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九十几》冒冒百年

7、第 7 章

　　Liu
　　迷迷糊糊的醒来一看，已是早上六点，外面的天还很黑。再看熟睡着的妈妈，她那张苍白的脸，似乎已与洁白的床单融为一体。这里一切都是白的，一股消毒水味儿。我得承认我不喜欢医院。病房外一点声音都没有。当班的护士大概也睡着了了吧——我想。
　　我想起了爸爸，我对他几乎没有印象了，因为他一天到晚总是忙着工作，就是开公交车。我晚上睡下时，他还没回来；早上睁开眼睛，他已经离开了。就这样，他的印象在我脑海中模糊起来了，直到妈妈出事，他才匆忙赶回来，然后就彻底消失在我的生活中……..
　　我之所以这时想起爸爸，是因为我想起了他给我讲的天堂，那是在我很小的时候，我至今记得。他用大手抚摸着我的小脑袋，说：“小恋再长大一点儿吧，到时候给你将好听的故事。”
　　我拉着爸爸的手说，爸爸爸爸，现在就讲吧，小恋要听。
　　爸爸把烟掐了，说：“小恋你知道天堂吗？那是一个真正的好地方，那里一切都是白色的，连众神也穿着白袍，那是一个真正圣洁的地方，唯一的…….只有临死时很幸福的人才能到那里……对了，那里还有小天使，也是白色的袍子，但有一对小翅膀，她们可以在天堂自由的飞，她们是天堂最圣洁的…….小天使就长得跟小恋一样……..”
　　那是我第一次听说天堂，我扯的爸爸的袖子问这问那：天使是不是很胖？天堂的海也是白色的吗？你和妈妈是不是在天堂认识的？最后爸爸不耐烦了，狠狠掐了我一下：还不快上床睡觉去！那么多废话！
　　想起昨晚抢救妈妈时的情景，那个医生面无表情地说：癌症并发，能撑到现在不错了。
　　我又看了看妈妈，她就像一尊圣母像，安静，端庄。我似乎听到爸爸在对妈妈说：你就像玛丽亚。
　　我的眼睛湿了。
　　一只手放在我的左肩上，把我从思绪中唤醒。我回头望去，是伍丁哥哥。
　　他比前几天又瘦了一圈，两颊都凹了下去，眼圈又红又肿。
　　我们都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守在妈妈身边，因为除了守在她身边，我们不知道还能再做些什么。我们做什么才能留住妈妈的脚步。
　　我们也不知道这样静默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一天，但我们都很珍惜这些时光。尽管不愿承认，但这确确实实是我和妈妈在一起的最后时光了。
　　………
　　我往窗外望了望：今天阳光很好，窗外有一些不知名的枝叶垂下来，是嫩绿色的，碎碎的阳光照着这些碎碎的叶子，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
　　当我回过头来时，我以为出现了幻觉，但我确实看到妈妈动了一下，接着她的眼睛也睁开了。
　　妈妈看到了我，她好像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发出声音：“小……恋。”她的声音虚弱得不像她自己的，更像是…….从天堂传来的。
　　“妈妈的花房……要维持下去，小恋记着……”她又喘了一会儿，“蓝玫瑰要照顾好，那九百九十九朵蓝……蓝……等阿冬，哥哥回来了，就说我很想……想他……”

　　伍丁哥哥颤抖地握着妈妈的手：“阿姨…….”
　　妈妈轻轻摇头：“伍丁……你不要说……我都明白……真的都明白了…….你就让我把这个梦作，作完……..”
　　说着妈妈就咳嗽起来，但她已咳不出声，只是在嗓子眼儿里发出“嗯，嗯”的声音。这样咳了一阵，就又睡着了。
　　我起身想帮妈妈把被子盖盖好，可当我看到伍丁哥哥那惊恐的眼神，就意识到妈妈决不是睡着了。 果然，伍丁哥哥起身向护士值班室跑去，口中喊着：“医生！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