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棉》落木唯萧

20、渴望与得到

　　那日汪松亲自将秦棉送到了校门口。临走时说：“秦棉，汪老师老了，没几年就退休了。既然你在N市，你没事就回来看看我。要是你愿意，我这老头子倒是也有些东西想说给你。”
　　“谢谢汪老师。我一定会时常回来看你的。汪老师，对不起，当年很任性的就那样走了。害你为我担心了。”秦棉和汪松站在D大人潮如织的校门口，秦棉说完那些话后往后退了一步，慢慢地弯下腰，对着汪松鞠了一个躬。众人不时回头看上一眼。
　　“你这孩子。老师早就不怪你了。”

　　晚上和骆晓一起吃饭，秦棉和她说了和汪松说的那些话。骆晓吃一口菜，巴扎了几下嘴巴说：“那怪老头子倒是对你好。你都退他学了，还愿意传你东西。不过，当年你退学那会儿，他真是气疯了。为此这几年都没有再招过研究生。这看起来，你们还真是有点像。”
　　“是我对不起老师。”
　　“没事，这不都过去了嘛！”骆晓又随意的吃了几口眼前的菜。“不过要是当年没你退学这件事，我们估计也不会认识吧！”
　　“是呀！我们这两个退学生。大学几年没遇到，倒是退学的时候遇上了。”
　　那日D大教务处有两个不同专业的研究生一同递上来退学申请。等办完一切手续，她们又一同走出D大的行政大楼。骆晓在下到最后一阶楼梯时，转头对身边的秦棉说：“同学，想喝酒吗？”
　　秦棉手中还握着那张退学确认单，低着头望着脚下的路，一脚已经踏在台阶下，听到身边的女孩这么说，也转过头看了看她。短发，10月的天穿着一身运动休闲的衣服，站在台阶上悲伤万分的望着她。
　　“我不能喝酒，但是我可以陪你喝。”
　　“西门外的小东北？”
　　“好。”
　　那一顿饭，骆晓喝了吐，吐了喝。等桌上七七八八码的全是酒瓶子时，秦棉才出口劝对面初识的女孩。“别喝了吧，再喝就伤身了。”
　　骆晓听了也就真的不喝了，只端着那一杯秦棉让服务员送来的牛奶低声哭泣。秦棉面对这样的场景总是束手无策的，她只是默默的将纸巾递过去。骆晓接过纸巾，擦了几下，止了眼泪，去了次厕所，再回来就开始对着秦棉说自己的故事。
　　秦棉怀着自己的心事，一只手撑着头听得很是认真。
　　然后，然后秦棉就有了在N市的第一个朋友。
　　“是呀。”秦棉想到这里，嘴角突然慢慢的裂开了去：“同学，想喝酒吗？”
　　“哈哈，你还记得呀！”
　　“记得，我还记得那晚你骂了盛和八遍混蛋。”
　　“我自己都不记得了。”骆晓放下手中举着的筷子，有些仓皇地说。“他去年也该毕业了。”
　　“晓晓，都5年了。再美好的回忆也该醒了。”
　　“是呀！该醒了。这几年我一直觉得自从那晚你送我回家后，我就再也没有醒过来过。”
　　秦棉这几年断断续续知道了骆晓心中的那些故事。为她不值惋惜的同时也总是希望那一个男人能够回头来找骆晓。骆晓表面上和陆哲陶一样，每天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却也是个实打实的重感情。她们退学的那天晚上，骆晓哭得差点背过了气去。所以，即使后来骆晓在她面前表现得再欢喜，再洒脱，她都是不信的。
　　“老骆也老了，阿棉，你说我是不是真的该成家了？每次看他宠着小太阳的样子，我心里就难受。我妈妈去世后，老骆一个人挺不容易的。当年虽然他赞成并间接促成可我和盛和的事，但我说分手就分手，说退学就退学，他也没说我什么，还背着我去找以前教过的学生给我安排工作。”骆晓用手撑着头，低下头慢慢地说着话。一手握着茶杯一圈圈的转着。杯中的青绿色茶水晃来又晃去。晃得骆晓一时难受起来。这几年和秦棉说了许多关于盛和的事，每次都是无奈的情绪，今日也不知为何又徒然难受起来。这样的感受自从说了分手，退了学后就很少有过了。
　　“你觉得心里干净了，没念想了，你就去做吧！”对于感情，秦棉一向无力。对陆哲陶和贺子梅是这样，对骆晓她依旧没有办法。
　　干净了，没念想。骆晓依旧撑着脑袋，心中回转着这些词。怎么可能干净，没念想。那么美好的回忆，那么真实的感觉，即使最后受伤，觉得难受。盛和，你让我怎么将你忘干净，没念想。

　　和骆晓分开回到家里已经9点多了，小区中亮着有些陈旧的灯，昏昏黄黄的照着。秦棉洗了澡，擦着头发走出来时手机就响了。这一支铃声上午的时候响过一回，所有未设置特殊铃声的来电都是这一种。秦棉下意识却认为是梁辰的。
　　小跑过去拿起一看，果真是他的。
　　“大棉。”电话刚接起，对面就传来孩子脆脆的一声叫唤。
　　“哎，阳阳。”
　　“大棉，这边好好玩，有好多好多的树，还有好多的解放军叔叔。”
　　“嗯。阳阳有没有听话？”
　　“有的，有的。”
　　“爷爷身体还好吗？”
　　“爷爷说见到阳阳，他就好了。”
　　“嗯。爸爸呢？”已经近10点的时间，西山已经静了下来。孩子方才已经躺下，又爬起来抓着他的衣袖说要给妈妈说话。他笑笑把跪在床上的孩子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拿出手机拨了电话。孩子和她母亲说的话，他因为离得近全都听了去。等秦棉问到爸爸呢时，孩子突然就把手机递了过来：“爸爸，妈妈找你。”
　　秦棉听孩子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以为自己要和梁辰说话，有些哭笑不得。
　　“阳阳还听话吧？”
　　“嗯，挺好的。”孩子还坐在梁辰的腿上，乖乖扬着头望着自己，梁辰摸了摸她的头，“我们明天要晚上才能到市区。”
　　“嗯。我在家。”
　　我在家，这句话秦棉说出口就有些尴尬。好像他们是一家三口，爸爸带着孩子外出，妈妈在家中等着他们回来。“就这样吧，阳阳也该睡觉了。再见。”
　　梁辰今天被同一个人挂了两次电话。有些郁卒地将手机放进口袋中，抱起孩子将她放进被窝。“阳阳，睡吧！”

　　秦棉放下电话，在沙发上坐下，一边用干毛巾擦着头发，一边往后靠了下去。
　　从梁辰知道孩子的存在，到他接着孩子去看他父亲。秦棉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她在怕，怕他问她为什么要生下孩子，怕他知道当年狼狈的她，怕他知道她真实的想法，怕以后不知该如何相处。秦棉扯下毛巾，头往后一仰。长叹一口气。
　　她怕自己都压抑不住的那些情感。她渴望的永远是不敢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