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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花自飘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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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言不发地伏在梅姐姐身上,了无生气。梅姐姐也不急着问,只是静静地抱着我。我如同偎依了妈妈的身侧,寻找到了心灵靠岸的港湾,渐渐地平静下来。
梅姐姐端来早饭,柔声说:“先吃点东西吧。”
我轻轻摇了摇头说:“吃不下。”
梅姐姐幽幽地说道:“情一字,讲求两情相悦,妹妹这样苦了自己,也是无益。”
我闻言,心中一阵绞痛,又呜呜地抽泣起来。累了,感到昨夜宿醉未解,太阳穴刺刺地痛起来。我直直地在床上躺下,只觉得自己像行尸走肉般,对周围的一切毫无感知,在黑暗中飘荡、飘荡。
门被轻轻叩响,梅姐姐开门去看,走了出去,随即又把门掩起。我无心去听,但耳朵似带了过滤功能,把杂声全部滤掉,说话的声音却一字不漏地传到我耳朵里。
“秦将军,是你。”梅姐姐把声音压得很低,轻呼了一声。
随即听到秦叔宝的声音响起:“小雅她怎样了?”
“不怎么好。不哭闹了,可是却像个木头人似的,一动不动。”
“唉!都是我不好!”
“秦将军,你和小雅发生了什么事情?”
秦叔宝一阵沉默。梅姐姐又说:“前日晚上她归来时,情绪非常好。她问我,喜欢一个人的感觉该是如何的。”
梅姐姐顿了一下,看秦叔宝不吱声,又说:“我原以为,小雅和将军,是两情相悦的。”
秦叔宝涩声道:“那日,我、我对小雅的举动,造成了不必要的误会。”
我听到此处,心一酸,泪水又滚滚而下。“不能哭!”我硬气地想,伸手到怀中掏手绢,却发现不知何时已经丢了,只好任凭泪水肆意地落在枕边。
梅姐姐轻叹一口气,颤悠悠地说:“将军毕竟负了她,还伤她如此深哪。以为得到了,一下子便要失去,比从来未得到更加让人伤心欲绝。”
秦叔宝长叹一声:“未料到事情居然会这样。”
梅姐姐幽幽地说:“我原以为,将军和小雅是天造地设的一双,是人间龙凤。”
秦叔宝沉默了好一阵子,才说道:“只可惜,我先遇到的,不是小雅。我实在无法把心分成两半。”
梅姐姐问言,只是轻叹一声,许久没有发话。
两人又轻声商量了一阵,无非是该如何劝导我之类。我嘴角带笑,自虐般地想着:“如果这样可以让你惦记着,也总是好的。”酒精的作用,慢慢把我的思绪抽离,我又沉沉地睡去了。
“哎!小雅妹妹也真可怜。”依稀中,我听到了裴翠云屋外的声音。
“嘘!小声点,也不知道妹妹是否真的睡着了。”是梅姐姐在说话。
“那秦叔宝真可恶,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裴翠云尽量压低着声音,愤愤不平地说。
我苦笑着,一下子我成了这府中万众瞩目的可怜人,每个人都要过来怜悯一下。可我要你们的怜悯做甚?怜悯换不来秦大哥对我哪怕一丝一毫的眷恋。
“怪只怪秦将军一时头脑发热,要不然妹妹也不至于这么悲伤。妹妹如此至情至性至人,心里的伤岂是轻易能好得了的。”梅姐姐伤心地喟叹着,“她已经躺一天了,也不进食。也不知她昨晚吃过没有。人憔悴得我心都痛起来了。”
我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姐姐,对不起了。我不想让你担心,可我真的无能为力。”
“方才罗成和秦叔宝几乎动了刀子,似乎也是为小雅妹妹起的争执。想不到这罗成倒有点侠义心肠。”
听了裴翠云的话,我心里一沉:“他们争吵什么?秦大哥知道我失身于他了么?”随即又自嘲地一笑:“有没有失身,又有什么要紧?你不是秦大哥想要的人。”
梅姐姐淡淡地说道:“罗将军这么鲁莽,恐怕要把事情搞砸的。”
裴翠云轻哼一声,不屑地说道:“如果不是弟弟劝着我,我早就想掴秦叔宝两个巴掌了!不负责任的东西!”
梅姐姐长叹一声,带着无限的伤感。
“梅姑娘!”一人喊道,却是小楚的声音。
“请问小哥有何事?”梅姐姐还没见过他,不禁疑惑地问道。
“罗将军差小楚过来,问候唐姑娘。”
“罗将军有心了,小雅妹妹比上午要好多了,请他放心。”
裴翠云道:“他怎么不自己来?”
小楚支吾了一下,说:“他和秦将军被魏公关了起来。”
“什么?!”梅姐姐和裴翠云同时惊呼了起来,“所谓何事?”
“就是为了方才斗殴之事。”
一阵沉默过后,裴翠云和小楚便匆匆告别而去。
梅姐姐蹑手蹑脚地走进房来,轻轻掩上房门,见我睁大眼睛看着她,忙笑着走过来坐在床沿上说道:“妹妹醒了。”
“嗯,方才是谁?”我明知故问地说。
“是裴姑娘过来问候你了。”“哦,那烦劳姐姐替我说声谢谢。”
梅姐姐笑道:“你就好好休息吧,这些礼节不用你费心了。要吃些什么吗?姐姐亲自下厨去做?”
我淡淡地摇摇头。
梅姐姐抚着我的头发,柔声说:“妹妹须放宽些心才是。”我微微一笑,说:“我会的。”梅姐姐笑着点了点头,说:“妹妹会笑,我就放心了。”
正说着话,房门再次被轻轻的叩响,妹姐姐急忙起身去开,竟然是李密。
李密依然是一脸的春意融融,稍稍躬身说:“听说唐姑娘身体抱恙,特地前来问候。不知是否方便进屋?”
梅姐姐让身道:“魏公多礼了,请进吧。”
我忙坐起身来,笑道:“魏公特地前来看小雅,真是惶恐之极!”
李密在靠床的椅上坐下,和蔼地问道:“姑娘没什么大碍吧。”
我看着他一副领导亲民般的样子,心里颇为不屑,遂淡淡地笑道:“谢谢魏公关心,本不是大病。”
李密轻咳一声,似乎欲言又止。
我察言观色,直到他此番来的目的,绝对不仅仅是问候而已。便说道:“魏公有话,但说无妨。”
李密淡淡地笑着,似褒实贬地说:“姑娘果然是秀外慧中,也难怪两位将军为你大打出手啊!”
我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心想,我一个伤心之人,你如何还忍心来雪上加霜?于是淡淡地说:“小雅惶恐,不知魏公所指何事。”
李密深深地看着我说:“姑娘无谓掩饰了。李密今天既然来了,便不怕把话说明白。李密心直口直,不善言辞,姑娘若听了不舒服,也请不要往心里去。”
我把头扭到一旁,避开他老狐狸般的凌厉眼神,轻轻道:“魏公请直言吧,也省得小雅花心思去猜。”
李密轻叹一口气,说:“目前,我军的境况,正如在夹缝中生存,若不及早去争,便要憋死在里面。李密不才,但也懂得团结一心的重要。秦将军和罗将军,乃我瓦岗军中难得的人才。他们之间倘若存了龃龉,面面向左,这洛阳一仗还如何打?我曾说过,因个人恩怨扰乱军心者,必严惩不贷。眼下犯了错误的,却是我最赏识之士。唐姑娘,你给我出的难题可不小哪!姑娘乃聪慧之人,想必也不希望因个人之私而乱大局吧?也不希望被称为祸水红颜吧?”
李密话中软硬兼施,如蜜似剑,连推带打,又三言两语地,把秦叔宝和罗成打架的罪过,全推到我的身上。
我心里本已冷如死灰,也不在意他如何说我。便笑说:“小雅明白魏公的难处。要小雅怎么做,魏公请直说吧!”
李密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一字一句如钉子般直扎进我的心:“离开虎牢关。”
我长叹一声,心想,就算不离开,我日后将如何面对他们两人?罢罢罢,此乃伤心之地,何不早日离去?于是,我轻轻点了点头:“我应允你便是。”
李密松了一口气,问道:“姑娘在离开前,若有何请求,但说无妨。李密一定想法设法满足姑娘。”
我凄然一笑,摇了摇头。
他站起身来,向我行了一礼,说:“李密在此谢过姑娘了。我会差人送些许银子过来,给姑娘做盘缠之用。姑娘要走时,马房中的骏马,尽管挑选便是。”
我微微欠了欠身,说道:“难为将军如此周到。”
李密又问:“不知姑娘将前往何处?”
我略皱眉头,淡淡地说:“既然是秘密地走,又何须留下线索?”
李密暗暗舒了一口气,辞别而去。
梅姐姐静静地看着我,我苦笑道:“姐姐,对不起,我又要累你奔波劳碌了。”
梅姐姐微微一笑,说:“妹妹说的什么胡话。”走过来搂着我,叹息道:“我苦命的小雅。”
翌日天还没亮,李密便差人送来了十斤白银。我看着那沉甸甸的包袱,心想,这李密出手也够大方,或许是觉得心里不安?
我把白银分成两半,分别塞到我和梅姐姐的衣物中,趁着天色尚早,大家还没醒来,去马棚牵了两批马,便与梅姐姐双双离开了虎牢关。
出了山门,我转过头来,看到门上方,“虎牢关”三个大字苍劲有力。一个多月前,我被抓到这来的时候,第一次看到它们。此时真感到什么叫“物是人非”了。
梅姐姐坐在我前面,回过头来问道:“妹妹,我们将往何处去?”
我的手环过梅姐姐的腰,双手轻提缰绳,请呼一声:“驾!”却觉得天地悠悠,不知何处才是容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