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一梦》洛水之畔

6、桃衣

　　回到长安后，皇帝和韦皇后对这次的收获十分满意，临淄王一时受尽瞩目，宴会上，帝后高高在上，临淄王李隆基，哦不，从苗域回来后李隆基就被封为了太子，如今一人之下而已，但是作为太子，也不是一件太好的事，首先由古至今太子这个位子一向棘手，其次更重要的是自己被封为太子也就面对着自己与姑姑太平公主真正较量的开始。如同今日，自己的受功礼宴上，姑姑便以身体不适为由果断拒绝参加，想到这些李隆基不禁扶额。
　　抬头看向那华丽的人影，八重雪本来以他的官阶是不被允许参加这种高等级的宴会的，只不过，李隆基说了一句：这次的成功，全部是依靠这个苗疆少年的配合。这一切就变得全然不同了。
　　于是，天下人皆认识了这个站在太子身边的苗疆少年。虽然表面上敬佩不已，但私下里却常常说：连自己家族都能背叛和出卖的，即使功夫再高，身手再好，能是什么人？说完，便不屑的撇撇嘴，然后露出鄙夷的表情。
　　对于所有人的不友好，八重雪选择漠视。
　　只是八重雪有一点不明白，出发之前，李隆基特意为他挑了一件对自己来说过于宽大的黑色的唐朝冗长的服饰，散下来一头长长的黑发，遮住了半个脸颊。换完装后，站在镜子前，他自己竟有些快认不出自己了，想想看，一袭黑衣往角落里一站，要多不起眼就有多不起眼，黑色的鬼魅，八重雪不禁想起了这个词。
　　对比于八重雪的冷漠，李隆基的身边则显得热闹非凡，谁都想与这位有能力的太子打好关系，家里有适龄女儿的想把女儿嫁给他，若是有个儿子，劳驾殿下提拔提拔也是好的。觥筹交错，锦色罗袍，众人所爱的纸醉金迷，浮光掠影。李隆基一杯一杯的接过美酒琼浆，垂眸间一饮而尽。
　　美丽的胡姬在场地中间舞出最绚丽的胡旋。腰肢纤细，碧色眼眸，波浪般的褐色长发，嘴角扬起的妩媚微笑，时时刻刻都在勾着人们的心神。腰鼓点点，美人身上的金属饰品琤琤作响，雪白的玉足上扣着金环，飞出，旋转，下腰，抬腿，每一个动作都淋漓尽致，风情万种。异域风情的舞曲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围成一个环状的胡姬们忽然如同飞花般四散开来，随后，随着胡琴的悠扬声音，一个身着白色纱衣的西域女子从舞池中央缓缓出现，宛若出尘，全场静默，屏息间，玉人抬手，光是一个最简单的起势动作，就令周围所有的舞姬黯然失色。等到真正开舞之时，便知何为天上，何为人间。
　　一番轻舞结束后，座上的帝王早已失神，竟连杯中的酒水洒到了龙袍上都不知道，等到反应过来，才知道连连拍手，喊出三个“好”字。
　　已经不算年轻的帝王走下玉阶，噙着一脸坏意笑容走到西域女子面前，执起美人的手,猛地发劲，美人瞬间跌入怀中，皇帝笑的更加开怀，干脆将白衣女子打横抱起，交与一宦官手中，并低声嘱咐了几句，回身坐回高座上，韦后面无表情，眼光到处偶尔划过李隆基的位置，今上笑着搂住韦后，韦后回过神妍妍地笑着，敬酒，母仪天下之风。
　　八重雪在角落里看到这一幕，内心泛起厌恶，他不明白，这样沉溺于享乐的一个君主凭什么一个命令就可以令他家破人亡。
　　忍受这那副丑恶的嘴脸，抬眸间却望见李隆基善意的笑脸，八重雪不禁一愣，李隆基对他笑着举杯，抬袖间酒尽杯空，言笑晏晏。
　　一个仇人，即使是主子，即使是他要效忠的人，又凭什么对他露出那样无害的笑容，就像朋友，像长者……
　　八重雪无法接受。
　　“三郎，来，朕给你引荐一个人”皇帝拖着明黄色的龙袍，带着三分醉意半摇半晃的走到了李隆基的面前，李隆基连忙侧开桌椅起身行礼。
　　“父皇。”
　　“三郎，这个人非常有本事虽然年岁不大但星象占卜，阴阳术数，鬼神之说无一不精。并且还写得一手好字。”
　　“哦？世间竟有如此奇人？”李隆基顺口一接。
　　“来人，宣司马承祯。”
　　“是。”顺着两个小太监的牵引，一个人影隐隐出现在李隆基的视线中。约莫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很年轻，褐色发丝，琥珀的的双眸散发着狐狸般的精光，身材修长，样貌俊朗，一袭桃色长衫翩翩而来。
　　“三郎，就是这个人！”帝王有些炫耀的向自己的儿子指道。司马承祯看到这一幕，嘴角擒住一抹笑，走到了二人面前，行了一个华丽的唐宫之礼。
　　“圣上，殿下。”
　　“平身，来，司马，听说你是最厉害的术师啊。”皇帝伸出手扶起司马承祯，这对一个臣子来说是莫大的荣誉，平日在朝堂上，帝王若是扶了臣下一把，臣下定要大呼惶恐之至，承受不起云云。而今日，司马看着皇上伸过来的手，理所当然的搭上，毫不废话的站了起来，仿佛这一切都是正当的。只不过再站起来之后，才清朗的吐出一句：“臣谢旨。”
　　这是个有本事的人，只是不知道他的本事有多大，可不可以利用……长安的初次见面，李隆基就已经把这个人盘算了多遍。
　　司马承祯抬头就看到了李隆基狭长的眼，于是对李隆基报以微笑。
　　似乎看穿了李隆基的司马承祯的目光令这位临淄王感到十分不适。讨厌被看穿的感觉，这是李隆基多年都改变不掉的事实。
　　若是他真的天资出众，身负异秉，然不能为我所用，那就一定要除了他！
　　李隆基瞬间心中就有了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