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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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宁坠楼身亡后，尹忧就从这个班上消失了。整个班级里没有人对她的突然消失表示关心和好奇，也没有人会在茶余饭后将这个话题当做谈资提起。大家不过是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觉得尹忧的失踪应该会带走死亡的诅咒和阴影。
只是谁也不会想到，被认定是“诅咒”的少女消失后，死神却更加肆无忌惮在这个班里玩起了游戏。仅半个月的时间，又有八名学生在这场死亡的狩猎中殉难，尸体同样惨不忍睹。
在那段时间里，只要你路过学校门口，就一定能看到抱着遗照、哭的死去活来的父亲和母亲。
即使如此，校方还是和警方达成一致，将此次事件默默的压了下去。闻风而来的媒体在权力和金钱的巨掌下被驱散的干干净净，甚至连流行于街坊之间的小道消息也被一并封锁了起来。莫名其妙的被断掉线索来源的向枫带着满腹怨气寻找着自己的委托人，顺便在好奇心旺盛的年轻人之间散布着奇怪的谣言以报复那些该死的没事找事的警察大婶。
向枫找到尹忧的时候已经是这个月的二十号了，距离她接受尹忧的委托正好三个星期。那一天的傍晚向枫来到了公园里，正好碰见了独自一人坐在石凳上的尹忧。
“原来你喜欢这样的地方。”向枫自顾自的走到她身边的健身器材上玩了起来。夕阳下的身影在沙粒上晃动，脚下的踏板吱呀吱呀的低吟着不太欢快的歌曲。整个公园被孩子们的欢笑盈满，而唯独这个角落静谧的出奇。
“很小的时候，我会在小伙伴面前炫耀自己的能力，故意创造出奇怪的东西来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嗯，那种事情谁都会做啦。毕竟被人们羡慕的话，会很有成就感的吧。”
“不是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的。关心也好，羡慕也好……对于我来讲，都是不切实际的奢望。”
向枫从口袋里取出棒棒糖，悠哉的撕开了糖纸，将猫脸状的糖塞进自己的嘴里。
尹忧没有回头。她依然面向夕阳，怔怔的望着那些欢快的稚童。
“大家都觉得我可怕。因为我总是跟他们口中的怪物在一起，还经常自言自语。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自己真是蠢的可笑。毕竟我只是一个没有父亲的野孩子而已，这样的身世和背景又有谁能看的起呢……”
尹忧在新闻、杂志和教科书中总是能看到人们对“平等”的呼喊和期待。但事实上，嘴上天天挂着“平等”的人们从来都没有平等的看过她一眼。既然早就知道所谓的平等根本不存在，那有何必用“平等”自欺欺人？
“没有父亲？”
“嗯。我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母亲对这件事闭口不提，就算是在她去世之前，也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哈……看来我们是一类人呢。”
尹忧不解的回头。和平时比起来，现在的向枫脸上依然带着笑容，身影却显得无比的瘦弱和渺小。
“我失去了12岁以前的记忆。某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就什么都不记得了，父母是谁，自己是什么人……唯一有印象的就是自己的名字而已。但是就算是知道自己的名字，我依然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又该到哪里去。从这一点上讲，我们都一样啦。”
“为了找回自己的记忆而成为了情报师？”
“大概吧。但更多的是因为自己不做点什么的话，就没有办法活下去。”
向枫低下头。也许是在思考着什么难解的问题，也许是对自己的脆弱感到心虚，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对于一个只有六年记忆的少女来说，思考人生也许会显得有些沉重。但是尹忧却隐隐的有些羡慕这样的向枫，至少她能够在困境中毫不迷惘的选择了属于自己的道路。
“你比我幸福。至少你还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而我却什么都不知道。除了活着，一无所有。”
“是吗？大概在你看来，就是这样吧。”
托尔斯泰曾经在自己的小说里写过这么一句话：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这句话套用在独立的人身上依然合适。无论是向枫还是尹忧，都被各自的不幸所笼罩。但在对方眼里，这样的“不幸”又何尝不算是“幸福”。
少女们在公园的角落里各怀心事。没过多久，最后一抹夕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公园昏黄的路灯。年轻的妈妈们走到各自的孩子身边，拉起她们的小手走向归途。欢乐的笑声随着星辰的升起渐行渐远，静谧从少女们的身边慢慢的扩散到了公园里的每一个角落。
“好了。谈正经事吧。虽然有些残忍，不过这些照片还是要让你看看。”
向枫从身后的背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她拉开纸袋上的封条，从里面取出9张照片。每一张照片的背面都写着编码，并附有一些潦草的说明。
“这是……”
“高二七班的死亡记录——这么说可是一点都不过分。我想知道的只有一件事情。这些人死时的状态，和你在那个梦里见到的相差多少？”
被以各种方式撕裂搅拌过的尸体呈现在了尹忧的面前。不久之前他们还是朝气蓬勃的高中生，对未来充满了不安和期待。然而，现在的它们只不过是被禁锢在相片中的残肢断臂罢了。尹忧觉得自己被照片中残酷的气氛压抑的无法呼吸。她的眼光被罪恶的钉子固定在了照片上，根本没有侧目的余地。
尹忧突然想起了他们的父母。曾经年轻的那些男人女人们因为爱或者一些其他的理由走在一起，克服重重困难步入婚姻的殿堂，又经过漫长的等待才孕育出爱的结晶。这些可爱的小生灵刚刚从懵懂中走入这个世界，他们的人生也许才刚刚开始。他们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心肝宝贝。他们的羽翼仍未丰满，但却拥有着最丰富最多彩的未来。
——仅仅在半个月的时间里，这些宝贝心肝就因为自己而变成了一滩烂泥。
红色的十字，像是在嘲笑尹忧的懦弱一般，在照片中沿着救世主的轨迹疯狂的泼洒。
“至少和我看到过的……那些景象，是一样的。”
“……哈，不出意料的答案。”
“对不起，我果然还是……不想再跟这件事情扯上什么关系……”
“可是这由不得你。逃避只会增加牺牲者而已……”
“那么只要我死了就好了是吧？只要我死了，就不会再出现这种事情了！”
“你怎么还是不懂啊！”向枫一把拽住尹忧的领子，细长的眉毛因为愤怒而拧在了一起，“要是你死了就能解决问题你为什么不早点去死算了？一直拖到现在才说出这种话不觉得很可耻吗？”
这时的尹忧根本就是一个断了线的木偶，她根本没有反驳的力气和心情。向枫理所当然的怒火中烧让她觉得有些可笑。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向枫会对别人的事情如此认真。
“听好了，现在这件事情里被牵扯到的人可不止你一个。如果事情不解决，你身边的那些所谓的同学啊朋友啊亲戚啊什么的可能都会遭殃——包括我在内。”
向枫松开了手，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什么……意思？”
“你要是死了，我可就拿不到委托金了哦。就是这么回事。”
“啊，啊……？”看着对方突然变出的笑脸，尹忧突然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接手委托就像是给委托人做保姆，什么事都要跟在屁股后面操心。所以说你也体谅我一下吧，不要轻易就死掉什么的。”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会安慰别人。”
知晓对方只是想给自己打气的尹忧无奈的笑了。向枫在这方面的笨拙让她觉得有趣。也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之前从未想过的问题——
虽然是委托了中介请求向枫帮忙，可是对方一直没有讲明接受委托的条件。
那为什么向枫会这么卖力的帮助自己呢？要说钱的话，自己也只是在靠亲戚和基金会的资助才能一直在学校读书，在外人看来自己这样的人如寄生虫无异。身为情报师的向枫一定在接受委托之前就对这些事情心知肚明。这么一来，向枫接手委托的原因就变得暧昧不清了。
“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尹忧问。
“回答问题不在我的业务范围之内。”向枫放开手，又恢复到之前的笑容满面，“在解决你的问题之前，我一直都是你的同伴哦。时间不早了，就让我最后再确认一件事情吧。”
同伴……别说傻话了。建立在不知名的交易之上的关系连合作都称不上。结果到头来向枫帮助自己也是别有目的。
现在的自己还在奢求着什么呢？尹忧有些苦涩的想。
“确认什么？”
“之前你跟我说过，在那个梦里你看到过数字对吧？”
“对。是楼层数。因为每次梦醒之前都会有坠楼的桥段，所以几乎每次都跟坐电梯一样能看到层数的变化……”
听到这里，向枫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了。
“是吗，那你还记不记得最后一次见到的数字是多少？”
尹忧仔细的回想——那一次，为了解救被一群从影子里爬出的怪物所包围的男生，自己在青色的世界里狂奔。可是无论自己怎样卖力的奔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依然是那么远。
那是她和白发少女之间的游戏——以人命为赌注的游戏。可惜的是尹忧一次也没有赢过。
在游戏的最后，看到被影子吞噬掉的男生的尹忧彻底崩溃了。她伸出手想要抓住最后一丝希望，却不知为何坠入了绝望的深渊。
至于那时无意间瞥到的数字……
“大概是6或者9吧……那个时候，看的不是很清楚。”尹忧抬起头问，“这些数字有什么意义吗？”
向枫用虎牙咬着光秃秃纸棒轻轻晃动——这是唯一能让她集中注意力的手段。
“虽然只是猜测，但是我觉得这个应该是倒计时一类的什么东西吧。也许当数字变成0的时候……”
“——我就会死。”
向枫不可置否的耸耸肩：“很有可能。”
“无所谓。反正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死了和活着也没什么区别。”
尹忧阴沉着脸坐在路灯之间的阴影中，弱小的背影让人看着心疼。向枫一向讨厌应付这种场面，但是不说点什么好像又有些不太合适。思来想去，也只好勉强摆出笑脸走到她面前说：
“在这次委托的最后，你一定会得到值得你拥有的东西。我用职业信誉作担保。”
“噗，那是什么啊，职业信誉……”
看到尹忧难得的笑了出来，向枫才松了口气。只要尹忧还没有放弃生存下去的希望，她就还有获得救赎的可能。
但是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一旦跌至梦之楼的最底层，谁也不知道这场游戏的走向究竟会产生怎样的变化。
吉与凶，生与死，对与错，是与非。倘若有幸笑到最后，也许就能知道屠戮之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悲哀。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第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