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韵睿霆》路然

9、【九】

　　这已经是醒来的第几日了？柳睿霆不知道。只知道自己醒来，却发现自己成了如今这副模样，手脚只剩半截，而且还无骨瘫软只有微弱的感觉。

　　他生不如死。骆灵韵知道，可是，她却不知道能做什么。师父刚刚离世，她没办法这么快就从伤痛中恢复过来，她已经没有任何心思去顾虑他的痛苦。她只好平淡少语。

　　“我已经这么一副模样了，你们还救我。”柳睿霆毫无感情地说，不像问，倒像在喃喃自语。

　　骆灵韵只低垂了眼，一心一意吹凉了汤勺里黑苦的药汁，往他嘴边送，说：“只要还有一线生机，我们便不会见死不救。况且当初柳少主不是也想活？”

　　柳睿霆听罢，嘴角微扬，自嘲地冷笑道：“若果当时知道自己是以这样一种可怖的姿态活下来。我倒宁愿死去。”

　　骆灵韵看着他，微微出了神，那么冰冷的笑意现在他的脸上，竟透着一种魅惑，像是那似透不透的冰块，冰冷寒人，却有着不同一般的晶莹神秘。回过神来，接着把药凑到他嘴边。

　　柳睿霆轻轻把头一别，躲过了勺子。

　　“柳少主，你体内毒素尚未确定是否完全清除，这药虽然难以入口，但为了你的身子，还是要多服用几日为好。”骆灵韵淡淡地劝道。

　　柳睿霆不为所动，只别着头，闭上了眼。骆灵韵轻叹了口气，把汤匙放回碗里，汤匙与碗碰撞出的叮当声，格外地清脆。骆灵韵也不急，也不动，她就坐在床沿边，等着他回过头来。

　　良久，柳睿霆有了反应，他回转过头，用锐利的眼神直视着骆灵韵，问道：“我要见前辈。”

　　骆灵韵心里一震，眼泪正要夺眶而出，骆灵韵猛低下了头，拿着汤匙，一圈一圈地缓缓地搅动着碗中的药汁。骆灵韵极力地控制了自己混乱的心绪，然后生硬地说道：“我师父他，他目前不在这，他嘱托让我好好照料柳少主，所以，柳少主还是服药吧。”

　　骆灵韵又把汤匙送到柳睿霆的嘴边。柳睿霆却嘴巴紧闭，不肯喝药。

　　“柳少主？”骆灵韵轻唤。

　　柳睿霆只是轻轻地摇着头。眼神坚决。

　　骆灵韵看着他，心里微微作痛。捧着碗的手已经感觉到药已经凉透了，便也放弃了，对柳睿霆说道：“药已经凉了，我再重新熬过一副过来。”

　　骆灵韵离了房去熬药。

　　柳睿霆目送着骆灵韵的背影力气，轻喃：“你们不该这么白费力气地救我的。”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柳睿霆抬头皱眉打量着自己的残躯，里衣里裤的下半截都空空如也，还有那剩余的半截手臂和腿，也摊在那里一动不动。

　　柳睿霆泄气地把头落下，绝望地闭上了眼，嘴角却洋溢着苦笑。

　　忽地，柳睿霆猛地睁了眼，暗暗运功，体内的气流游走，越来越快，然后积聚在腹部，柳睿霆凝神用力，想要坐起来，无奈才起得一半，便又重重地躺倒下来。

　　柳睿霆累极地大口呼着气。然后换了种方法，凝神用力，希望能够翻身，结果用力过猛，直接滚落在地。

　　骆灵韵听得动静，冲入房来。只见柳睿霆人趴在地上，右手残臂被压在身下，残腿像大字样分于臀部两侧，透着若隐若现的白绸里裤，看到的是松软塌扁的大腿。

　　骆灵韵赶紧跑到柳睿霆的身旁，把他翻过扶坐起然后抱起来。柳睿霆把头埋到了骆灵韵的肩膀，骆灵韵感觉到了肩膀一阵湿热。骆灵韵知道，那是柳睿霆的泪水。这一刻，骆灵韵环住柳睿霆的腰的双手慢慢收紧，她拥抱着他，不想这么快就放下。

　　柳睿霆的肉腿垂着，肉臂垂着，剩余的袖在空中微微晃荡。他的脸深深地埋在骆灵韵的颈间，眼泪止不住地冒出眼眶，他即使闭着眼睛，也阻止不了。柳睿霆都有些记不起来自己上一次的哭泣是在什么时候了，似乎是六岁那年因为偷懒不练剑而被师父责罚哭泣，那次以后便再没有掉过泪了，因为师父跟他说过，若他再这么没有男子气概地哭泣，便再也不教他剑法了。

　　柳睿霆深埋着头，骆灵韵身上淡淡地药香让他无比安心，不自觉地，竟就这样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