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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不堪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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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过一个世纪那么久的时间,李元昊终于万般不舍的将我放开一丝间隙,声音有些混沌的在我唇边说道:“今天我放了你,你就再对我真心笑一次吧。”
语音渐渐零落,李元昊一点一点的松了手劲,将我从他怀中放开,直到我站直了身,抬头望着他时,才发现他此刻的面容竟如此的心痛与不舍。
我想对他笑,可是却怎么也笑不出,偏偏伸出手去,轻抚在他的脸颊上,感受到他下颌有些眦立的胡须,没来由的一阵心痛,心中暗叹,还是在这里,若是一年前,你这样对我说,那该有多好。
李元昊感受到我的手微顿,一抬手,一把握住我的手,按在他的脸颊上,声音再次变得生涩与暗哑:“笑一笑,就这一次,就像我第一次在原州看到你时那样,笑得那样纯净无暇,那样灿若夏花,那样让人心醉……”
第一次在原州?记忆中,多年前,我为了逃出原州,才混进了李元昊的商队,但在那之前,他应该并未见过我才是,又怎么会第一次看见我是在原州?
看到我眼中的疑问,李元昊叹了口气:“当年那个什么知县向你求亲后,你最后一次在钟乐坊登台跳舞的时候,我在台下看着你,那时我曾想,这样的精灵一般的女子,竟然让那个什么知县得之,真是可惜……不曾想,后来你竟跟着我逃出了原州,更不曾想,你竟成了我李元昊这一生中唯一真心爱恋着的女人……”
听李元昊如此絮絮道来,我仿佛也沉入往事的回忆中去,是啊,那时,我若没有和还是钟原的耶律重元逃出原州城,只怕早已嫁做文彦博的新娘了吧,今时今日,兴许不知在哪儿没心没肺的逍遥快活吧。
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所有的事都不能重来,所以才更该珍惜眼下。
看到李元昊此刻眼中的迷离,我突然有些不敢置信的轻声问道:“你放我走?”
李元昊闻言,艰涩的微点了点头,撇开头,看着山遇少宗领着的那队士兵,缓缓说道:“我已吩咐下去,让山遇少宗送你回辽……等你安顿好了,再回来……如果……如果那人待你不好,或是为难你,你就找……”
不等李元昊说完,我已经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连忙出声打断了他:“不用!你让他送我到边境即可,以后的路,我自己走就行!”
李元昊转回头,垂眸看着我,竟然轻叹了口气,稍顿,却用再决绝不过的口吻冷言道:“双儿,你记住,不管任何时候,我李元昊永远是你可以信赖和依靠的男人!”
这一刻,看着李元昊缱绻的黑眸,我突然有一丝哽咽,仿佛眼前的这个男人,还是当初青春年少时,那个我满心喜欢上的那个男人,虽然霸道,却不失执着,虽然鲁莽,却不失柔情与真心。
雾气渐渐弥漫了眼底,在李元昊将我送出石亭的那一刻,我心中一恸,动突然转身上前两步,投身入怀,抱住了李元昊。
李元昊被我这一抱,身子瞬间僵住,愣在原处不能动弹,我柔声道:“李元昊,这一生,与你相遇,我不悔……”
听到我的话,李元昊顿了半晌,扳着我的肩膀,让我站直了身,正想说什么时,我却出声接着说道:“但……从今往后,我与你,俩俩相忘吧……”
说完最后一个字,不敢再看李元昊的如漆黑眸,狠狠地转过身,朝着山遇少宗的方向迈步而去。
身后的李元昊并没有动静,我知道他会一直这样立在原处,看着我,直到我和身影一点一点的在他眼前消失。
看着身旁山遇少宗疑惑的眼神,我并不理会,也不能回头,只能抬手掀开车帘,一躬身,坐进了马车内。
马车随即不紧不慢的向前走去,晃晃悠悠的朝着夏辽边境驶去,我心下却是升出一种未知的不安,不知道一年以后的上京城内,等待着我的会是什么。
马车一到夏辽边境,我便坚持不肯再让山遇少宗送我了,下了马车,换了一匹快马,便独自一人向着上京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被李元昊困住的这一年多以来,太多的疑问困惑着我,我却似乎无暇细想,如今真的快要回到上京城时,我的脑子里却乱得理不出头绪来。
摇了摇头,只想策马疾驰,只想早一点见到重元,重新回到他温暖的怀抱,感受他的呼吸,倾听他的慰籍。
可是当我进入上京城的那一刻起,我却被一种不安的情绪所笼罩,这种不安,却是因为上京城内这些熟悉的大街小巷内满目喜欢欢乐的气氛所带来的。
此刻正值冬季,又无节气,上京城内原不该如此热闹繁华才是,但此时却是张灯节彩,人头攒动。
翻身下了马,走在上京城热闹异常的街头,看着眼前的情景,突然凭空觉得一种熟悉,这种熟悉的感觉带给我的却是深深的疑惑。
“去年秦王不是才娶了一位郡主吗,怎么今儿个又要迎娶王妃啊……”耳旁突然传来路人的支言片语,让我不禁愣在当场。
秦王?大辽的秦王,除了耶律重元,还能有别人吗?
“男人三妻四妾那还不正常?再说了,听说先前娶的那位郡主在与西夏的战事中,因投敌叛国被废……”
“……真的啊,怪不得太后会下旨,让秦王再娶呢……”
心中像被猛刺了一刀似的,一个趔趄,竟然摔了一跤,路人见状连忙过来扶我:“……姑娘,你怎么了……”
有些摇晃的站起身来,摆脱开那些仍然讶异的路人,我开始向着王府的方向奔去,眼泪却没征兆的肆意滂沱而下。
等我立于记忆中那个被我称为‘家’的秦王府门前时,却是大门紧闭,一副人去楼空的颓败模样。
冲上前去,拼命的拍打着府门,一个我曾经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今日却因为一道厚重的府门,将我隔绝开来。
可是任凭我如何敲打拍击,王府里都静谥无声,更没有人出来开门,一座诺大的秦王府就像被废弃了,被荒置了一般,静静的矗在那里,嘲讽地看着我。
不可能!如果真如路人所说,重元今日娶妃,为什么没有在王府,这里看起来明显已经废弃荒置了许久。
正当我不知明里的时候,突然眼神一瞄,看到府门外的一处角落里,有人正侧身于树后,偷偷打量着我。
我定晴一看,却见那人不是别人,却是当日秦王府的于管家!他猛一见到我看见了他,也是大吃一惊,转身就想跑,我却追了上去,一把抓住他,喝道:“于管家,你家王爷呢?耶律重元他在哪儿!”
于管家被我死命抓住了衣襟,不得挣脱,吓得腿都软了,身子立刻矮了半截,听到我的怒喝,开口颤颤巍巍的说道:“王……妃……你……怎么……”
我打断他的话,无暇去追问其他的疑惑,只是不停的叫道:“重元在哪儿,你说,耶律重元他是死是活……”
于管家咽了一下口水,眼神中却是惶恐多于惊讶,结结巴巴地接着说道:“王……王爷今日在宫中娶亲……”
顾不得许多,扔下于管家就跑,因为我知道 ,所有的疑惑,只要见到重元,便都可以一一解开。
可是当我来到皇宫门口的时候,却被守宫门的士兵拦住不许进入,任我如何表明身份,换来的却只是嘲讽与置疑。
突然心中一动,从贴身荷包内掏出一块玉牌,往众士兵眼前一亮,叫道:“皇上亲赐玉牌在此,见牌如见圣驾,谁敢拦我,杀无赧!”
也许是被我此刻的气势所镇摄,守宫门的士兵立即有些慌乱,其中一个估计有些官职的校官,上前来看了一眼我手中的玉牌,立时有些震惊的退开几步,在另一名士兵的耳边耳语几句,众士兵便让开了一条进宫的路来。
一进宫中,我正要往前跑去,却见前方不远处,一列送亲的队伍正敲锣打鼓的往前而行,顾不得尾随我的那两名士兵,拼命朝着那送亲的队伍方向跑去。
等到花轿停下,我驻目一看,却是皇宫内的毓庆宫门外,整个毓庆宫此刻张灯结彩,人头攒动,好不热闹。而随着送亲队伍的到来,落下的花轿前,更是被宫女们铺满了花瓣,只等着新郎的到来。
我放慢了脚步,一步一步向前走去,每一步却又沉重地如同有千斤之负一般,让我几乎快要迈不开步伐。
热闹的人群后,谁也没有注意到我的到来,所有的人都朝着花轿的方向看着,朝着毓庆宫里的方向欢呼着。
突然,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的眼前。
一身喜庆的新郎装,讽刺的是,这一身新郎装,似乎还是当日与我成亲时穿的那身新郎装,如今看来,却是如此刺眼!
就在礼官正将挑开轿帘的如意递出时,在场的众人却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尖叫声:“耶律重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