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记茶馆轶事》荒魂未醒

2、第一个故事 异人与茶【上

　　赵记茶馆刚开张那会儿，掌柜的还是赵老板他爹。那已经是六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清江浦这地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大小小的茶馆少说也有六七家，赵老爷子（当然那个时候他还不是老爷子）想熬出头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茶馆嘛，招揽客人的把戏，说来说去不过那几样，好茶，真材实料，味美的茶点，新鲜的节目给大伙逗趣，没别的了。赵老爷子觉得这些事儿上赵记茶馆都挺好的，唯一的问题是——没有特色。

　　对了，就是没有特色。你能买到的好茶，别家也能买到。你能找到的好师傅能做出来的好茶点，别家也都差不多。就是说书的先生，那也大差不离。没有特色，赵记茶馆绝对立不住脚。

　　可是特色哪里是那么好找的？赵老爷子天天纠结，也想不出个法子，只好由他去。茶馆虽不红火，也就这么撑着，倒也撑了大半年。

　　这一日，天儿不错，赵老爷子算完了帐下楼，看看没几个客人，便打发小伙计歇着去，自己盯着就行。忘记说了，赵老爷子倒是个出了名儿的宽厚东家。可这么个名气也没给他带来多少生意，算是个没用的好名声。

　　看看天色，约莫到了申时。赵老爷子哼着荒腔走板的小曲儿，拨弄着算盘，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板，可怜可怜我这过路的老头，给点白水润润喉咙呗。”忽然，柜台前响起了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

　　赵老爷子站起身子看看，原是个过路的老头。老头一身夹袄虽然破旧，倒也还算干净，看得出有过几个口子，被男人粗大的针脚勉强缝好，原是个老单身汉。这老头一头乱蓬蓬的发胡乱用块布条扎着，很是随意，那一双眼睛却亮得出奇，带着手艺人的精明，大概是个过路的异人吧。想想老头这世界出来走动也不容易，赵老爷子心下一软，拣了几样卖不掉的茶点放在角落的桌子上，邀老头进店歇歇脚，喝口茶再走。

　　“老板，我知道你人好心好，可我老头子天生贱骨头，哪里有这个福气进店里头喝茶吃酒。倒不要折了我老头子的寿数哟。”

　　“老丈你这话就不对了。你听那戏文上说的，张良敬老便遇上个老神仙，保着汉高祖打天下去。老人家经的事多，便不是老神仙也是半个神仙了，敬老可不是该当。左右我这店里也没几个人，老丈你便进来坐坐，有什么打紧。”没想到这一身风霜的老爷子倒还挺讲礼数，说话也利落，赵老爷子心里倒是添了几分兴致，执意要老头进店。老头拗不过他，只得坐了。只是坐下也还欠了半个身子，十足诚惶诚恐的模样。茶点更是沾了沾牙便放下了，许是半点味道也未曾尝到。赵老爷子要给他添茶，老头子也是执意不肯，只要白水，赵老爷子无法，只得命小二烧了滚烫的水，冲进老头随身的陶壶里。

　　说来也是奇事，倒下去的明明是半点味道也没有的白水，没想到才半柱香的功夫，整间大堂忽然就充满了温润无比的茶香。这下子莫说是近在咫尺的赵老爷子，便是大堂里其他的客人，也是吃惊不小。

　　到底是生意人，见过的奇人奇事不少。半晌之后，赵老爷子回过神来，立马站起身来理理衣裳，对着老头深深一揖。“老丈真是奇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老了。”

　　刚才还畏畏缩缩似乎十分胆怯的老人，在这满室的茶香氤氲下，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倒有些仙风道骨的架势。老头微微一笑，伸手扶起赵老爷子，就着壶嘴抿了口茶，这才慢悠悠的开口：“赵老板说笑了，我老头子这么一路走来，就你一个对老头子以礼相待，你这要是冲撞了老头儿，老头早就该被人冲撞死了。奇人谈不上，老头子不过是年轻时走的地方多了些，见得事儿多些，晓得的也就多些。赵老板要是不嫌弃，老头子就跟你说说。”

　　“如此甚好。老丈，还未请教，这茶香是？”

　　“哦，这个啊。”老头子混不当一回事，指指手里那黑乎乎看不清材质的茶壶。“我这壶啊，沏了二十年铁观音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个故事，来自一个奶奶讲给我听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