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青灯》aihaosama

64、第二十三节

　　虽然外面的人并没有进来，也许只是在巡夜，但是里头的两人还是分外紧张，躲在帘架之后，不敢出声。

　　但奇怪的是，门外巡夜的人既不走开，也不进来，似乎在门口絮絮叨叨地聊起了天。

　　里头两人先前还老老实实等着，后来便松懈下来，无聊地说开了。

　　“你怎么看？”郁珣汀问李鹊关于匕首的事情。
　　“唔……”

　　“你说，会不会是定情信物什么的……”
　　“怎么可能！我、我们家的师父可都是有妻有儿的！怎、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像我们这样的呗。”郁珣汀笑着说道，凑到李鹊脖子边吹了吹气儿。

　　“……！”李鹊红了一脸，愤愤地盯着他，急道：“什么怎么样？谁跟你……我、不过是例行公事！”

　　郁珣汀听着，笑而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鹊从来觉得是自己逢场作戏的高手，不想这次也棋逢对手了。

　　别理他！——李鹊咬咬牙，心里想。

　　这时，门上的影子忽然多了一个，郁珣汀一看，一下就怔在那儿了。
　　“怎么了？”
　　郁珣汀紧紧盯着门口，轻声道：“是师父。”

　　钟弈俊和北宫凭回去的时候，两个小鬼头俱已睡下。

　　瞄了一眼那头的小梅，北宫凭心里计算着，估计明日她就会回去与轩兰王那边的人汇合了吧。

　　回来的钟弈俊依旧没多说什么，只简单地回了几句北宫凭的话，便在老地方窝下，不一刻就睡着了。

　　北宫凭也躺下，心里却想着事。

　　一会儿，背后忽然又动静，北宫凭起身，一看，是小鬼在戳自己。

　　北宫凭大概知道他要说什么，也不问；那小鬼勾勾手，让北宫凭跟他去。

　　“请你们救救小梅吧。”果然，小鬼一上来便开门见山道。

　　北宫凭叹气不语。

　　“你们是易昶门的人，易昶门在江湖上的威信我也是知道的——路见不平是绝不会坐视不管的。你们就本着菩萨心肠，救救她吧。”

　　虽不知这小鬼如此急切想救小梅有何理由，但是北宫凭也有许多难处，只道：“……我们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河啊。”

　　小鬼愣了愣，想了想，突然灵光一现，激动道：“如果大侠肯帮忙，这块不足分的璞玉就作为在下小小的谢礼，只恳请大侠不嫌弃赏光收下了。”说着递出玉来。

　　……啥？！北宫凭不禁咳了两声。
　　这、这边可是有节操、有尊严、有那啥什么什么…的……什么……

　　“我知道大侠们近来的盘缠也将用尽了。虽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但是如果典当了这玉，出谷之后的酒肉饭菜、行装路费，都还能勉强凑合得过去…”

　　他还未说完，北宫凭就一把拿下那玉揣下了：“那我就收下了。”

　　“这么说你答应救小梅了？！”小鬼喜出望外。

　　“唔……我家师兄想救她、有什么办法。”北宫凭嘟哝道。而后他又道：“不过你先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

　　小鬼这下却沉默了。

　　北宫凭看看他，只说道：“看这玉，应该是上等的外业桦唐玉。你是外业人？”

　　小鬼扭捏了一阵，无法，还是将一切都全盘托出了。

　　天将明未明的时候，轩兰王廖乔倾在铺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艰难起身，只觉做了一个长长的噩梦，梦的什么已经记不清了。

　　帐外一切都静悄悄的，厚厚的云层清晨的灰光有些压抑。
　　“王爷，天还早呢，不睡了么？”贴身侍者问道。

　　廖乔倾问了时辰，坐着让侍者服侍盥洗，一边出神地想着做的梦。

　　确实是想不起来了，但是梦中黑压压的气氛还让他觉得有些惊心。

　　这回父王给了我这么些人马，又让我雇了这么多佣兵，若还是不能顺利完成任务夺来神剑，实在是无颜回府。

　　这种忧心忡忡的想法一直萦绕在脑中。
　　为什么会如此烦躁？难道有哪里疏忽了吗？

　　此时天渐渐暗起来，还并未至天明时分，轩兰王更了衣，命掌灯，将几个亲信都叫了过来。

　　帐外早醒的蝉儿和鸣虫交互叫起来，忽远忽近，声声清晰分明。

　　“王爷多虑了，小梅已经报告说确实听说易昶门的小子想要算计我们让我们将人手调走。如今我们已经根据王爷的意思将人马分批调往南西北三个方位，已万事俱备了。”

　　“那个妓女的那封信呢？再拿来我看看。”廖乔倾道。

　　一个手下将血书递了过去。

　　廖乔倾皱着眉头又看了一遍，放下后，问：“小梅呢？”

　　“今日午后应该能完成任务和我们的人汇合。”

　　“不过之前那批跟踪的人马还是没有联络上吗？”

　　“是……”一个手下小心翼翼道，“山多谷深，他们可能只是一时无法抽身回来报告吧…”

　　“哼！”廖乔倾忽然一摔手中的血书道，“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之前我明明吩咐了无论发生什么只要有口气就要例行报告！如今连个鬼影都见不到，不是全军覆没是什么？”

　　周围几个手下连上去说王爷息怒，亲信们也连连劝解。

　　廖乔倾却完全没听他们在说什么，自己一个人想起来。

　　小梅……妓女……血书……
　　一开始是破坏了我方火攻的计划，之后又在营中安插了奸细，利用那个妓女偷偷送信……

　　不过那个妓女是我们的人擅自抓来的……

　　是一开始就连这些也算计进去了吗？还是说被反摆了一遭？
　　但是明明中了我的计被引诱到了谷中，那些个江湖草莽，难道真有这个本事？

　　是我太大意了吗？……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糟了！”忽然，廖乔倾轻呼一声，帐中的人全都不敢动弹了。

　　“快！快把贾厉叫来。”贾厉是轩兰王的亲信。

　　手下的人急急忙忙传了贾厉，来至帐中，轩兰王立刻给他说了自己担心的事情，并吩咐贾厉赶快将人马全部调往东边，自己坐在帐中急切地等待回复。

　　然而等到将近中午的时候，贾厉却一脸悲靡地走进来回道：“回小王爷，邵胜门的那帮子人马完全不听我们的指挥了。”

　　“什么！？”

　　“他们说什么王爷不信任他们，如今却调来调去耍他们，全闹了起来。”贾厉低头不敢看轩兰王。

　　廖乔倾心里一凉。
　　……原来如此……所以之前才……
　　而如今，却忽然想起了很多事，想通了很多事。

　　“……之前有人在营中传奸细的事……把那个人找出来。”廖乔倾低低道，他冷淡平静的模样让手下的人惊吓不小。

　　王爷这次是真的动怒了——手下的人不敢做多余的事，都屏气吞声急忙去了。

　　“王爷，实在不行，我们也别管里头有没有那稀罕怕火的物件，还是放火烧山吧？”贾厉小心翼翼进谏道。

　　“你连他们现在的行踪都没了还烧什么？他们究竟还在不在爻谷里？烧烧烧，反倒要把自己人烧死了才好吗？一开始我就没怎么打算用你这条围城放火的计策，你现在倒好意思提起来。与其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想想你怎么保住你的小命吧！”说完廖乔倾拂袖而去。

　　这样迁怒于人的事于轩兰王来说是少有的，这事廖乔倾自己也知道，但是如今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他先吩咐人将有限的人马全紧急调往东方，自己又叫了人，备上行装，亲自动身前往爻谷东边，也不听众侍者手下的劝解。

　　也许原本就不应该听信那个什么怕火的“神物”的。若不是自己想在父王面前邀得一幸半宠，偏想得了神剑再献个“神物”，也不至于到今日这般田地。

　　……是我太贪心了。也怪我没有真正狠下心一把火烧死了他们……

　　轩兰王是悔恨万分，而如今也是于事无补了。

　　坐在轻装简从的马车中，廖乔倾急忙地朝东边赶去。

　　第二日清晨起身，果然小梅已经不见了。

　　众人按照计划，准备朝东边走去。

　　“北宫凭，不行，我想了一晚上都没睡好——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去救小梅。”走了没几步，钟弈俊忽然严肃地将北宫凭拉回来小声说道。

　　……居然撒出了“一夜没睡”这种弥天大谎……。北宫凭倒也不戳穿，且听他怎么说。

　　“这剑，你拿着，先和赵师兄常大侠他们出谷去吧。我先去救小梅，随后就来和你们汇合。”说着，钟弈俊就解起腰间的剑来。

　　北宫凭见他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叹了声气，推开他递过来的裹好的神剑，道：“你既然要去，就不会让你一个人去。把神剑给师兄拿着吧。”

　　钟弈俊还愣在那儿，那头的小鬼蹿出来笑道：“大哥哥要和我们一起去！”
　　“我们？啥？什么？”

　　这头的赵辰夫也不解了，北宫凭便向他说明了原委，将剑交付给他，并嘱咐他出去之后到何处与李鹊曾景并桓烟等人会合。

　　“北宫凭，你真要和我一起去？”再转回来，只见这头的钟弈俊已经眼泪汪汪地望着自己了。

　　“呃、嗯……”
　　“哇！我就知道！北宫凭你才不会那么无情无义呢！你最…”
　　“少来。再不快走，来不及了。”北宫凭打断道。

　　钟弈俊仍旧在一旁叨念赞美着北宫凭，忽然瞥见了小鬼，问：“他也要和我们一起去？”

　　“他愿去，我有什么办法。”北宫凭冷淡道。
　　“诶，可是他很碍事诶。”各种意义上。
　　“什么？”小鬼也闹腾起来。
　　……

　　一行人就这样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