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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分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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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草庐后,诸葛亮又变回之前那样,淡漠、冷清。
这让孙茹有一种错觉,仿佛在那风雪夜,与自己共/患难的不是他。
于是,她不再缠着他说这说那,而是选择安静的坐在一旁,撑着下巴看着他出神。
这日,崔州平终于看不下去了,问道:“你整日这样盯着孔明看,可发现不对的地方?”
孙茹移开眼睛,张嘴就回:“不对?没什么不对啊!”
崔州平无奈,换个方式:“你能否不这样盯着一个人看?”
孙茹这才移开视线:“这样,哪里不对了?”
“女孩子要矜持,一定要矜持”崔州平忙回。
他觉得孙茹继续这样下去,以后不知道会吓跑多少男子。
“矜持?什么东西?”孙茹疑惑的问。
崔州平气急:“矜持它不是东西,它”
未等他说完,孙茹打断:“不是东西还要我学?”言毕,扭头继续看着诸葛亮发呆。
崔州平抚额无语。
诸葛亮放下竹简无奈道:“你说的这些,得等她长大后才会懂。”
崔州平摇摇头:“我真同情茹儿的下一个先生。”
闻言,孙茹忙点头得意的笑道:“这话就说对了,之前的先生都被我吓跑了。”
崔州平无奈,干脆也看着正在低头看书的诸葛亮出神:他就是定力高,凡事气定神闲的,仿佛世间一切都与他无关。
崔州平开始担心,若他日孙茹知道他娶亲,是否真会动用东吴水兵?听闻东吴的水兵打仗很厉害。
这样的日子过得很快,整个冬天只是拌拌嘴,扔扔雪球,围炉喝茶,听听琴,发发呆就过完了。
崔州平原来以为孙茹是那种娇生惯养,只会无理取闹的孩子,后来和她相处的时间长了,慢慢的喜欢上了这个孩子。
她大气,不拘小节,心地善良,听到他讲那些被饿死的流民时,会难过的落泪。
她甚至很有抱负,她说:“他日,我江东孙茹要与父亲出征,把那些欺负江东百姓的坏人统统赶走,我还要让江江东的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可是,她不知道她口中的父亲已经去世,崔州平在心底轻叹,不忍地将头扭向别处。
回头看了看从不参与他们谈话,一直安静的坐在一旁看书的诸葛亮,崔州平突然想起,那日,孔明说:孙茹的世界不合适我。
或许,等她长大了,就能明白了吧。
转眼,春天到了,万物复苏,雪开始慢慢融化,汇成小溪流淌在山间。
鸟儿欢快的唱着歌,山林间尽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空气中也夹杂着生命复苏的味道。
这日,孙茹帮着崔州平给桃树嫁接,一旁的诸葛亮突然开口:“过几日,侯府就该派人来了。”
孙茹愣了一下,问:“那你们可会和我一起回去?到了江东,我一定好好款待你们。”
诸葛亮摇摇头:“我和州平还有要事,以后有时间再去吧。”
闻言,孙茹答了声“哦”后,恹恹的看着远处沉默。
见状,崔州平轻咳一声后,笑道:“没事,以后还有机会的,届时你别忘了我们就成。”
孙茹闷闷的回:“那我舍不得离去当如何?”
崔州平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为难的看了眼诸葛亮。
诸葛亮回:“与人相处,有聚就有散的时候,世间万物皆如此,他日你自会懂,就像你当初吵着要回去见父亲,后来也没那么在意了不是?”
说起父亲,孙茹又想起父亲满脸血渍,心痛的看着自己跳崖的一幕,想起他悲怆的喊声。
虽然心底有很多不舍,她还是展颜笑笑,豪爽的拍拍胸脯:“既然你们不愿同去,便作罢,只是我随时恭候你们的到来,若到了江东,只需报我江东小小霸王或者吴侯大公子的名号就行!”
崔州平见她马上又变得乐观,大笑道:“行,一定报你大公子的名号。”
顿了会,孙茹道:“我的生辰就要到了,孔明能否最后再做碗面给我吃?”
孙茹不喜吃面食,但是没办法,这里只有面,崔州平便换着法的做吃的。
自从崔州平来后,诸葛亮未再下厨,此次她主动提出,倒让诸葛亮有些惊讶。
他笑道:“不是说我做的很难吃吗?怎么?不怕难以下咽了?”
孙茹摇摇头,看着诸葛亮笑道:“你是神仙,吃了你做的长寿面,我一定能长寿!”
诸葛亮笑笑:“好!”
几日后,一大清早,诸葛亮让崔州平教他做好吃的面。
孙茹才起床,就已经闻到香味了。
诸葛亮给孙茹梳洗好后,把大碗面端给她道:“吃吧,我如今的手艺也和州平的不相上下了。”
孙茹抬头看了看屋外,院子里多了一辆马车,便一下就猜到了。
她搅了几下碗里的面后,问:“谁来接我?”
“鲁肃,鲁子敬”诸葛亮边答边认真的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孙茹低着头,看着冒着热气的面,突然,眼泪就落了下来。
诸葛亮微微一叹,举起手帕给她擦了泪后,道:“吃长寿面的时候不能哭,哭了就不管用了。”
孙茹抬起头,两眼泪洼洼的看着诸葛亮:“我是感动,舍不得吃,我怕吃了这碗,以后就没吃的了。”
诸葛亮替她擦泪的手顿了一下,见她眼里的泪珠又要落下,笑道:“以后我再做给你吃就是,赶紧趁热吃吧,吃了好上路。”
这回,轮到一旁的崔州平嘴角抽了一下,难道孔明和她在久了,被她传染了?
刚刚那话后半句怎么听都怪异。
孙茹边流泪边大口大口的吃起面来,眼泪落进碗里,让崔州平实在不忍心看下去,起身走出屋。
鲁肃见崔州平,忙上前行礼:“多谢先生搭救公女,肃,在此替主公谢过先生。”
崔州平摆摆手:“孔明才是大恩人,我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在屋内,孙茹把大碗面全吃了,还“咕噜咕噜”把汤全喝了。
诸葛亮用手帕给她擦擦嘴后,问:“可吃饱了?若没饱,灶上还有。”
“长寿面不是一般都只有一碗吗?”孙茹问。
诸葛亮尴尬的笑笑:“怕做不好,所以做了好几份。”
“噗嗤”孙茹笑道:“原来,还有能难倒孔明先生的事?”
诸葛亮无奈:“亮仅一介凡人尔!”
这时,屋外的鲁肃请示道:“公女,山高路远,我们该启程了。”
孙茹不舍的看着诸葛亮道:“你再抱我一程可好?抱我上马车?”
见诸葛亮有些犹豫,孙茹又道:“或许此次之后,我们就再难相见了。”
诸葛亮原是想鲁肃在场,男女授受不亲,但想起这么些日子的相处。
再看她一脸的期待,犹豫一下就伸手抱起孙茹道:“日后回去了,那些不该说的就不要到处乱说了。”
孙茹乖巧的点点头后,将头搭在诸葛亮的肩上,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墨香还是一样的好闻。
鲁肃见诸葛亮抱着孙茹出来,伸出手想接过去,诸葛亮道:“让亮送公女上马车吧。”
快走到马车前,孙茹突然拿出自己身上的玉佩道:“这玉佩是我出生时父亲让人做的,在江东,每个女子都有一枚属于自己的玉佩,今日我将它送给你。”
诸葛亮抱着孙茹不好松手,只见孙茹说着就把玉佩挂到他的脖子上道:“他日我这个江东小小霸王带人来向你提亲,以此物为证!”
这下,诸葛亮百年不变的表情终于有些动容了,他此时心底五味陈杂,若在分别在即时说些煞风景的话,又觉得难以开口。
更何况,她很快就要知道失去父亲的消息,他不忍再打击她。
心想:或许时间久了,她也就忘记了,毕竟如今只是个小孩。
于是,他把孙茹放在马车上后道:“公女的礼物太贵重,亮不敢收下。”
见诸葛亮要去取玉佩,孙茹忙拉住他的衣袖:“就当我求你收下可好?他日,你若真不能接受我,我定会收回玉佩。”
“好!请公女一定记得今日之言,他日若我已娶妻,此物就当是我为你保管几年?”诸葛亮答。
孙茹怕他不接受,忙点头。
鲁肃上车前,对诸葛亮抱拳道:“我先代主公谢谢孔明相救之恩,他日有用得到我鲁肃的地方,还请先生尽管开口,我一定竭尽所能。”
诸葛亮回礼:“子敬兄客气了,亮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马车缓缓前行,孙茹拉开窗帘,拼命的对着诸葛亮和崔州平挥手道:“你们一定要记得来江东作客啊!”
崔州平也挥挥手,待马车走远了,才叹道:“这个可爱的娃突然走了,真有些不习惯了。”
诸葛亮看着远处的山幽幽回道:“江东想必已经易主,她回去后,不知还能否做她的小小霸王。”
崔州平愣了一下,道:“是啊,只求多福了,听闻,子敬以后是她的先生,想必新吴侯还是关心她的。”
诸葛亮苦涩的笑笑:“那倒未必。”
言毕,转身离去,留下崔州平愣愣的看着前方的车轮印,曲曲折折。
在马车上,鲁肃见孙茹还沉浸在分别的痛苦中,轻咳一声后。
他缓缓开口:“主公临终前将公女托付给我,日后,我就是您的先生,我希望您能节哀!”
闻言,孙茹好一会都没回过神来,愣愣的看着鲁肃问:“你再说一遍,谁临终托付?”
鲁肃见孙茹似刚刚知道,忙回:“主公已薨,难道公女不知?”
孙茹猛的伸手握紧鲁肃手臂道:“你胡说,我跳崖的时候父亲还活着,你怎能诅咒他!”
说着,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了下来。
鲁肃见状,也顾不上被孙茹捏痛的手臂,另一只手拿出帕子替她擦泪道:“还请公女节哀,我原以为您都知道了,去年您派人送信给子瑜(诸葛瑾)前,主公就已薨天。”
闻言,孙茹惊痛的松开了手,失神呐呐道:“可是我明明记得父亲只是受伤啊!怎么会这样啊?”
“没错,那次在玉台山,主公只是受伤,可因为伤势太重,回江都后,医治了一段时间,最终仍然药石无罔”说着,鲁肃也忍不住落泪了。
这下,孙茹终于相信父亲已经离去,无力的靠在马车壁上问:“父亲何时下葬的?”
鲁肃擦擦眼泪回:“在您送信的前几天,主公的遗体就被送回曲阿安葬了。”
孙茹脑海中还在想着自己跳崖前的那一幕,想着想着蜷起膝盖抱紧自己大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的,让窗外士兵都忍不住动容。
碧荷在见到孙茹的时候就想和她说这么久以来的担忧的,如今见孙茹哭的这么伤心,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陪着她落泪。
鲁肃忙安慰:“公女想哭就哭吧,哭完了就好好振作起来,你的家人还盼着回去呢。”
孙茹呐呐道:“是我害死了父亲,父亲一定很失望。”
鲁肃拍拍她的背:“公女莫自责,是仇家找主公寻仇,和你无关,主公临终前还再三交代一定要寻到你。”
孙茹越哭越伤心,哭到后来,晕厥过去了,鲁肃忙掐了她的人中,才有些好转。
就这样,一路上,孙茹隔一会就哭,有时候就愣愣的发呆,不吃不喝的,看的碧荷心疼不已。
几天后,鲁肃又劝道:“你这样子回到江都,若让老夫人见了,指不定有多伤心,她已失去一个儿子,你得振作起来安慰家人才是。”
孙茹这才幽幽回道:“祖母和母亲都还好吧?”
“都好,只是难免悲伤,听闻还活着,他们日日盼您你回去”鲁肃说着,给孙茹递过去一碗粥。
孙茹接过粥后问:“那现在谁是吴侯?我弟弟孙绍还是我的叔伯?”
“主公去世后,你的叔父孙权继位吴侯、讨逆将军,领会稽太守,统领江东”鲁肃回。
“叔父?他不是一直在曲阿吗?搬来江都了?”孙茹惊讶的问。
“然也!”
闻言,孙茹不发一言,只是安静的喝粥,鲁肃突然觉得眼前的女娃好像一瞬间长大了。
少顷,喝完粥,孙茹擦擦嘴后,问:“父亲可曾说起让我和姨父习兵法?”
鲁肃摇摇头:“主公交代过,先学文再习武,不过一切还得看公女。”
孙茹抬起看着鲁肃虚弱的笑笑:“父亲怎样交代就怎样吧!日后,还请先生多多指教。”
说着,她起身向鲁肃稳稳的一拜。
马车摇晃着,帘子外的光一下一下的晃在孙茹脸上。
那天,鲁肃见这个仅六岁的女娃带着一脸的坚毅,微笑着看着自己,心底止不住的佩服和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