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的异世人生》客星犯牵牛宿

2、楔子２•悲剧的根源／穿越之初／法则的存在

　　前朝
　　天边一道雷接一道闪电地狂轰乱炸，正在与邻国女王议事的皇帝清沐云，忽然就没了议事的心情。
　　女王白薇也变了脸色，转头看向殿外的雨帘，待雨势稍弱，她便起身道：“天将军，看来今天是不能达成一致了。天色不早，我想先回去休息。”
　　清沐云只是摆摆手：“那朕就不留客了，赵卿，你送女王回折柳宫罢。”
　　赵如璧“诺”一声，站起身来跟着白薇走出殿外。
　　一旁大将军秦善道：“陛下，荔水女王愿意拿十分之八、九的国土，其中还包括了荔水国最好的熟田、泉道、水脉，就换后宫的那……那只狐狸，臣以为，不论怎么算都很值得，陛下，为何不允诺呢？”
　　清沐云懒懒散散地斜靠在凭几上，道：“你们家出了个贵妃，你就和朕这般说话。是想明天朕就送贵妃和皇后去冷宫作伴么？”
　　秦善冷汗直冒，吓得跪倒在地，道：“臣罪该万死！”
　　“你倒是认罪认得快……体谅你一番为国之心，朕怎么舍得罚你。”清沐云道，“你起来吧，以后做好你的纯臣就可以了，别的事，不要随便开口。”
　　殿外还未走远的白薇将殿内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赵如璧和她系出同门，武功相去不远，自然知道她都听了去，不免有些慨叹，道：“你每年都来，和陛下商量着要接……要接他去荔水，每年都扑空。何必呢？”
　　白薇已经遣走了宫人，自己和赵如璧走在丹陛下，各撑着伞，白薇的伞下还系着一撮狐狸毛。
　　她看看天色，道：“你说的不错，何必呢，所以以后，我不会来了。”
　　赵如璧噎了一下，强扯出一个笑来。
　　白薇盯着他，道：“你应该有感觉……他死了。他死了……”
　　长睫一眨，一行泪，两行泪，慢慢淌下。
　　收起雨伞，也不让赵如璧给她撑伞，拒绝了肩舆步辇，白薇在暴雨中漫步，一直走到宫门口。赵如璧下半截身子都湿透了，却也一直跟着走到宫门口。
　　白薇拖起湿漉漉的裙裾一摆，整个人被淋得能拧出水来，准备等车去折柳宫之前，她回头道：“其实狐狸爹爹没有背叛你们。是我恨你们，明明我才是狐狸爹爹收养的第一个孩子，为什么他还要收养你，还要将你的皇帝视如珍宝？我没想到，我的女儿会那般对狐狸爹爹，而你们竟然根本不相信狐狸爹爹并没有出卖军情给我——”
　　赵如璧白了脸色，道，“那……那……小誉说……说……”
　　白薇也惨惨笑道：“我真的很奇怪，一个是在饥荒年间抚养你们几人十年的义父，就算义父是狐妖，他对你们的心意，日月可证，天地为鉴。一个是你中了状元后才结实的青楼女子，为何你们宁可信她说的，也不信狐狸爹？”
　　赵如璧讷口无言，白薇扬手狠狠抽他一巴掌。白薇是女将出身，乃荔水国数一数二的武将，以武功助其兄登基，无奈其兄命短，身后无子，故而临终下令以白薇为女王。白薇做女王已有六个年头，未曾懈怠武功，这一巴掌，不说有伏虎之力，起码也有降豹之威，打得赵如璧措手不及，一头栽倒在地。
　　“你们皇帝的那一巴掌，我明天来还给他。赵如璧，若皇帝不给我说法，以后我荔水与你圣华，再无兄弟友邦之情！”
　　白薇头也不回地走了，脸上淌过的水迹，不知是泪，是雨。

　　圣华的这场春雨，足足下了一个月，大半个都城都淹了。
　　后来皇帝追封太子死去的生母为皇后，又严令天下不得无故猎狐，天空才放晴。世人不知追封为皇后的乃是一只狐狸，直说皇后娘娘死得冤屈，所以天意降雨以示其冤，皇帝查知真相后，上天才满意，这才收回了雨水。
　　白薇一直到册封典礼结束，小灰的牌位作为皇后请入家庙之后，才离开圣华回到荔水。
　　赵如璧本想给她置办个辞别宴，白薇冷冷淡淡道：“人都死了，才封后；我都要走了，你才留，有什么意义。”
　　不给赵如璧任何机会，白薇昂首踏上马车，走了。
　　赵如璧陪伴皇帝，送走白薇的车队，回到家里，下人慌慌张张地说小誉上吊死了。
　　赵如璧唏嘘了一下，说不清是个什么感觉。他是爱过小誉，但是他对小誉的感情绝不及对小灰爹爹的感情来的深。
　　十几年前的那场大灾，他险些就被一伙流民吃了，是小灰收养了他，他才能活下来的。他也曾嫌小灰瘦巴巴又不好看又没气质，既不会读书识字，也不会挣钱养家。小灰收养的孩子很多，不仅人，连小猫小狗小雀儿都往家里塞。赵如璧以前是仕宦人家的公子，哪里受的了这些。
　　可是他念书习武的束脩，都是小灰弄来的，年复一年的耕种，采集，捕猎，小灰虽然力气小，也不够敏捷，但总能弄到足够的食物和钱养活一大家子人，还将他们几个孩子都送到师傅那里学本事去了。
　　大姐白薇后来被荔水国的王室接回去，很快就立下了大功，平定另一个藩属国的叛乱，后来更被国王兄长选为继承人；
　　他是第三个孩子，成了圣华国最年轻的大司徒；
　　比他早一点被收养的，年纪比他小，很早就离开家闯荡江湖，现在已经以二十四岁之龄做了一派掌门；
　　……
　　其中能力最弱的其实是第八个孩子，是个小姑娘，不足月就被抛弃了，身体也弱，小灰爹爹一直把她带在身边。小八姑娘长到十五岁，被邻村一个军屯人家的长子聘走，现在那个长子已经是准大将军了。秦善年纪已经六十八，再过两年就得退下，八姑娘的丈夫是不二的继承人。小八的丈夫才二十七，却扫平了西域，立下的赫赫战功，如有神助。八姑娘身子不好，却一气给小将军生了五个孩子，现在更是二品诰命。小将军身边只此一个夫人，再无其他女子。八姑娘让京中多少公主郡主都嫉妒得红了眼。
　　想想看，当初小灰爹爹收养的孩子，没有几个不幸福的。而他在外面漂泊十几年，不知从何时起，对小灰爹爹的不屑，已经转为了思念。
　　小誉其实长得有三分像小灰爹爹，可他万万没想到，小誉竟然会栽赃陷害小灰爹爹私通敌国，而白薇明知真相，却因为赌气不肯告诉他！
　　眼见着他和皇帝已经知道真相了，小誉才不得不死。
　　他是死了，可是小灰爹爹也再也回不来了。

　　狐狸小灰确实是回不来了。
　　被鳄鱼撕成碎块，很痛很痛，痛得眼泪都流不出来了。但是自己的孩子受委屈，小灰心里更痛。
　　是狐狸的小灰，帮不了太子什么；变成鬼魂的小灰，除了能利用最后一点点妖力压弯一片芭蕉叶给太子挡雨，也做不了别的什么。
　　狐狸虽然肉身已死，成了鬼魂，妖丹却完好无缺。不过狐狸的妖丹就那么大一点点，暗淡无光，也只足够他在人间徘徊数日。
　　白薇向赵如璧吼出她的想法，小灰才知道她不是不爱自己，只是太在意，所以宁可得不到，也不让别人得到；
　　而皇帝，虽然从定了他的罪的那天起就不在见他，然而却时常向侍从询问他过得怎样。只是那些侍从怎么会告诉他真实情况。
　　小灰的死讯还是白薇告诉他的。那天宫里死了好多人，异珍苑的鳄鱼全都被剖腹扒皮，好几个皇子皇女被废为庶人，冷宫里的那位皇后也被废，遣送至京城梅花庵出家；宫女太监牵连无数；揭发他来历身份、限制了他妖力的那个道士被处死，道观被夷为平地。
　　小灰心里有点委屈，他虽然修成了妖，但是寿元并不长，也就五六十年。他活着的时候不对他好，死了尘归尘，土归土，又何必如此。
　　后来被追封为皇后，看着皇帝亲手将他的灵位迎娶回宫，放入祖庙，将搜集来的狐狸毛装进小香囊里随身带着——那些狐狸毛是他留在人间的最后一点点存在的证明了。皇帝还说要他合葬……
　　白薇离开的那天，不知道为什么，小灰想哭。
　　本来鬼魂是哭不出来的，可是小灰真的流出了一滴泪。
　　这滴泪落下，似有千钧万钧，带起一阵虎啸的风。小灰是灵魂状态，本不受这些风雨的影响，没做准备，这风卷过小灰时，小灰还有点惋惜不能感受秋天吃饱喝足懒洋洋摊平在阳光下任微风吹过肚皮的幸福了。然而这风竟然将小灰卷走了。
　　等等……他不是没有形体了么……小灰睁大了狐狸眼，看清风吹去的方向，那里有一个闪着败光的缝隙。

　　被卷到异界投胎的小灰不知道地府和妖界发生了一场混乱。
　　原因是一个月前，小灰死的一刹那，地府的“功德善恶因果报应”崩溃了。
　　前世因，今生果，欠多少，还多少，这是三界九幽不变的真理。地府要结算一个灵魂以前的所有善恶以定来世人生，本来嘛，善恶功德，能有多少积累呢？人生也就百年，上辈子积攒的，撑死十辈子也就平衡了，再说他们还有逆天的法宝：若前世作恶太多，则来生生而受苦，生子不孝，父母不慈，寿元给足，却终生苦痛缠身，直至子女弑父，以完其报应。所以地府给因果结算预留的能量和空间并没有特别充足，然而这时，因果结算却崩溃了。
　　这必定是有人身上的功德爆了最高值才会造成的。若是为恶过多无法计算，一般都直接丢入地狱，将数据减到可算之值再行计算。但是功德却不能这样做，因为功德积累过多，是会成仙的，成仙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事，因此功德一般来生就会全部清算结束。
　　现在，有个人的功德，爆了地府的上限。
　　紧接着妖界找上门来，拿着小灰的十世记录，要地府给个说法。
　　小灰，十世狐妖，从第一世起就有极好的灵根，一直被妖界大佬关注，然而他每一世都修妖失败。妖界一直以为他在之前某一世曾经为恶，所以也并不注意。直到小灰死了十次。这十世里小灰每一世都用心修炼，广结善缘，却每世都死得极为凄惨。妖界大佬们算了一下，这才发觉有蹊跷。小灰死了十世，按理就是第一世犯下屠神灭仙的罪恶，十世也该还回来了。妖界一向和地府鬼界关系好，这才客客气气上来要说法，换了是仙界，早打上去了。
　　地府正赶上崩溃，大佬们一看办不了事，暂且搁下这个，和鬼界一起平定秩序，拨转轮回，这才发现引起地府崩溃的正是小灰。
　　判官查完小灰每一世的记录，才发现，小灰每次投胎前，功德值都是负数。按理十世累积，早就超了底线，当被打入地狱。但是这个负数是假的，只能骗骗结算系统，却骗不了投胎之门，所以小灰顶着假功德，过了十年悲惨妖生。终于到了第十年，因为他培养了一大批本该早夭的人，这些人又及时平定了天下，导致小灰的功德爆满，再加上为亲子所杀，更是将功德翻了几倍，本来就有些崩溃的功德体系，直接从山体滑坡升级为山崩。
　　妖界情急之下，承认小灰已经渡劫，将小灰的生死轮回与地府剥离，地府这才能重搭系统。
　　系统重构之后，妖界又和鬼界地府好好地探了一回底，这才发现，小灰的功德值被人恶意地扭转为负。
　　该怎么补偿，让妖界和地府鬼界都头痛了。妖界送他一个直接的渡劫飞升，不过平衡了一点点，鬼界送他些法宝异能，种种都加上，也不过堪堪压在大崩溃的边缘。
　　妖界和地府比比划划又是十日，仙界忽然遣来了使者。

　　仙界虽然不比妖界和鬼界超脱，但这二界总是和它不太往来。忽然来了仙界使者，还是为小灰狐狸来的，妖界和鬼界直觉的就要先把仙界人先推回去。
　　那使者是个十八九岁美貌的女子，怀里抱着一个玉瓶。妖界一位长老，原身是九尾狐妖，名叫玉子，正是这女子的兄长，兄妹二人的关系一向很好，是以仙界有重大的事需要与妖界联合，一般遣这位叫做如子的少女前来。
　　如子抱着玉瓶，向众长老一礼，道：“小仙奉天元正帝之命，前来向诸位仙长致歉。数千年前，仙界偶然得感气机，仙灵纠结，产下正帝第十九子则昊。此子本非天命所成，生性顽劣，长至百岁，偷入地府，拨转狐妖轮回功德。盖因此子不在五行阴阳天数大道之列，故仙长不曾察知。今日正帝辗转得知，偶算机缘，此子非本间之人，其身出乃化外一空间，未尝明天道轮回之理，有仙识而无灵智。天道有迁，令此子执掌法则，不意误生于此。狐妖之死，盖因其为此子之母，以其功德，不足为法则之母，故法则千年前，会有此顽劣之举，误转其母因缘。”
　　玉子恍然大悟，道：“难怪那狐妖虽然灵根上佳，却不能修行我等功法，原来他有机缘在异世。”
　　“非也。”如子笑道：“兄长有所不知，为了早日让狐妖得具功德，本间法则，生生将其机运压低，倒不干异世的事儿。到了异世，他仍能修炼本间功法。”
　　地府鬼判道：“‘到了异世’？如此说来，这狐狸还得去一次化外？”
　　如子道：“正是。小仙前来，正为扭转时空而来。正帝赐我至宝‘转瞬’，合妖界‘跃空’、鬼界‘渡化’之力，便能将狐妖送至化外。此瓶中所盛则昊之灵，自然追随。不知其年岁后，说不定，又会回来了。”
　　有些事，并非他们有能力可以推知的，因此如子说得极为简单，其他人也都明白。玉子很干脆地通过秘法与妖王取得联系，拿到了跃空，鬼皇则拿出了渡化，如子将玉瓶中的灵魂放出，三大法宝同时发力，时空立刻扭曲了。
　　则昊的灵魂与小灰的紧紧拴在一起，一条耀目的红色丝线从则昊身上一直牵到小灰身上。
　　时空缝隙很快就吞没了则昊。
　　小灰随之消失在这个空间。
　　穿过缝隙，则昊立刻陷入沉眠。
　　而这个星球的一个小小村庄里，一个婴儿无声无息地降临了。

作者有话说

　　泥煤的终于写完苦掰的楔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