得会成为好朋友的。」李多福又抹了抹脸上的汗水，一阵汗臭混杂着草料的气味迎面扑来。
璎绯点点头道：「大叔言之有理，璎绯实在受教。」
「受什麽教？妳平日有空教村里的孩子认字，他们才受教呢！」
「小事而已。」璎绯摇摇头，她的生活极为平静，除了练武和执行任务外没有任何兴趣，偶尔出去散心也是不错的事。
其实，璎绯觉得是她应该向村里众人道谢，如非他们，自己的人生恐怕会沉闷得一池死水，当然，她是安於现状的，留在皇上身边为他进行任务是她一生的责任，除非咽气，否则她是不会放弃的。
夜里，深秋初冬的风总是使人避之不及。
桌上的烛台依然亮着，璎绯只穿一件单薄白衣，坐在窗边阅读卷宗，脑海里缠绕着王大娘的话。
「如何才能让人感受到你的真诚？」
「使那人感受到妳对她的重视。」
璎绯望向窗外的明月，只见云雾缭绕月光，夜风眷恋繁星。
风吹起璎绯的长发，她执起桌上发带，把长发束好，然後又拿起手中的毛笔把玩着，脑袋里却始终在想同一件事。
如何能使洛家小姐感受到自己对她的重视？
翻开卷索，关於洛家小姐的资料不多，也许应该这样说，这女孩身上也没有什麽东西值得发掘。
洛氏小姐，芳名依璃，十四岁，丞相洛清流之独女，自幼被视为掌上明珠，从未出门。
恐怕「从未出门」四字，将会在数天後改变。
可是，一个「从未出门」的千金小姐，自己到底能如何让她感受到被重视呢？
这位千金小姐，在洛家想必是过着万千宠爱在一身的生活，身边团团转的下人都这般重视她，自己怎样能使她感受到自己对她的重视，足以使她把自己当作朋友？
璎绯又想起李多福的话，朋友需要有相同喜好，还需要缘份。
相同的喜好？这不难，可是缘份？那可是老天爷的旨意，璎绯的武艺再高强也不能使她和洛小姐之间有缘份。
璎绯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因为她知道一击若不中，以後再也没有机会－－连活着的机会也没有。
而且皇上派来的任务素来都简单而直接，往往都是杀人灭口四字，不需要用脑筋多思考的，就算要思考，也只是要想什麽时候杀人而已。
哪来现在这般复杂，竟然要个性平静淡漠的自己跟一个千金小姐交上朋友，然後打探出账簿的下落。
璎绯觉得王大娘跟李多福说的都很合理，交朋友之道其实都尽在他们的答案之中，问题是自己能否在当天用到洛家小姐身上。
要知道洛家小姐出游的机会千载难逢，错过这次大约没有下次了，更别说洛清流奸猾如狐狸，这位洛小姐很有可能是他唯一的弱点。
抬眸望月，雾，还没有散。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二十四（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