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 夫》龙门说书人

5、5

　　李悟空几个也没什么家当，随便收拾了点衣服，带着两台笔记本电脑，还有一些杂物，搬上面包车走人了。
　　搬家路上，大家都很沉默，开车的沙僧问：“老大，往哪儿开？”
　　李悟空说：“往西郊工厂区开，那里外地人多，很多平房出租，价钱也便宜。”
　　坐在后车排的小白龙这会抱着笔记本目不转睛地看冬季恋歌，李悟空看他一眼，心里升起了一种很忧愁的情绪。
　　八戒也犯嘀咕，说：“老大，咱们跟着这傻子真的能出人头地？”
　　李悟空说：“别看他现在跟没断奶一样，刚才他可是非常专业地给我上了一堂课。”
　　沙僧问：“他怎么给猴哥你洗脑的？”
　　李悟空说：“反正天花乱坠说了一堆，太专业的名词什么我也记不清了，总而言之就是人要找准自己的长处，使劲往下挖，挖不穿地球，也得挖口井出来。”
　　八戒问：“那咱们几个的长处是什么？”
　　李悟空不说话了，沙僧说：“我看咱们几个的长处是坑蒙拐骗。”
　　李悟空从后车座探身拍了一下沙僧的脑袋，骂：“别瞎扯，等咱先住上来，容我好好想想，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没长处？老鼠都还会钻洞呢！”

　　西郊工厂区边缘，居民搭建的平房一排一排，挨挨挤挤，窄小的院子里晾晒各式各样的衣服，院门外什么车都停，自行车、三轮车、改装电动车，就是不停好车。
　　李悟空几个的面包车开进去能堵半条道，尘埃满天的，小白龙很不适应，问：“我们住这里？”
　　李悟空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先有地方住再说。”
　　一路开，哪家大院贴出招租的就停车，小白龙娇生惯养，看见脏乱差，一路都摇头，李悟空也没说啥，八戒要抱怨说：“咱们这是避风头呢，哪能那么讲究？”
　　李悟空说：“人都有点毛病，小白龙这阔少毛病短时间内是改不了了。住得干净点也好，免得生病还要付药钱。”
　　沙僧也赞成，八戒一路开，开到很偏僻的地方，一家院子门口贴了招租，院子前还有好几棵大柳树，春日鹅黄的新柳招拂着，小白龙总算老实了，说：“就这里吧。”
　　李悟空几个停好车，往里头一看，一左一右各三间，整整齐齐对称的六间屋，院子中间铺了砖地，还架起了瓜棚，一位老大爷正在那浇瓜秧。
　　老大爷一见有人来，起身打量了这几人，李悟空说了来意，要租房，老大爷问：“你们四个人住？”
　　李悟空说是，老大爷又问：“没别人？”
　　李悟空说：“没别人。”
　　老大爷说：“行，我这院子呢，宽带上网、空调、热水器什么都有，洗手间浴室都干干净净，就一个条件，整租！再转租、分租给别人我是不让的，你们一搬进来，我就走，我儿子家在城里有现成房子让我去住，要不是我舍不得这老宅子，也找不到合适人看管，我早就搬了。”
　　说着老大爷就左右端详着小白龙，说：“打你们进来第一眼，我看这后生就挺正派的。你们跟着他可要学好！”
　　八戒低声笑：“这小白龙傻，老大爷更傻。”
　　李悟空拍八戒，说：“别捣乱。”
　　沙僧听什么都是现成的，问：“那您看租金多少合适？”
　　“要合适呢，我也不多要，每个月这个数。”老大爷比了比手指头，李悟空看着也合适，毕竟是这么大院子呢，就没还价，老大爷又商量了一些细节，挺利索就定了下来。
　　之后，老大爷就拿着一袋行李打声招呼就走了。

　　几个人卸了行李，略收拾了一番，转眼已经下午四五点了。
　　八戒说：“这老大爷怎么这么神叨叨的？”
　　沙僧说：“有咱们几个神叨吗？信白龙教，得永生。”
　　李悟空说：“别说废话！先分工，沙僧和八戒看看厨房缺什么，上巷子口那菜场买菜做饭，我带小白龙到附近小超市买点日常生活用品。”
　　李悟空说着又把小白龙推上了面包车，开着车子就摸索了附近的道，四通八达的也知道是哪，一绕跑到工厂大道上，一路看，什么厂子都有，还净是些名牌产品的生产加工基地。
　　李悟空记性也不差，留了心，没多久就转出来了，到了一条城乡结合的小街，带小白龙进了超市，小白龙这下可高兴了，超市里都是新东西，哪样他都往购物车里堆，李悟空骂：“你有洁癖也用不着全用新的啊！还有你一下买这么多玻璃杯干啥！”
　　小白龙振振有词：“一个喝茶、一个喝咖啡、一个喝开水。”
　　李悟空目瞪口呆：“你这孽蓄到底是哪来的！要讲究也不是这么个讲究法！”
　　小白龙往购物车里放一样，李悟空往回放一样，折腾了半天，最后总算妥协出一车购物成果来。排队结帐完，李悟空正把东西往面包车上搬，一转眼这小白龙就不见了，李悟空一想这小白龙跟傻子也没差，别被人拐走了，他气极败坏地关上车门，火急火燎沿街找，没想到这孽蓄在一家手机营业厅走不动道了，正让人家营业员把最贵的智能机拿出来左看右看，似乎还很嫌弃的样子。
　　李悟空上前去，把小白龙手上的智能机抢走了，还给人家营业员。
　　小白龙不干了，又指了另一台智能机，说：“这个。”
　　李悟空问：“想买手机？你会用？”
　　小白龙说：“你们有，我也要有。”
　　李悟空说：“你哪来的钱买？”
　　小白龙说：“你不付钱啊？”
　　李悟空听了一愣，这小白龙算是赖上他了，他这个理直气壮的，李悟空竟然哑口无言。
　　李悟空想了想，给这孽蓄脖子上挂一手机也好，免得人丢了也找不着，但要买智能机那是做梦！李悟空拽着小白龙到了老人手机区，说：“这些好，买话费送手机，按键大，声音响，你用着也简单！”
　　小白龙迟疑了半晌，问：“能上网吗？”
　　营业员说：“也能上网。”
　　李悟空哄着说：“能上网就行，就这一款吧？你看多时尚，是最新款的老人手机！”
　　小白龙听见“最新款”三个字，有些迟疑，李悟空指着一款充值200元包200话费送手机的，让营业员取出来，付了钱，装上卡，充了值，开了机，又搞了长长的手机链，就往小白龙脖子上套。
　　小白龙长得帅就是占便宜，被李悟空这么作践都还是英俊有型，就是多了一点点闰土气息。
　　不过小白龙有了这手机还是挺高兴了，先把李悟空的电话存了进去，又从李悟空那把八戒和沙僧的存了进去，一上面包车就开始煲电话粥。
　　“沙僧，你们买好菜了吗？我最喜欢吃上汤娃娃菜还有鲜鱼羮，你们会做吗？”
　　沙僧在那边接了电话先是一愣，然后又问：“小白龙，谁给你买的手机？”
　　小白龙得意洋洋说：“悟空买的，最新款！比你们的都好用，按键大，声音响。”
　　沙僧在那听得乐不可支，说：“这年头谁还用按键的手机？”
　　小白龙一听愣了，自尊心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伤害，那老人手机通话声音大，开车的李悟空也听见了，朝那边吼：“沙僧你别说废话！”
　　八戒在旁边更添乱：“是老人手机吧？小白龙你现在脑子坏了，是该用老人手机。”
　　小白龙听了，彻底郁闷了，人的攀比心理无处不在，不然产品更新换代也不会如此频繁，市场更不会如此繁荣。
　　李悟空看这小白龙沉默得不说话了，他嘴角上的伤口还刚结痂，也怪触目惊心的，说到底都是为了他们几个才被保安打了一顿，做人不能太忘恩负义是不是？
　　李悟空叹了口气，说：“我那智能手机给你用，你的老人手机给我用，这样行了吧？”
　　小白龙鄙夷地看了眼李悟空，说：“我在营业厅里看过了，你那手机不是最新款的，不过我就凑合着先用吧。”
　　李悟空听了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笑着骂：“行，你行！我真是从高速路上拣回一祖宗供着了。”
　　小白龙却一点也不客气，拿着李悟空的手机跟自己手机换了卡，还把老人手机往李悟空脖子上挂，还颇为斟酌地看了看李悟空，说：“你挂着挺好的，和你气质浑然天成。”
　　李悟空问：“啥叫和我的气质浑然天成？你把话说明白点！”
　　小白龙说：“手机土，你也土，不就是浑然天成吗？”
　　李悟空无可奈何，说：“行，你行！损人的功夫越来越好了！”

　　回到家，沙僧八戒做饭，李悟空收拾房间，小白龙上网看剧，这分工还挺和谐，一伙人凑合吃完饭，整片工人租房区没多会也热闹起来，下班的年轻工人聚集着，打牌喝酒聊天。
　　李悟空琢磨着自己的长处是什么，吃完饭就往外溜达去了，一边溜达一边看着自己脖子上的手机，哭笑不得，试着折腾了半天，手机系统又老，上网功能又很鸡肋，也只有穷人草根才用。
　　可李悟空想了半天，看看周围的八零九零后工人，哪个用得上几千块的手机？每个月薪水才两三千，买不起电脑，但是这一群人不在少数，占年轻人的比重很大。
　　李悟空脑子里有一点灵感，但是又没有切实的计划。等他忽然酝酿出什么东西，由不得脚下狂奔着回到院里，气都喘不匀了，对坐在瓜棚底下的小白龙说：“我想到了！”

　　小白龙正上网浏览图书网站，加了一堆书进购物筐，问：“你想到什么？”
　　李悟空凑过去一看，骂：“你这家伙真够神的，除了记不清自己是谁，什么都会，尤其会花钱。”
　　小白龙说：“这买的都是专业书，给你上课用的。”
　　李悟空看了眼书单，一堆经济、管理、财政之类的书籍，五花八门，脸色正有点好转，往下一看，书单后头小白龙买的一堆少女漫画，什么恋爱物语，什么间谍罗曼史，又傻了，问：“这些是什么书？”
　　小白龙微微一笑，说：“给你这脑残上课我是不是会很无聊？我无聊的时候总要看点东西消遣一下？”
　　李悟空说：“你弱智啊，信这些漫画上头胡扯！”
　　小白龙一本正经，说：“童话故事的好处你不懂，只有像我这种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才知道这种单纯的美好多么难能可贵。”
　　李悟空脸色一白，捂着嘴说：“他娘的，你天天说话这么酸我早晚得去拔牙！”
　　小白龙冷哼一声，问：“你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李悟空这才想起正事，说：“你跟我扯那什么分工，什么人的长处，我想到了，我还得干回老本行。”
　　李悟空搬了一条马扎坐了下来，小白龙问：“什么老本行？”
　　李悟空说：“网站。”
　　小白龙问：“什么网站？”
　　李悟空说：“电子商务。”
　　小白龙说：“你要卖什么东西？卖给谁？”
　　李悟空说：“卖三四线城镇人口还有城市农民工能买得起的正品货。”
　　小白龙听了一愣，问：“价格？你怎么打赢那些大的电子商务网站？”
　　李悟空说：“我卖正品，又不一定卖当季货，我去扫工厂库存，只要质量好，牌子正，价格低，哪怕不应季，像我们这样的草根也不在乎。”
　　小白龙又问：“你做网站，看来你的销售渠道就是网络了，可是你的消费用户群可不是人人都买得起电脑，恐怕用老人手机的也不在少数。”
　　李悟空一击掌说：“我就是要这件事上琢磨，我要开发一个网站，精简小巧的，耗流量低的，用老人手机的系统和网速也能打开的电子商务平台！”
　　小白龙听了半晌，说：“听着有点创新。”
　　李悟空说，“我这就去做网站框架。”
　　小白龙看他劲头那么足，本来还有许多要考虑的，都没有说出口。所谓有志者，事竟成，如果李悟空足够百折不挠，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他也没有必要提前提醒。
　　李悟空拿走了小白龙手上的电脑要去写代码，小白龙飘荡着过去，说：“那些书我都买了，□□。”
　　李悟空埋头苦干，半天才回过神来，刚要吼小白龙几句，最后看着在拿智能手机打游戏打得正欢乐的小白龙，也只能摇摇头，跟脑残计较阻碍他人生大业！
　　李悟空一回头，又埋头继续写程序代码去了。
　　李悟空足足写了一晚上，构建好框架，为了让网站足够精简到能用低端手机打开，李悟空甚至连图片大小清晰度、说明字数都精确了，真是绞尽脑汁。大早上又让沙僧和八戒还让他俩去买域名，租服务器，把网站上线。沙僧和八戒听了早饭也没吃，点头去办事。
　　李悟空回头去找小白龙，没想到这孽蓄起了床，正在厨房找吃的，除了吃就是花钱，活脱脱一个享乐主义腐败分子。
　　李悟空说：“上工厂扫存货去。”
　　小白龙正在给一块面包检验包装，保质期、生产日期正看得认真，没想到被李悟空活生生拽走了，小白龙说：“不吃早饭很容易得胃病。”
　　李悟空说：“回来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