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肩而过》一江烟月

14、13 恋在花都

　　布莱恩是我在NYU的大学同学。很多中国人一提名校言必称哈佛耶鲁，其实好大学很多，就象我就读的NYU就不比长青藤联盟里的大学差。由于地处纽约，更是成了好些需要一边在家族企业工作一边上学的富家子弟的首选。
　　布莱恩工作经验丰富。和我不同，他15岁进公司，从底层做起。由于全职工作的缘故，大学读了5年半才读完，他对我能够三年读完四年课程，还同时在龙宇担任全职觉得很不可思议。我们今年冬天同时毕业，一个23岁半，一个18岁半。这一次结伴去瑞士滑雪，就是为了庆贺从此脱离学业苦海。
　　在瑞士的三天玩得很疯。年轻人在一起，永远都不会觉得无事可做。
　　莫天和我年龄差距大，而且他很忙，所以他并不介意我偶尔与同学出去玩。用他的话说：只要记得回家的路就好。但是这一次他却有点不乐意。倒不是因为圣诞节。现在莫家的血统已经很混乱了，好些莫家子弟已经是一副完完全全的西人模样。但骨子里莫家仍然是华人家族。看重的是春节不是圣诞。莫天不愿意我去的原因是我们在这之前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见面了。上个月，龙宇有大动作而我同时要准备学期末的考试和论文，忙得不可开交。莫天则一直在南美转，搞得我们已经一连5个星期没有见面。直到我一再保证28日直接从瑞士飞阿根庭与他会面，他才松了口。后来我一直觉得，一定是莫天预感到了什么，才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人的第六感有时候真的很不可思议。
　　27日晚上，布莱恩问我愿不愿意与他们一起去巴黎并在那里过新年，没有犹豫多久我就同意了。我真的不太想见莫天。几天前的那次偷听事件其实只是导火线，我和莫天之间早在数月前就出问题了，莫天怎么想我不清楚，反正我一直在选择逃避。
　　结果第二天我与他们一起开车回巴黎，并没有上专程前来连我的飞机。
　　在巴黎，我没有接到莫天的电话。莫天是个很骄傲的人，我想他是真的在生我的气。不过话说回来，我难道就不骄傲吗？我难道就没有在生气吗？
　　12月31日，布莱恩的表妹，那个金发碧眼的法国美女，对我们宣布了新年计划：要带我们去一个很“平民化”很“有味道”的酒吧等新年钟声。我当时不知道，我的生活因她的这个计划而面目全非。

　　我从来没有来过这样的酒吧。幽暗昏浊的灯光，拥挤的人群，喧嚣的音乐，大杯大杯的啤酒和低质廉价的红酒......这些和我的想象没有多少出入，有出入的是这里的人们，还有这些人给我的感觉。
　　人们大声地交谈，自在地拥吻，开朗地大笑，说着祝福的话，唱着走调的歌...... 认识的不认识的，大家拍着肩膀打着招呼，然后同声唱起一首歌，再然后有陌生人邀你喝上一杯，只因为今天是新年夜......
　　我从来不知道人可以活得这么有生命力！
　　我们一行“富家子”很快被酒吧里的氛围所感染，不到半个小时，已经相继迷失在人潮里......

　　“嗨，你会说法语吗？”
　　“你说呢？”我用标准的法语回答。
　　他笑了，嘴角上挑，明亮的棕色眼睛一眯，露出个带着几分邪气的笑容。不只是非常漂亮，还非常诱人。
　　“我们一起去跳舞！”他在我耳边说，因为酒巴里太吵，说得很大声。
　　“好！”我向他露出个笑脸。
　　他眼里闪过一抹惊艳，然后一把拉起我，冲进舞池。
　　我们一起跳舞。我并不是很在行，因为没有人教过我，因为没有时间玩。但是没关系，“舞池”里挤满了人，没有谁会介意我跳得好不好帅不帅。他发现我不会跳，于是开始教我。可是人实在太多，每过两分钟就会有人撞上我们。我们相视而笑，是那种很快乐的笑。然后他突然一把抱住我，在我耳边说：“这个舞姿最安全，这样就不怕你跑了！”
　　那一夜，我们一直在一起。一起跳舞，跳累了冲到吧台去拿酒，然后冲回去继续跳。午夜时分，我们与所有的人一起数：“5，4，3，2，......,1！”
　　“哇。。。”
　　在欢呼声中，他对我说：“我叫Leon, 你叫什么？”
　　“Kevin”
　　“Kevin，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我想我爱上你了，Kevin！”他笑着对我说，目光里全是醉意。
　　那一夜，我们都醉了。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赤身裸体地趟在Leon的床上。从此我留在了Leon那间位于穷人区的单身公寓。
　　Leon是个歌手，在小酒吧唱歌，一晚上要赶好几个场子才有足够的钱付房租水电。他却非常大方地对我说：“我养你，不要出去工作，我怕别人把你抢了。”
　　我哈哈大笑，告诉他我刚被R&J工作室聘为设计师。他“哇”的一声把我扑到沙发上。
　　日子就这么简单而快乐地过着。其间我们也吵架甚至忍不住动过手，动手的人是我，好在没有真的伤他。我们也有严重分歧。我不想看他顶风冒雨地骑那辆破破烂烂的摩托车，坚决买了辆BMW，他起初与我大吵一架，不过等他坐进车里的时候就不吵了。白天我上班，晚上陪他赶场，要到临晨2点钟才能入睡。他对我的体力大感困惑，我没有告诉他其实每天4个小时的睡眠对我已经足够......
　　不是不知道我们两人差别太大，不是不知道我对Leon的情感中更多的是迷恋，是那种打开了礼品盒子后的惊奇，只是实在太贪恋那份轻松与自在，虽然总有种抹不去的不真实感，象是自己正在一个梦中，但那个梦实在太美，美到我不愿醒来......
　　不愿意去面对未来，更不愿意去面对莫天，那个我从十四岁起就爱上了的男人，或者说，那个我从十四岁起就自以为爱上了的男人。这半年来，我对自己的情感越来越迷惑，我不知道我对莫天的爱中，有多少是出于天性中对强者的崇拜，有多少是出于潜意识中对父爱的喝望，又有多少是出于人类所谓的爱情...... 我理不清看不明，所以十八岁的我选择了不去理不去看。
　　莫天一直没有与我联系，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也没有想过，因为我根本就拒绝去想。只是我没有想到我与Leon合演的这一幕好戏这么快就落幕了，而且还是以那种黯然神伤的结局落幕的。
　　四月中旬的那个晚上，我因为赶图纸，没有去酒吧。Leon回来的时候一脸喜色，告诉我酒吧里来了一个知名的经纪人，很喜欢他的歌想让他第二天去试唱。我直觉有什么地方不对，但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祝他明天好运。
　　他果然有了好运，一家很大的娱乐公司看上了他，可能很快就能签约。他很是高兴了一阵，跟我大谈关于我们俩人的计划，我微笑着倾听，心里的不安更浓。
　　Leon的高兴没有持续多久，接下去的几天，他很烦燥，脾气很不好，我问过一次他不答，也就不再追问。他的事，应该由他自己决定。
　　他也真的很快作出了决定。那夜我们在一家常去的小酒馆里要了红酒。他对我说他签约了，公司认为新人不应该有绯闻，要他同我分手。我平静地接受了他的道欠。
　　看到他眼底闪过的泪光，又何必非要追问个明白呢？！

　　Leon离开后的第三天，莫天来了。他什么也没有解释，只是给我看了一份合约，原来Leon把自己买给了娱乐公司的老板，只为了一份合约。然后莫天把我带回了位于赛纳河畔的那所别墅，那是我十六岁生日时他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我什么也没有说，也不想说。我知道莫天没有参与Leon事件。他根本用不着，只要他不明确地反对，自然有揣摸上意的人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何况莫家还有不少人希望我回去，有人想要结盟，有人想要用我吸引火力。不过是一场游戏，只要大家遵守游戏规则，我就无话可说。
　　我甚至也不怪Leon。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这世上有得到就有放弃，他为了得到自己为之奋斗多年的梦想，放弃的不只是我还有他自己，他有选择的权利，我更无话可说。

　　我也懂莫天给我看那份合约的意思。不是为了打击我，更不是为了贬低Leon。
　　莫天只是想要用这件事告诉我，我想要的那份生活并不存在。新年夜里那些欢乐的人们并不总是那么快乐，他们第二天可能会为房租会为工作而苦脑。他们善良他们与世无争，更多的是因为这个世界没有给予他们机会。一旦有了机会，他们一样会改变。我知道莫天是对的，可是莫天不知道，他们也许会改变，但新年夜里我所感受到的那种满胸满怀的巨大欢乐也是真真实实存在过的，这就够了！
　　十九岁生日仍然是与莫天一起过的。我和莫天在一起的时候仍然很亲密。他对我来说，是父是兄，是师是友，当然也是情人。我觉得我们之间已经有一种很强大的亲情存在，似乎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在我的生命中占据一个重要的位置。

　　生日后的第二天我回到了B市。我仍然不明白我对莫天的感情，仍然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我唯一明白的是，在莫家在龙宇的那种生活，不是我所期望的。
　　所以我回来换一种活法试试。

　　但我的这种新活法中没有为裴澈霖留下位子。Leon是一个教训，很难讲我有没有真的爱过他，就算是有，爱的份量只怕也轻得很。那么草率地与他走到一起，不但害了他，还使自己的问题变得更加复杂。现在，我实在不想再错一次。

　　好吧，既然问题在我，那就由我来解决好了 ------ 苍蝇不盯无缝的蛋，就让我这个内里恶质的“坏蛋”尽力做到外表“无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