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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谎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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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我在火车站送别了书岸。
天气出奇的好,可是我却有一种莫名的低落。事实上,因为他的工作性质,偶尔的出差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我也一直习惯于此,只是这一次却无故变得拖泥起来。
大概是因为这次分开的时间会长一点,我也不会和往常一样继续待在学校里,仅仅如此而已。
见我很安静,他低头问我:“怎么了?”
“没什么。”我的语气和表情都显得很自然,他不语,轻轻握着我的手。
临近开车了,同行的徐教授和其他几个人也相继到站。徐教授走过来,同我们开玩笑说:“我们暂时到车上‘回避’一下,我不能让小雨一直骂我。”
书岸笑着,接过我递给他的行李包说:“小雨不会的,时间差不多了,一起走吧。”说完,他又放下行李,搂着我轻声说:“我到了青岛就给你电话。”
我松开他的怀抱,低头“嗯”了一声,然后微笑着和他们告别,又看他们走进车厢。书岸像往常一样在窗口朝我挥手,示意我回去。我也向他挥手,便转身离开,我没有回过去看他,反而越走越快。火车还没有开动,我已经走出了站口。没有多想,我很快又坐上车,朝北城医院的方向去。
到北城医院时,江绗正躺在床上,还没有醒来,病房里开着适度的暖气,不用担心会着凉,他睡着的样子很沉,像是很久没有睡过觉一样。我轻轻地走到那扇高大的窗,把窗帘稍微拉开一点,这么好的天气,是应该让空气和光线多进来一点的。我在床边背靠着椅子坐下来,一边想到书岸的车已经开出了很远,一边看着眼前熟睡的江绗,他的侧脸在光线下显出一弧清晰的轮廓,那是一种并不张扬的隽逸,散发出沉静淡然的气质。他沉沉地躺在宽大的床上,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他的呼吸声很平缓,几乎听不到鼻息,看来,他也许真是累了。
我以为他会睡很久,可是没过一会儿,他醒过来了。发现坐在一旁的我,他有点意外,睁了睁仍有些睡意的眼,问我:“你来了,我睡了很久吧?”
“我不知道你睡了多久,不过从我坐在这里到现在,大概有半个小时了。”
他“哦”一声,自嘲地说了一句:“你就这样陪着一个老男人无趣地一直坐着?”
“老男人?你多大了?”我问,对于他,我知道的甚少,甚至也不知道他的年龄。
“我三十一岁。”
“你记得自己的年龄?”我有些意外。
他苦笑地在我的搀扶下撑坐起来:“我弟弟告诉我的……哦,他说是我弟弟,他给我交医药费,说了很多复杂的事情,所以我想他应该是。”
“哦”我略微点头,“那么老男人,我只是比你小了七岁而已。我该叫你江大哥,是吗?”
“我叫江绗。”
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喜悦,“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这可不赖!”
他摇头,仍是那副于己不相干的淡然:“是医生告诉我的。”
为了打消这份无奈和沉闷,我只好劝慰他:“江先生,这只是暂时的遗忘,现在最重要的是恢复身体。”我特意地没有提到“失忆”这个词。
然而他像在谈别人的事情一样,问我:“你是学医的,医学上治疗身体的方法那么多,精神疗法也很多,但是为什么到现在也没有治好失忆的方法?”
我怔了一怔,不知道怎样回答。也许是看出我的窘境,他摆手道:“我随便说说罢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辛雨。辛勤的暴雨。”我平缓着语气说,并且半开玩笑地答道。
“辛勤的暴雨。”他咀嚼着,嘴角有不易察觉的上扬,“辛词里的清雨。”
这是我听过的,对于我名字最诗意的解释,从他口里说出来,不禁让我有些吃惊。
“谢谢你的解释,你记得辛弃疾,也很不错了。”我微笑道。
将近一个上午的相处,我们的交流很少,却也打开了一点话匣子,对我来说,这无形中冲淡了早上几分的失落和挂念。
江绗的精神并不允许他长时间坐立,我于是向他道别:“江先生,我要走了,下次来看你。”
他看看我,说:“他们都直呼我的名字,可以省一个字。”
我笑出来:“那好,嗯,江绗,再见吧。”
“再见。”他也轻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