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死的晨昏线》食玉土

1、第 1 章

　　一
　　秦天一觉得太阳快升起来了。
　　“喂，把球踢过来吧。”尾音在晚秋湿润的空气中回转。分明地看到不远处那个纤弱的背影颤动了一下。少年正在灰白色的天空下小心翼翼地回头，对着秦天一歪了歪头表示疑惑。
　　秦天一指了指少年脚跟边的球，少年随着他手指的弧度低头，微卷的刘海不小心掩盖了澄澈的眼睛。
　　少年盯着球看了小一会儿，然后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风在他肩头颠簸着挟带出纯白的香味。他直起身侧过脸微微抬高下巴，用掺着笑意一尘不染的声音说：“不要。”然后转身走向初升的太阳，留下偌大的足球场和不知所以的秦天一。
　　对，秦天一看见太阳升起来了。

　　二
　　法国人最常说，这就是生活。
　　好的好的这就是生活，不停地重复轮回不提醒你是不是还活着。训练上课吃饭睡觉，这种日程真是烦人。
　　秦天一自顾自地摇了摇头，把背包和外套扔在跑道边，下意识地向北边的单杠上望了望。
　　三十天能养成一个习惯。那他至少是从一个月前开始每天准时出现在单杠上的吧。
　　徐霁。秦天一又想起了后桌女生与同伴们一起谈论徐霁时的激动表情，她们尖叫着说他腿又细又白，说他皮肤好的不像人长的。想到这里秦天一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他总是那个姿势，拿着书，小腿轻微地前后摆动。
　　队友把汽水递给秦天一，目光越过秦天一看向坐在单杠上的徐霁，摇了摇头说：“徐霁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啊，虽然大家都说他很容易亲近，但是却没有一个人了解他。”
　　徐霁会对每个人微笑，但这终究只是微笑。有距离感的微笑。

　　三
　　“呦，来了个新的。”又是那种起哄的声调。跑完八圈的秦天一强撑着身子在跑道上慢走，冥冥之中听到这种隔三岔五传来的声音也成为了一种习惯。
　　有人不认真地玩笑着问“谁的谁的？”霎那间女孩子身上聚集了太多目光，好像被吓到了，怯生生地停在跑道边的绿化带旁。
　　跑道上的男生像看攻略一样仔仔细细地打量了那个女孩子一番，然后目光渐渐散去。
　　“齐琪吧，好像是我们班的。”过了很久才有一丝清冷平淡的声音传出来，夹杂着“她挺普通的，没什么意思”的弦外之音。
　　徐霁似乎听到了什么，抬头看了看手足无措的齐琪，歪了歪头继续看书。
　　那天的训练照常进行，没有人在休息时间跑过去问电话，没有人在跑步的时候把衣服甩到她脚边，也没有人继续追究她是哪个人的哪个人。时间还是过得很慢，索然无味。
　　可是不管怎么说，齐琪还是在绿化带旁站的像块木板，装作自然地看着那群靠腿考大学的少年绕圈。说不清楚用什么样的眼神，只是有笑点的时候也会笑一下。她就这样站着站着，当早自习的铃声打响的时候已经不见了。没有人知道她什么时候离开的，也没有人想知道。
　　秦天一拿起衣服向教学楼走，想起跑步时旁边的兄弟嘀咕了一句：“其实阳光打在她身上的时候还是有那么一点姿色的。”
　　多少有点同情。我们毕竟都被这个世界控制着。

　　四
　　“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记时。”
　　有人说徐霁冷漠有人说他乖巧，他只是不常和别人说话而已。谁都不想或不敢打扰徐霁的小世界，于是才会产生各种各样的猜想舆论。人是麻木的动物。
　　所以秦天一在听到这个不可思议的声音的时候才会惊吓地抖了一下。他看见白色的套头衫像麻袋一样套在徐霁身上，他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停在自己面前，象征性地微笑了一下。
　　突然有“徐霁你想干什么”的想法，觉得有些失礼。秦天一和徐霁就僵持了小一会儿，然后秦天一把秒表丢给他说可以啊。然后就位开始。
　　突兀的开场白确实让秦天一感到不知所措，可是事后还是觉得自己当时一定掩饰的很好。他看见徐霁带着秒表又回到单杠上拿起书，还是那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姿势，还是那个让人不敢触碰的灵魂。
　　风刺在奔跑的脸上有种微妙的感觉。不是疼痛，是种快乐而欣喜的提醒。
　　入秋了。

　　五
　　人活着只是因为还没有死。
　　时间没告诉我它要走了，即使告诉了我也不会在意，现在的日子像是从模子里面倒出来的，完美却无趣。有时候会想如果突然有颗原子弹落到我头上了那会不会很好玩，如果看到校长在楼梯上摔倒了我会不会笑，如果有一个人可以帮我把对生活的感情找回来就好了，就像徐霁，就像现在。
　　市运会的通知贴在体育室的门上，有一个角翘了起来在风中抖地像个傻子。教练迫于压力终于还是来看了看这帮呓梦的孩子，顺带提了提市运会的奖金安排。
　　其实教练也挺厌烦这种轮回的吧。有时候秦天一会冒出这种念头，然后突然发觉这个满脸凶相的大伯其实也蛮不容易的。自己再怎么熬也只要熬三年，而大伯却要一年年不停地带人比赛领奖金，谁也不清楚他已经这样过了几年还要过几年。
　　现在的时光温柔了很多。走进操场的时候徐霁会敏感地回头朝他招手，队友们和徐霁也很谈的来，时不时能听到那种有别于暧昧的笑声。教练还是懒懒散散地过来检查几次，也似乎已经习惯了场边坐了个鼓舞队员精神的闲杂人等。女生们谈论秦天一和徐霁时再也不是两个没有关联的八卦，而是产生了提到一个就必定会谈到另一个的连系。
　　是时间拥有了徐霁还是徐霁掌控了时间，谁都不知道。

　　六
　　由于地球是个既不发光、也不透明的球体，所以在同一时间里，太阳只能照亮地球表面的一半。向着太阳的半球是白天，背着太阳的半球是黑夜。昼半球和夜半球的分界线叫做晨昏线。
　　徐霁在单杠上摇着腿认真地读着，读了很多遍。秦天一跳上单杠坐到徐霁旁边，低下头和他一起看放在他膝上的地理书。
　　“我们现在在这边吧。”秦天一在旁边的附图上指了一个大约的位置。
　　“嗯……我觉得应该在那里，天才刚刚亮不是吗？”
　　“对哦对哦。”
　　徐霁笑了一下，然后食指平贴着晨昏线慢慢地移动：“然后晨昏线就这样运动……好了，现在太阳落山了，黑夜就开始了。”徐霁的手指擦过这个城市的边缘。
　　“如果晨昏线追不上我的话，白昼不就是二十四小时了吗？”秦天一直起腰活动了一下。
　　徐霁抬头看了看秦天一，笑了一下然后低头继续背书。秦天一似乎也觉得有点荒谬，摇了摇头。

　　七
　　学校的银杏黄了。铺满了路。很碍事。
　　秦天一已经习惯了午饭后和徐霁在没有人的科技楼走道上来来回回地走。他在徐霁耳边说着或真或假的笑话，然后期待着他特殊的纯净的笑声。
　　徐霁在某个瞬间转头看楼下，慢慢地转过身趴在冰凉的栏杆上。秦天一安静地靠在他身后的墙上，听着刚刚的欢笑打闹逐渐平息。
　　也许这是一种难得的默契，也许是一种礼貌的隔阂。明明都是可以开玩笑的朋友了，明明都可以无时无刻陪在你身边，你却还只是愿意从城堡的窗口里对我微笑。徐霁。
　　不打扰是我的温柔。
　　徐霁发现楼下的银杏长高了，槎桠伸到二楼的走廊边。他试着伸手触碰一下离自己最近的那片叶子，就算踮起脚还是差那么一点。秦天一走到徐霁身边，爬坐到栏杆上摘了一片递给他。徐霁笑笑，纤细的手指抚摸着突起的叶脉。
　　楼下传来一阵突兀的笑声，徐霁的眼睛突然放出光彩，他把视线从叶子上移开，盯着被银杏叶挡住的小路出口，像等待一个绿灯一样专注。
　　秦天一没有见到过徐霁这样的表情，疑惑地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三个女生从金色的树影里走出，打闹着踏在没有扫净的落叶上发出脆脆的声响。女孩子们兴奋地大笑着，讲着听不清的话。
　　最矮的那个女孩子不经意抬头，突然发现二楼有两个人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们三个抱成一团疯癫。她好像有了点顾忌，大笑转为收敛的浅笑。秦天一在想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见过这个女孩子，身边的徐霁则不安地动了一下，似乎想做什么。女孩子马上转过眼神回过头，当作什么都没看到。徐霁愣了一下，重新回到原先的姿势，看着那个女孩克制地疯着。
　　看了一会儿徐霁摇摇头觉得这样的气氛挺奇怪的，于是还是叫了出来：“齐琪！”
　　声音不响，但是处在偏僻科技楼的五个人都安静下来了。女孩惊愕地抬头看着徐霁，另外两个女生也惊讶地看了看楼上两个美少年又看了看齐琪，一脸不相信。而秦天一也不知所措地看着徐霁。
　　他想起那个暮色中的身影，也想起了当时徐霁听到齐琪名字时的反应，却也和楼下两个路人甲一样不相信徐霁怎么会认识这么普通的女生。不能理解一向与女生们保持着微笑距离的徐霁某一天也会叫出某个女生的名字。
　　时间在此刻不可理喻。
　　齐琪尴尬地向徐霁挥挥手。徐霁笑了，炫耀般地举起手中的叶子说：“这个给你！是秦天一帮忙摘的。”
　　齐琪犹豫了一下，往楼前走了几步，把手窝成碗状，天真地看着叶子一寸寸慢慢地飘下来。叶子下落的很慢但轨迹却不可捉摸，齐琪就眼睁睁地看着叶子缓缓地飘到远处的落叶堆中。她走上前弯下腰找了一下，无奈地对着徐霁说：“混在一起了。”
　　徐霁笑着耸了耸肩：“没事没事，下次再给你摘一片。”
　　走道里传来吓人的上课铃，齐琪一惊，招手说我走了啊。徐霁摆了摆手。
　　后面的两个路人甲追到齐琪身边，一左一右轻声地而迫切地问着。徐霁就这样看着齐琪渐行渐远什么都没有解释。秦天一也只是拍了拍徐霁的肩。
　　“走吧，上课了。”

　　八
　　这种年纪这种场所，漫天飞舞的除了流年还有流言。
　　这几天齐琪总是小心翼翼地，尽管同桌已经习惯下课时漫不经心地说：“齐琪又有人来看你了。”可是齐琪终究还是没有习惯走在校园里会有人回头看自己，会听到背后传出小声的“她就是齐琪？”的议论。上网时能看到有人在学校论坛上发帖问齐琪是哪号人物。
　　后面的人跟贴解释：秦天一的女朋友。传闻说徐霁还喜欢她。秦天一徐霁是什么人物就不解释了。
　　就像丑小鸭变天鹅一样，齐琪一夜之间成了八点档的女主角。这是自己多少曾经幻想过的，说到底自己还是一个普普通通有点小虚荣的女孩子。
　　看到秦天一每天准时出现在自己班级门口等自己整理好书包然后暧昧地揉自己的头发会很开心，听到教室里时不时的起哄也会感到很幸福。
　　秦天一他喜欢我。秦天一他喜欢我。喜欢齐琪。午睡的时候，齐琪就趴在木桌上，把自己的头埋到手臂里一遍遍默念。
　　像巫婆的咒语絮絮叨叨。

　　九
　　秦天一终于牵起了齐琪的手，在科技楼二楼长廊。他看着楼下快凋零的银杏轻声地说，齐琪我喜欢你。
　　你是在说给谁听。
　　齐琪点点头说：“我知道我知道，我也是这样想的。”秦天一转过头来看了看她，然后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秦天一的眼光擦过齐琪的肩看到拐角处的徐霁，他安安静静地把头靠在墙上，歪着头微笑地看着他们。他突然注意到秦天一的目光，轻轻地叫了一声“哎呀”。
　　被发现了呢。
　　他对着秦天一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转身离开。
　　秦天一看见徐霁张了张嘴，然后点点头示意。没听清。
　　他又想起了银杏黄了的那天，这么多天他脑海里一直浮现着那个场景，抹也抹不掉。
　　“齐琪是个好女孩。”徐霁在走回教室的路上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然后转头很认真地看着走在左边的秦天一。
　　——“你们很配呢。”
　　秦天一没有停下脚步，他只是把头微微低下。一片茫然。

　　十
　　齐琪代替了徐霁。
　　她坐在徐霁坐过的单杠上，手里拿着秦天一的外套，拨弄着手中的秒表。
　　“好了么？”齐琪抬头看了看起跑线上做准备活动的秦天一。秦天一站好位置做了个OK的手势。
　　“开始！”齐琪认真地摁下秒表，仔细地盯着不停的数字。四秒钟后头被轻轻地拍了一下。
　　“要先说预备，笨蛋。”
　　齐琪抱歉地笑了一下，点头说哦哦哦。
　　秦天一跑在鲜红色的塑胶粒上，感到脚步有点不舒服。他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靠腿混日子的时光，那种一遍遍告诉自己你的生活就是这样无趣你就这样苟活下去吧的时光。
　　有过快乐所以更觉得现在荒凉。

　　十一
　　“这个你应该给齐琪。”徐霁玩弄着精巧的地球。秦天一刚刚告诉他这条银色项链是用市运会赢来的八十块钱买的。
　　第五名，明明应该更好的。如果最后几天好好训练。如果最后几天是你在旁边。
　　“对哦。”秦天一装作恍然大悟，伸手去抢项链，“那就还给我吧，我给她。”
　　徐霁条件反射般地把项链捂在自己胸口，一脸惊恐地看着秦天一。秦天一愣在原地，争抢的手臂凝在半空中，不知道该不该抢过来。
　　徐霁回过神来，报以抱歉的笑说：“我是说，我来给她吧。”然后低头继续玩那枚小小的地球。
　　有些事情我们不把它当回事就真的会变轻，比如你在太阳背后的一抹笑，比如某天一起坐在单杠上的时候你不经意地靠近，比如没有你在身边我会没有干劲，比如刚才。
　　我们选择性地把它们看作最平常不过的事。而最初的潜意识则是对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的恐慌。

　　十二
　　齐琪抚摸着徐霁送来的地球，当时她又一次看到了徐霁乖巧的笑：“要好好珍惜哦。”讲台上激情澎湃的老师越来越扭曲，齐琪意识到徐霁似乎才是自己故事中的主角。而这场故事自始至终都与自己无关。
　　多么可笑。这明明是我的故事啊。
　　齐琪无力地趴在课桌上，突然觉得老师的声音又乱又烦。她想起秦天一训练的时候总是不经意地向自己看，不对确切的说是向单杠上看。那里好像放了他的信仰，而自己却又厚脸皮地抢占了这个神圣的位置。以为坐在他的单杠上就会成为他的信仰。笑话。
　　我只是个躯壳，不能代替任何东西。
　　我曾经像疯子一样对自己说你喜欢我你喜欢我，这不是咒语。我只是想让自己相信。
　　有很多事情的真实性是值得怀疑的，就像帖子后面有人说：“齐琪不是那个又矮又胖的女生吗？真搞不懂为什么两个美少年会和她有关系。”
　　是啊是啊，我真的很不自量力。好了，现在我连伤心的资本都没有了。
　　我的幸福早在徐霁给我叶子的时候就丢掉了，它潇潇洒洒地混在一叠叶子中间，我分不清哪个是我的。
　　不对，那不是我的。从头到尾它都是徐霁的。

　　十三
　　第一次看见那个女孩子时，徐霁也站在科技楼的长廊上。像看笑话一样看楼下那对刚刚分手的情侣，一边是自己的同桌，一边是那个陌生的女孩。
　　“很好，我尊重你！”男生恶狠狠地说，气愤地甩了下胳膊然后转身离开。
　　“其实我更希望和你做朋友的，因为……”女孩轻声地辩解。男生没有回头，只是用力地踢了一脚地面，沉重的声音把她吓到了，木然地看着他走远。
　　“他就那样的人，没伤到你吧。”徐霁不紧不慢地从楼梯上走下来，双手叉在口袋里。语气中不经意表露出了嘲笑和讽刺。
　　女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耸耸肩挤出一丝笑表示没事。“要是能和他一起笑一次就好了，就像他和二班的那个女孩在一起时一样开心。”
　　徐霁小惊了一下，缓过表情歪着头略带笑意：“是吗？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啊。”
　　女孩直起腰英勇地拍了拍胸脯，很认真地对徐霁说：“不知道吗？我的八卦情报可是又劲爆又及时的哦！”
　　像个冷笑话一样。徐霁看了看眼前这个又矮又胖的女生，估略了一下她的智商。在三秒钟的寂静之后与那个女孩子一起弯腰笑了起来。
　　徐霁把右手从口袋里拿出来，轻轻打了一下女孩子的左臂：“你个笨蛋。”
　　女孩子的肩膀不停地颤动着。她低下头，垂下的刘海遮住了眼睛，让人看不清是哭还是笑。
　　这时候只有徐霁知道。她是不会哭的。

　　十四
　　到现在为止，也只有齐琪清楚我的是个外表纯真内心扭曲的欺诈师，也只有我知道齐琪是个平时内向胆小，一受刺激就会进化为爱好搭讪属性天然呆的不正常体。
　　我只是不小心看到齐琪坐在教室的窗前看秦天一走过，不小心听到她对朋友说“秦天一你有没有了解啊”，不小心看到她来到训练场又被尴尬地无视。
　　而我的帮助纯粹出于无聊，或许是想看看一种游戏可以玩出几种结果，或许是对那个没有姿色和头脑的女孩子的怜悯。
　　当我在走廊上看到他们开心地笑的时候，我突然有了一种和自己表皮一样的快乐。我想徐霁你终于做了一件除了在暗处挑拨损人之外能让你笑出来的好事了。
　　于是我在离开的时候对秦天一说谢谢。
　　转过那个拐角我才发现事情原来没有那么简单。为什么我要说谢谢，是因为他同意了我让他和齐琪交往的提案？是因为他满足了我的游戏设定？是因为他总是那么乐意地陪着我？
　　我只是在准备离开的瞬间了解了秦天一的内心。然后游戏的轨迹就改变了。

　　十五
　　徐霁站在草地上，看见秦天一坐在单杠上，仰着头看血红色的太阳。
　　“我一直以为自己要得过且过地活一辈子。”徐霁走过来，坐到秦天一旁边，没有打断他，“天知道我多么想逃脱这种像僵尸一样的状态。”
　　“可是原来世界上有些事情很复杂，复杂到要设法去违背世界的逻辑。”
　　秦天一地下头看脚下的跑道，和太阳一样的血红色：“现在才发现我更适合简单的生活，跑跑步，踢踢球。我毕竟是个没大脑的人啊。”
　　“我要去跑一圈清醒清醒。”秦天一看着徐霁笑了笑，“地球的一圈。”
　　徐霁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二十四个小时的日光一定很漂亮。”
　　“是啊是啊，太阳快出来了。我去预备了。”秦天一抬头看了看天也笑了。他从单杠上跳下来，走到起跑线上做好姿势。
　　“要是跑完后很累，我可以架着你。”徐霁走到他跟前。
　　“啊，一定。”
　　那时候我就会心安理得地抱紧你，用最诚实最单纯的灵魂。
　　开始。徐霁轻声说。
　　秦天一的脚踏出了第一步，就像徐霁出现之前的上万次的练习那样从容踏实。
　　“我在这里等你啊。”徐霁笑着对秦天一的背影说。秦天一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他摆了摆手。
　　徐霁看着秦天一消失在清晨迷幻的水汽里。他回过身重新坐到单杠上，从口袋里摸出一条银色的项链，举着在眼前晃了晃。
　　齐琪你是最了解我的那个。所以，请原谅我吧。最近的这些日子都是上帝送给我的。我一个人的。
　　把地球分为昼半球和夜半球。徐霁看着垂下的小地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