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殇[霹雳-戢武王]》长空无双

99、算计

　　死国与火宅佛狱的同盟关系由来已久。

　　土地贫瘠，资源短缺，地面环境邪戾死寂，生存竞争极端惨烈，虽然各自情况并不类似，但恶劣特异境况的性质却相同，双方又有通道接触，同样在为得到更多资源汲汲营营谋求，并且不约而同将目光投注往苦境——在某种意义上更是一种天然的同盟对象。

　　当初由阿修罗极力打造的莫汗走廊便是一条连通佛狱、死国和苦境的通道，本来应该为新一轮的侵略事业贡献出光辉的能量，却是还未建成就不甚被乘着诗意天城飞行器横冲直撞的楔子破坏，两方联手在苦境共建美好新世界的计划没正式开始就夭折，皆在心中狠憋了口恶气，如今阿修罗复生，莫汗走廊再建，底下两只手又牵在了一起。

　　剧情压根就没展开，死国佛狱之间连蜜月期都没影更不用提还早得很的撕破脸，在这种时候天者居然暗搓搓寻上湘灵表示有意做笔交易，不免叫我也大吃一惊，忒不可思议。

　　“虽然不免有与虎谋皮之感……但若是天者可信，此谋或能为碎岛彻底解决四魌后顾之忧！”妹纸单手握拳一鼓，两眼亮晶晶兴奋非常。了解苦境局势清楚自己处境之后，她简直就是飞快进入了状态甚至觉得这设定还蛮带感的，此刻眸底深处像攒着俩火苗一样跃跃欲试。

　　只要是手握过权柄的人，心态眼界就与寻常人不同；天生搞神权信仰的，从本质上就与神棍没差——她两样都占了——更奈何本身就是出自跟界树同脉的王树，一胎双生的戢武王拥有那等非凡本事，禳命女一旦开窍前途自然岂能限量。运气，气运，很多时候一个人的运气即昭显着诸世予你之气运，石化千年原本算是场开启她绝望宿命的磨难，这会儿却成了因祸得福得界源庇佑之契机，更叫她的视野直接扩大至宇宙范畴，可以说，现在是她的兴盛气运在缓阻杀戮碎岛迈向深渊的步伐，而不是碎岛必将灭亡的厄运彻底带衰她原本的气运。

　　“天者此人……最是小心不过。”我估摸道，“说客气点，是深谋远虑，因为想得远了，所以习惯将真正的筹码藏到最深处，因为谁都翻不开他的底牌，所以他最喜欢立足不败之地坐收渔翁，说不客气，简直就是阴险奸滑至极。越是聪明人越是多疑，正是不巧，天者除了地者之外谁都不会信任，哪怕是对于同盟者，亦不会交托全部的筹码。”

　　“所以，按凝蓝姐姐的意思，天者与咒世主之同盟迟早会破裂？那他所说交易就确实有几分可信？”湘灵思索道，眸底的兴奋已经逐渐沉寂下来，只是不是闪过几许亮光。

　　“算计居多。”我毫不犹豫断定，“再深谋远虑也想不到那么久以后会发生的事。就算天者未雨绸缪要寻条后路，也绝不会把希望放在本就接触不深甚至可能是敌对的势力上。”

　　如果与死国杠上，天者就会是个极为可怕的敌人。死国真正的创造者、统领者，那样高的心气，却习惯于幕后操控，在骄傲与现实发生抵触之时又能将腰弯到底，这样能伸能折能自己把自己贬低到谷底再全身而退甚至反败为胜之人，如何不可怕？

　　湘灵缓慢地眨巴了一下眼睛，瞳色渐渐得沉暗下来，她听懂了我的话，甚至举一反三推断明白了天者的用意：“也就是说，这所谓的合作是谎言？他连利用碎岛都不需要，真实原因是他觉得碎岛是……威胁？所以先埋个钉子以便这威胁会在未来扰乱他之布局？可为什么呢，碎岛如今并不曾与死国有干系呀？”

　　我微微一笑，赞许得点点头，反问：“死国现在迫切需要的是什么？”

　　“通道！”前不久刚在莫汉走廊见过阿修罗一战，妹纸记忆犹新，脱口而出，“它必须建起一个通往苦境能供死国佛狱联军侵入的通道！”

　　我已经快奔到天葬山了，遥遥都能望见灰白阴暗的死国大门直耸入云，举手划破空间带着湘灵就穿梭过去。缩地成寸！片刻之间已离死国大门千里之远。

　　苦境缤纷五彩之色瞬间笼罩视野，都有那么瞬间叫眼睛都出现失明，我牵着妹纸的手松了口气，慢悠悠化光回去，一边道：“湘灵，我曾与你说过死国的历史，你也知晓天者与阿修罗之间的恩怨……按照天者之性格，在当初莫汉走廊曾不可阻止地被摧毁过一次之后，你觉得天者还会将所有的筹码压在曾背弃过自己的阿修罗身上？”

　　湘灵的心猛一跳，睁大眼睛：“还有其余的通道？”又寻思道：“确实，苦境方面紧盯着莫汉走廊，苦境能人异士何其多，哪怕凭着阿修罗之能为，都恐无法保全……天者如此淡然，定然还有后手！”

　　我循循善诱：“你曾亲自踏上死国之都，在天者眼皮子底下吸收死气，这过程中便未发现死国境土之中存在异样？”

　　死国大地以死国之都为中央，死国之都又以末日神殿为中央。这都城由五方栈道通往死国五尊驻守的无城，在这之外才是地罪岛与众荒地，最底层则是不毛矿坑。死国种族分立，阶层隔阂，不同之地分居不同种族阶层，无论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竞争依然残酷。

　　湘灵回忆良久，作为术者对环境中的能量是很敏感的，偏偏死国之气特异，与别处刚好走了个极端，置身其中忙排斥还来不及不怎么会分辨，最后还是不确定道：“是在……西北角？”

　　她蹙着眉：“我当时似乎感应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力量，死气运转到极致时会变换出生机……那股力量，像是浓郁的死气，又像是生机……”

　　眉角一瞥带着些微不以为然，我笑道：“不毛矿坑处在地罪岛最下层，原是囚禁战犯罪人之所在——就是阿修罗叛乱的那一战——哪怕在死国内部也是一个死域，完全没有生命资源，在死国最初演化之际就是一个无关紧要所在，不过也正是因为环境极端恶劣，才会成为死国罪者放逐之地。”

　　“因为是无关紧要的放逐之地，所以毁坏也不要紧？”湘灵恍然。她已经猜到这地方基本就是天者留下的暗桩了，境界之间的通道都是不同程度的撕裂空间，而且要考虑到军事安全方面的因素，自然是损失越低越值得考虑。不过这手是玩得真不错，谁能想到天者从一开始就玩的是暗渡成仓，没看所有势力的眼光都专注着莫汉走廊么，若非被提醒，她也想不到。

　　于是湘灵继续揣度：“不管天者是怀着何种心思与佛狱合作，这同盟定能长期或者说不断带给死国利益。按照天者的心性，在利益还未抓紧之时，绝对不会抛开佛狱另寻合作者，更不会做什么有可能导致同盟破裂的举动……他与我说交易，大概也就是见我所以临时起意一场算计，真实目的当然不会如方才所言，害怕佛狱势力建涨咒世主为佛狱利益撕裂协议对死国不利，所以与碎岛合作断了佛狱后路，很可能是……他觉得碎岛迟早会挡了路，所以帮佛狱下个坑给碎岛……”

　　湘灵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纯良无辜的颜容上就露出一点嘲讽来，满脸都是“嘁，天者管得也忒宽”的即视感：“可是为什么？天者为何如此坚定吾国为威胁？”

　　佛狱最大的敌人其实不是碎岛，而是自身隐患。它坚定不移地向外扩张，首要原因就是资源匮乏，相较于这点，与邻居杀戮碎岛的摩擦倒是次要。

　　打仗打了几千年，看对方不顺眼得都恨不得整死对方，但哪怕是再强大的时候，都没有动摇对方的根基，因为彼此都知晓，应该适可而止。四魌界四境分居界树四个部位，为法则所烙印，就像资源自上流下一般，气运也紧密相连，任何一境的彻底毁灭都会带来界树的重创，简直就是竭泽而渔，所以四魌界自古都能维持一个相对的平衡。

　　这也就是佛狱敢于向外征兵，而不用特别担心老巢空虚会被楼上整个儿端了的缘故。当年雅迪王武运恒隆横扫四魌，也就端着拳头把人打趴在地跪叫爷爷罢了，如今的戢武王在咒世主眼里就个小毛孩，而且通界那声“仁王”不是白叫的，至少在旁人眼中，比起他爹，戢武王要温和得多。

　　问题也就是在这里，咒世主都没发话，你个相隔十万八千里的同盟算毛个计的碎岛！

　　我沉默半晌，慢吞吞道：“或许是越境玄舸之故……你为咒法反噬石化之际，你兄长曾以玄舸越境想寻你的踪迹……当时消息散出已引起一番暗涌，如今又有碎岛王女真身出现，想来引起误会是免不了的。天者意在苦境，自然不会希望苦境出现另一方强大势力。”

　　所以开始下绊子想将威胁扼杀在萌芽。认真想想，还真是这货一贯的风格。

　　湘灵哑眼。许久后眨巴了一下眼，忽有几分心动：“王兄真对苦境无意？”

　　这么一块地盘，众多势力都想来搀和一下，碎岛为何不能也乘风在苦境游一游，就算不打出一片天地，也能建下个据点以供两界发展！佛狱有资源方面的顾虑，碎岛又哪里没有？某种程度说来，慈光是比佛狱更恶心的存在，卡着资源就像是卡着人脖子一样，如鲠在喉的一根硬刺怎能不拔除？而且碎岛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佛狱发展而无所动作，等佛狱收拾干净了反过头来逼压碎岛又怎么算？

　　湘灵越想越兴奋：“将计就计又何妨！天者的算计，未尝不是一个打开局面的切入口？他不可能算无遗策，碎岛也不是能白白叫人算计的，回头还是将事情交予王兄叫王兄定夺吧！”

　　……好好的一个软妹已经彻底歪了。

　　我一脸“随你高兴”的冷静样，心想这也是个好事，杀戮碎岛的危机已经是数千年来最盛的一次，王树上两个胎果已经扼住了所有人的脖颈，若碎岛的小王子能成功降生，天命势必还有回转的余地，若不能，那退路只剩下苦境。可苦境啊，这是个何等残酷苦逼的地方啊。

　　不过，有个猜测我倒是没说。

　　揣度了半天天者的意图，还是决定把这事告知碎岛之王，或许这举动已经叫天者如愿了。因为他信口开河半天，最终目的或许就只是想与碎岛搭个线。

　　就说最讨厌心机深沉的货！

　　“咦，凝蓝姐姐，薄情馆是何处？我们为甚要去往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