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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Round 3 病房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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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送到医院中去,简单诊断过后,医生便得出结论,顾恺这是高原反应了。
平躺在白色的病床上,顾恺的脸上覆盖着氧气罩,面色苍白,正安静地呼吸。陈宸去办了手续,回来之后,依靠在床头上,不知是在想写什么。不多时嗤笑了一声,说一句:“去抽跟烟。”便双手插兜,离开了病房。
肖栩和我坐在一旁,说是陪床,顾恺安静得很,也根本不需要什么人来照顾。他盯着陈宸离开的背影,而后用手肘捅了捅我:“哎,陈先生不会真对师兄有意思吧……?”
“或许吧。”我耸肩。
他不屑地瞟了我一眼:“或许是什么啊?——不过话说,看师兄也根本不像咱们这个圈子里的人啊。”肖栩说着,最后已近自言自语了。
我没去搭理他的话。陈宸确实奇怪,不知道他是怎么看中了顾恺的,刚刚在山上顾恺晕厥的时候,从他背起顾恺来飞奔至医院中的架势上来看,我倾向于他是真心的。算了,管什么为什么,我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对肖栩这么执着。
病房里的空气沉闷,有一股我极为厌恶的消毒水的味道。我打算出去通一通风,门外却站着陈宸。他真是出来抽烟了,就倚在墙上,半低着头,嘴里叼着一根烟,烟头一明一灭。我跟他打了个招呼,便把走廊里的窗拉开,探出头去,大口大口地呼吸窗外的空气。
“哎,秦恒。”
陈宸忽然出声,叫了我的名字。我奇怪地回过头去:“怎么了,陈先生?”
“一直没问过,你跟肖栩……是在一起的吧?”
我的心跳骤然停止,之后便有些紧张地不断在加快。前前后后地加起来,我和肖栩恋爱的日子已经有十多年了,却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展示过我们的关系,已经习惯了躲在阴影里,我就像惧怕阳光的吸血鬼突然被拽到了太阳底下那样,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我用沉默作为了答案,久等不到我的回应,陈宸“噗嗤”一声笑了:“你怕什么?这是什么年代了,还不敢承认?”
“……陈先生问这个做什么?”我用面无表情来掩饰内心的紧张。
“就是随便找个话题聊聊天。”陈宸并没有追问下去,看样子果真是像他所言,就只是找个话题罢了。
干脆避开这个尴尬的问题,我转头继续呼吸我的空气,西藏的气息与帝都不同,这里的一切都是沁人心脾的:“聊什么都行,这种话题严肃了一些吧。”
“那……聊聊我的感情问题?”陈宸把烟头摁在窗台上,丢入了垃圾桶里。踱到走廊的另一端,把背又靠向了玻璃。
烟的味道还弥留在空气之中,洁净的窗台上留下了一个灰圈。我皱了皱眉头,烟味则是我另外一种不喜欢的味道了,不过没有说什么:“感情?陈先生是真要追师兄?”
“怎么还问真假?我现在不就是在追他么。”陈宸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来,见我不动声色地远离,嘴角挂了一丝微笑,又把烟塞回了盒子里去。
摆出个无辜的表情来,我远眺湛蓝的天空,斟酌了一下语句:“怎么说呢……师兄他不是这个圈子里的。”
“是啊,前辈教训,宁可爱上一条狗,别被直男牵着走,我这不是栽了么。”即便是没有在抽烟,陈宸的食指与中指摆出的动作,也还是像夹着烟卷一样。
哪里的前辈留下过这种教训,被陈宸的那句话逗乐了,我笑了笑:“我可不觉得陈先生是那种为爱奋不顾身的小女生,明知道不会有好结果,为何不放弃呢?”
“总要试试看么,不然我怎么甘心。——我这个年纪了,字典里还从来没有过‘退缩’这两个字。”
“字典里查不到词不是应该的么。”
一瞬间气氛有些凝滞,大概是我这个笑话实在太冷了,连陈宸都一时语塞。我戏谑地看着他,也不打算开口打破这个氛围,直到他尴尬一笑:“那就换词典好了。——得,我找个地方抽根烟。”
他摆了摆手就要走,这时病房的门却被推开,肖栩探出脑袋来,一脸地惊喜:“师兄醒了!”
顾恺醒了。还好他被送往医院及时,吸氧过后便没什么大碍了,只是还很虚弱,步伐轻飘,硬插在我和肖栩之间走着,不时扶一扶我们当中的某个人的肩膀。想必这里的医生见多了高原反应,全然没当回事便赶他出院了,顾恺摇晃着脚步往酒店走着,一边晃着脑袋一边自嘲:“枉我在云贵高原上生活了这么多年,不就是爬得稍微更高了一些么,居然高原反应了,被家里人知道了岂不是要被笑死……”
不能爬太高了,这样在西藏的行程便生生地被砍掉了一半。肖栩则兴冲冲地提议让顾恺做回导游,带我们去云南游玩。冤大头陈宸欣然同意继续掏钱,顾恺则担忧这种旅游热线,现在还买不买得到火车票。“倒是可以在那些没多少人去的小站转车。”他想了想,提议道,这就是仗着本地人的优势了。
收集了我们几个人的身份证,顾恺要去买车票。陈宸把身份证掏出来的瞬间却又缩了回去,讪笑着说:“到哪里转?我去买票吧。”
“总得先看看到哪里的车票还有剩才知道到哪里转啊,给我!”顾恺鄙夷地白了陈宸一眼,伸手去抢陈宸的身份证。不知为何,陈宸却执意不给,争抢的过程中,只听到“啪”地一声,陈宸的身份证掉落到了地上。顾恺低下头要去捡,却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来:“哈,哈哈哈!我说你怎么不舍得给我呢!哈哈!”
“……别笑了!”陈宸的脸上却是难得的恼怒,居然有些脸红?
我好奇地瞥了一眼,顾恺已经把掉到地上的身份证捡起来了。也许是因为藏着掖着的东西已经被发现了,陈宸再也不急着去抢,任由顾恺把他的身份证摆在我们眼前:“瞧瞧,这家伙,原来连名字都没有告诉我们啊!”
身份证上写着的,姓名一栏,是陈宸宸。
“你们就当我爸是个结巴给我登记姓名的是个傻瓜好了。”陈宸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来,敲了敲顾恺的头,“还不快去买车票!”
没想到即便是小站却仍旧这么漂亮,若说西藏像是天堂,那么云南的一山一水便精致得如同画卷一样了。不自觉地便在这里多停留了一段时间,反正下了火车要转的是汽车,每天都能发十多趟,一点都不着急。这个地方便有这种能让人放松下来的魔力。不知道是哪个民族的聚居地,到处都是寨子,被寨子围绕起来的是一株大树,上面飘满了丝带。
顾恺倒是认识这些:“是这个村子的灵树吧!看那些丝带,应该是村里的人许愿用的。”
“我说,有没有什么在‘灵树之下接吻就能在一起一辈子’的说法?”陈宸居然有些跃跃欲试。
顾恺白了他一眼:“怎么可能有,再说各个民族的习俗不一样,我怎么知道这里的说法是什么。”
只是在寨子中大略地浏览了一下,连语言都不通的少数民族的人们对外人带着些警惕。我们四人随意地走了走,并没有真正靠近那株大树——想必是在寨中人心目中异常神圣的地方。原路折返,火车站旁就是汽车站了,因为这条路相对平坦而由此通车,这建筑在这周围显得如此突兀。
在外游玩了约有半个月,肖栩接了家里的电话,催他回去了。我也很想爸爸妈妈,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就此分别,顾恺直接转车回了他们村子,肖栩和陈宸则坐火车回帝都,我也踏上了自己回家的旅途。回程的车票只剩了硬卧,我躺在抬不起头来的上铺上,一天零十多个小时的火车,摇摇晃晃,打着节拍,向老家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