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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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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星星为什么会发光吗?
陈臣前天把开了很多年的Ferrari换成了BMW,叶凡知道后,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继续埋头写检查报告。
『你的口味变得很奇怪,以前不是很排斥宝马的款式吗?』
这个嘛……人总是会改变的。
陈臣把新车的钥匙放进口袋里,他说:时间差不多了,该走了。
医生看了眼手表,支吾的回应了一声,却没有停下手里的笔。陈臣所了解的这个人就是这样的个性,事情做到一半的话决不会随便停下,所以他只能耐着性子等身边的这个人写完报告。
『还没写完?』
『你着急的话就自己先去吧。』
『……』
这时候的陈臣,总会对自己失望,从小时候起就是这样,面对叶凡,他总有败下阵来的挫败感,也许林司阳说的没错,叶凡是他的克星。
又过了十分钟,当陈臣终于忍不住焦急的站了起来,一直趴在桌上的医生停下了笔,身体沉沉的靠在椅背上,轻轻的吐口气,抬起头斜眼横了高处的男人一眼。
『可以走了。』
他拉开桌子,把写完的报告与用惯了的那支笔放在抽屉里,锁上钥匙,身后的陈臣已经走到了门口。
『快点,花店要关门了。』
时间走的很快,又彷佛走的很慢,距离那一天,一转眼就过了一个冬天与一个春天。
当陈臣抱着向日葵走进病房的时候,林司阳正坐在窗边轻声的哼歌,那是陈臣小时候经常听到的语言,那时候,他与林司阳睡在一张床上,盖着同一条母棉被,林司阳美丽的母亲躺在她唯一认定的男人的怀里,美妙的歌声回荡在房间的每个角落。
陈臣抱着向日葵,站在门口,他并不打算打扰面前的这个男人;可是林司阳却忽然转过头,停下了歌声,用始终是那么清澈的眼神看着门外的好友,他看到了陈臣,也看到了出现在陈臣身后,犹如双生的叶凡。
「进来啊,站在外面干吗。」
林司阳的笑容,一如既往的灿烂、温暖,在他的脸上,找不到阴暗负面的情绪。
因为、这个人是太阳的孩子。
陈臣莫名的哽咽了一下,站在原地没有动作,直到身后的叶凡轻轻的推了他一把,他才抱着花走向花瓶,琉璃色的花瓶里,上一回来时带来的向日葵已经垂下了金色的脑袋,他想,幸好买了新的。
「你气管炎好了这样乱来?」
叶凡走进穿着单薄的衬衫坐在床边的男人,毫不客气一把拉过他来到床边,用力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在床铺空余的地方,最后再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林司阳的身上。
「……叶凡,我只是感冒,不是绝症。」
「感冒是一切重病的根源。」
身为医生的好友都这样说了,林司阳也无法再反驳,他捂住嘴小声的咳嗽了两声,胸口不时的浮出一阵阵的刺痛;上个礼拜气温骤变的那几天,他不小心感染了流行性感冒,起初的两三天并没有在意,直到陈臣硬是拉着他去叶凡的诊所检查才发现得了气管炎。
工作、应酬统统都被陈臣推掉,然后是身为医生的叶凡的命令:除了休养你不允许做任何事情。
那时,林司阳突然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孩子。被自己重要的人,同时也是重视自己的人捧在手心的感觉,并不坏,或者说,很好。
这半年来,所有人都把重心放在自己身上——不容许他抗议,也不准他拒绝;他可以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唯独只有一件事不被允许。
那是一件傻事,很傻的事情。
林司阳从陈臣的口中听到好友们的猜测的时候,噗哧的笑开了。
『我看起来像是那么脆弱然后会犯傻的人吗?』
他笑的露出了白色的牙齿,脸上的神情的比屋外的太阳更加灿烂夺目。
他怎么会放弃希望呢?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他就决不会放弃,奇迹往往就是在这百分之一、不,百分之零点零一的可能性中产生的。
「刚才你在唱什么?」
整理完花瓶的陈臣来到了两人的身边,他拿过两把椅子,拍了拍叶凡的肩膀,两个人都坐了下来;总是透露出深沉的眼睛越过林司阳这几天明显消瘦的身体,眼神定格在了那个躺了半年却始终没有任何反应的身体上。
他看不到那张脸,被林司阳的身躯遮住了,所以他只能看到轻柔的覆盖着那只已经很久没有动过的手掌的大手,样式简单的银戒在无名指上,闪闪发光。
「召唤之歌,老妈前几天教我的,说是岛上祭典的时候,用来召唤精灵的歌。」
又是那个神秘的岛。
陈臣挑挑眉,不以为然,反而是叶凡有了兴趣;陈臣知道,叶凡从小时候开始就对那座地图上找不到的岛屿有着无比的兴趣,但有趣的是,也许是血统的关系,不论林司阳的母亲怎么教林司阳以外的孩子唱歌,从来没有人学会哪怕一首歌。
林司阳挪了挪身体,握着的手始终没有放开。
陈臣看到了那张脸孔,看起来平静却总觉得嘴角挂着一抹弧度的脸孔;白白净净的脸孔,又卷又长的睫毛;这个人还有呼吸,心脏也在跳动,可是却被下达了死亡判决书。
脑肿瘤、植物人。
他是不是经常头痛?头晕甚至忽然晕倒?
如果能早一点发现切除的话……
医生丢下报告,遗憾的说:虽然现在已经切除了,可是晚了,肿瘤早就扩散了。
陈臣还记得那时,林司阳的表情。
就好像坐在教室里,认真听课的好学生,一脸的认真,就连眨眼的间歇也是有规律的;他看起来像是在思考一道考题,那并不是很难的一道题目可是他却想不起该用哪个公式来解决。
司阳。
叶凡想要走过去,陈臣却一把拉住了医生,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手竟然在颤抖。
叶凡反手握住了陈臣轻颤的手,连同自己的手放进了口袋里。
『还有希望吗?』
在场的人,都听到这个出奇平静,单纯询问口吻的声音。
主刀医生是叶凡的哥哥,他张开口瞬间又闭了起来,面前的男人用极其认真的眼神直直的盯着自己,那样直接又纯粹的目光,彷佛能看透一切,男人心里想着:他恐怕已经有结论了,嘴上却没有轻易的给出答案。
时间一秒一秒的走着,问出那个问题的男人似乎不着急,他的呼吸从一开始就是那么平稳,甚至让人怀疑他的平静是不是崩溃的前兆。
陈臣不发一语,放在叶凡口袋里的手握成了拳头,却在下一秒感到有什么强硬的扳开自己的手指,他的掌心感到某个坚硬的东西,他知道,那是叶凡的指甲,放在了自己的手掌心里面,握着自己的手,那些微弱的刺痛让他烦躁的情绪渐渐消失了,一两次深呼吸之后,他仅仅伸出手,按在好友的肩膀上。
司阳,我们在这里,陪着你。
没有说出口的话,陈臣知道一定会传到达身体保持不动状态很久的男人心里。因为,男人的手心,轻轻的按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医生,请告诉我实话。』
面对这样的林司阳,叶凡的大哥只说了一句『如果能有足够的刺激……比如说话,也许会有奇迹发生。』。
从一天开始,已经过了半年。
林司阳没有把白夜带回家,而是让他继续留在医院里,自己则每天来往医院与自家之间;他不会把工作带来医院,所以在来此之前一定会完成设计图;坐在床边的时候,他会握着白夜毫无感觉也不会有任何反应的手,细细的低语。
这样的情景,陈臣与叶凡已经见过很多回了。
其实陈臣不明白,林司阳为什么不把白夜带回家而是留在医院,虽说医院的设施很齐全就算发生什么也可以及时处理,但是——
他无法理解,这个男人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所以有一次,他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为什么。
『因为把白夜留在医院的话,我就不会因为自己忽然的冲动而伤害他了。』
男人背对好友,像往常一样轻轻握着沉睡之人的手,平静的说出了这句话。
那个时候,陈臣几乎想要狠狠的抽自己的耳光。
这个叫做林司阳的男人,从白夜沉睡的那一天开始,没有放弃过希望,也没有驱逐过绝望。
人总是在不断矛盾中继续生活、生存下去的。
陈臣的思绪至此,门外蓦地走入林司阳与叶凡谈话的护士长的出现也让他无法继续思索,胖乎乎一脸婴儿肥的护士长怒气冲冲的出现在三人面前,林司阳还没来得及装傻打招呼就被她的瞪大的圆眼睛吓得不敢说话了,陈臣与叶凡很合作的站起来退到一边,他们才不要成为被殃及的池鱼呢。
「林先生!这都是第几次了你知不知道?!」
护士长的嗓门其实很大,可是她在病房里面的时候,总是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即使这房间躺着的,是一个植物人。
「我……」
说不知道的下场,他已经体会过多凄惨了。
「还有你究竟有没有自觉,你是一个病患,你身后那个人也是一个病患,我说过多少次了,在你的气管炎完全康复之前,绝对不准进入这个房间!!」
护士长的脸,看起来简直就是母夜叉再现。
林司阳下意识的搓了搓手,不敢说话。
站在一旁的叶凡与陈臣悄悄的交换眼神,心情倒是逐渐轻松起来,林司阳没有放弃即便是只有极其微小可能性的希望,在将来的某一天,躺在床上那个即使在这么热闹的环境下却仍然毫无反应的身体,一定会——
「你们两个!就算是亲友也不可以这样纵容他,尤其是你!」
护士长忽然把目标转向叶凡,就连他身旁的陈臣也不禁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紧张的收回嘴角的笑意。
「你也是医生吧,那就应该——」
胖的可爱的中年女性持续对三人进行轰炸式教育,直到她拽着生病的男人离开这个病房,随后另外两人也跟随着走了出去。
房间里又恢复了以往的安宁。
有着呼吸的沉睡者,一如既往。
林先生的头发已经超过肩膀了,不剪吗?
不用了。
男人闭着眼,毛巾轻轻的覆盖住眼睛与鼻子,他张开嘴吸进一口气;温水从看不到的上方喷射了下来,浸湿了他的头发,水流顺着脸庞的弧度流到了耳后,这时候,头发已经整个湿了。
「水温可以吗?」
「没问题。」
林司阳闻到了洗发水的味道,这家美容店自产的洗发水加入了让人感到心旷神怡的香精,这也是他很喜欢来这里剪发的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则是店长是一个并不多话的年轻男子,林司阳不喜欢到处推荐店里产品的店与店员。
「林先生很久没来了。」
店长的声音听起来比他的外表更成熟,这样闭着眼听他说话,会让人以为他是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
「前阵子生病了,都在医院,今天才出院马上就来了。」
林司阳漫不经心的说着,他刚吃下的冰凉薄荷糖早就在嘴里蔓延看来,吸一口气就会觉得整个口腔弥漫着清凉的感觉,这是陈臣送他的出院礼物,据说一盒二十粒可以卖到30美元。
「原来是这样。不过……林先生的确是很久没有来了,快半年了吧。」
店长的声音透露出一种微妙的感觉,让闭着眼躺在椅子上的男人的思绪停顿了几秒,他知道,这一定是自己的错觉,店长只是说了实话,自己的确有半年的时间,没有走入美容店了。
所以头发,自然而然就长过了肩膀。
陈臣说:其实这头发也挺合适你的,现在开始走文艺青年路线还不算迟。
叶凡很早就发话了:没剪头发之前,不准进我的诊所。
那时,林司阳坐在床边,一手握着白夜的手心,一手随意的梳了下越来越长的头发,仅仅是扯了扯嘴角;他并没有不剪发的打算,只不过不想刻意去做某件事情来改变自己的心情。
他给了自己足够的时间来等待,也许很短也许很长,也许哪一天忽然就没了耐心,也许这一生都会等下去。
在心情有所变化之前,他不希望自己有任何的改变。
「好了,请到这边。」
店长掀开林司阳脸上的毛巾,擦拭着他的头发;等到吹干梳整齐之后,男人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似乎很久都没有这样好好的看过自己了。
他的目光,放在那个人的身上,已经太久太久了。
「把分叉的地方,稍微修剪掉一些吧。」
白夜一直在数数。
蝎子问他:你在说什么?
白夜没有理睬它,依然念着数。
蝎子继续问:这样好吗?
白夜还是没有理它。
他数数,已经数了很久很久。
从沉睡的那一天开始,他一直只做这一件事情。
『……我为什么要帮你剪头发?』
『因为这是为了你留的啊。』
这样的对话,经常出现在他们的日常生活中。通常是男人提出了奇怪的要求,青年皱着眉头想要拒绝,最后却老老实实的任凭男人为所欲为,不管是买一样的戒指还是搬出去一起住,或者一起洗澡,更甚至——
主要男人提出了,他就没辙。
『你自己去店里剪。』
『我想让白夜帮我剪~』
男人明明已经不是孩子了,却用撒娇式的口吻,四肢也缠了上来,整个人拥住青年的身体,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手则环住他的腰,一副很无赖的表现。
『——会剪坏的。』
『白夜手很巧,试试看嘛。』
『你究竟几岁了?!』
真想、一脚把这家伙踹倒在地上,用力的踩,狠狠的踩。
最后的结果却是无奈的拿着剪刀,低头看着手心的头发,在剪与不剪之间数度忧郁,坐在前面的人催出了声,青年终于狠下了心。
喀嚓。
喀嚓。
喀嚓。
喀嚓。
『咳……』
青年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在想自己是不是该把镜子藏起来比较好。
『剪完了。』
他的声音里面,透露出一丝颤抖。
男人满脸笑容,愉快的接过镜子,想要好好的欣赏自己的新发型。
五分钟以后,男人在这个炎热的夏天,戴着毛茸茸就连耳朵都覆盖住的帽子,离开了两人居住的小公寓,直奔他熟悉的理发店。
林司阳的眼睛还没有睁开,就已经感到眼前一片灿烂,稍稍张开一条缝却马上再度闭合,他的脸下意识转了个方向,背对着早晨的阳光。
脖子,酸痛的直不起来;全身都有酸软无力的感觉,肩膀像是被架上了什么沉重的东西,仰起头张开手臂想要伸展一下身体,这才意识到自己又在这里睡了一整晚:趴在床边,一睡就是几个小时。
握着的那只毫无反应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松开了。
因为一时之间爬不起来所以林司阳决定继续趴着,麻木的手攀上沉睡者有着常温的手腕,像往常那样把袖管朝上拉开,这时就能看到布满手臂的针孔,都是输入营养液的痕迹。
「……」
林司阳伸出手揉了揉眼睛,趴在原地打了一个哈欠,他已经不像最初的那阵子看到这些细小的痕迹就心疼的想要替这个人承受一切;自己那时候,也像这样双手插满了维系生命的管子吧,不管是水份还是食物都变成了液体,依靠那些输液管进入他的体内。
他想他终于能明白那时候,等待着他清醒的人们的感受了。
「呵……」
刚睡醒的男人,声音透露出明显的干涩,从前几天才开始逐渐痊愈的喉咙里呼出一口很长的气,男人纤长漂亮的手指一厘一厘的抚摸过沉睡者有着正常体温的手臂,拇指按在手臂的血管处,这样彷佛血液流淌过自己的手指,在沉睡着的体内循环流动。
「我刚才又做梦了。」
一个很美好的梦,美好到他以为都是真实的。
「这半年我都在做梦……做了很多美梦。」
每一个梦,都像是真实存在着的,不虚幻不遥远,清醒的时候回忆起来,林司阳会以为,那就是自己与这个人的生活。
比如与这个人的谈话,比如与这人的亲密,比如与这个人的生活。
「刚才梦到你帮我剪头发,结果你的技术太糟糕,把我的头发剪的惨不忍睹,我只能戴上帽子奔去最近的理发店……」
说到这里,男人咯咯的轻笑了一声,微笑的脸转了一个方向,微微透露出一丝迷蒙的眼看着覆盖着沉睡者的白色被单。
被单床单一类每天都会有专门的人来换,那个时候他总是站在床边帮着抱起沉睡者,等新的床单铺好之后再把怀中的身躯温柔的放回床上,并且为他盖上新的被单。
有几次被陈臣看见了,观察了几次之后,笑说他简直就是一个贤慧的家庭主夫——
有些事情,做多了就习惯了。
「其实就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明明是梦为什么还会记得那么清楚,而且说是梦境的话,未免太真实了对不对……」
男人的自言自语,从来都只是自言自语;因为不论他抱起那具身躯,有时候没有抱稳而让他再一次倒在床上,或者不停的说着什么,躺着的这个人从不会给予任何响应,即使只是指尖、睫毛瞬间的颤动。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睁开眼睛,即使清醒过来也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这就是科学的判断。
却不是林司阳的结论。
「我最近总在想,难道这是一种暗示?只要我不放弃的话,是不是梦境中的情景总有一天会变成现实?我们住在租来的小公寓里面,过着很平凡的生活——」
侧着脸靠在床上的男人像往常一样用极缓慢的语调说着自己的梦境,他其实已经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从眼眶滚了下去,睫毛上沾着的液体让他原本干涩的眼睛感受到了一些湿润,用力的眨一下眼睛,另一只眼中的泪水也滑落下来。
「……」
有什么、卡在喉咙里,几乎变成了一根刺,让他再也说不出话了。
渗出汗液的手掌下意识的在床上寻找着什么,摸索了几下之后终于找到,那是这半年来完全没有动过的手心,不管什么时候都像是一朵含苞却始终不会开放的花蕾;男人的手指滑过花蕾的芯,他用自己张开的掌心覆盖住了花芯,用自己的手掌张开了花蕾的瓣。
芯与心的重迭,他想要让这个人感受自己的温度,想让自己的味道浸染上那只手。
渐渐的收拢手指,握紧手心中的花,他会等,一定会等到花瓣自己绽放然后紧紧握住自己的那一天。
「可是、半年真的已经很久了啊……」
白夜掰着手里的棉花糖,掰成一小片一小片,慢慢的放进嘴里,一瞬间,花朵模样的棉花糖就在他的口中融化了。
蝎子说:你真是笨蛋。
白夜吃了一片又一片花形的棉花糖,当他吃的越多,周围漂浮着一块块巨大的棉花糖就越小,他的身体也越模糊。
蝎子甩了甩尾巴,它从很久之前开始,就再也无法靠近他了。
『医生!医生!他动了,白夜的手指——动了!』
蝎子站在原地,像往常一样竖起毒针,它问:还有多久?
白夜说:还有最后三个数。
蝎子继续问:还剩下多少?
白夜回答说:还有最后一朵。
三、二、一。
零。
最后的那片棉花糖也融化了。
『醒了,真的醒了,白夜——』
『你,是谁。』
童话故事总有一个美好的结局,不论是多恶毒的诅咒,多可怕的荆棘,多冰冷的暴风雪,多艰难的路程,王子与公主最后总会过上幸福的生活。
那、现实呢?
男人推着轮椅慢慢的朝前走着,每一步每一步他都走的很缓慢,左右两旁茂密的树张开了身上所有的枝叶,想要为他们遮去刺眼的阳光,然而始终有几道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跟随着男人的脚步,为他与他撒下灿烂却柔和的光芒。
「今天天气不错。」
男人的声音有一点紧张,却温柔似水,仿佛山林间轻轻流淌的小溪,清澈透心。
轮椅上的人,极其迟缓的眨动了下眼睛,细碎的阳光照在他的睫毛上,一闪一闪像是镀了一层金,那双似乎什么都映射着又仿佛什么都映射不出的眼睛,在阳光的照耀下呈现出琉璃的色彩。
男人停下脚步,两步走到轮椅的前面,蹲下了身体,仰起头微笑的看着毫无表情的青年,在青年敞开的衣领下,隐约可见的锁骨上挂着两枚戒指;戒指的内圈什么字都没有。
男人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待,等到青年想在戒指上刻上名字的那一天。
这是他与他、全新的开始。
「白夜。」
他叫着他的名字,用极其温柔的声音,呼唤着他的名字。
「……」
他没有回答,仅是迟钝的点了点头,他的眼中倒映出男人的笑脸,他的耳中充斥着男人的声音,他的手感受到男人的温度,可是他的记忆却一片空白,连残余的细小片段都没有,空荡荡什么都不存在了。
有人告诉他,你叫白夜,我是林司阳。
那个人说,你睡了很久很久,虽然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慢慢的填充你从今往后的生活。
他没有问他们是什么关系,虽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可是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他:相信眼前这个男人。
「白夜、白夜。」
男人起身拥抱住了仍然没什么表情的青年,他决定明天就去剪头发,带着这个人把两个人都过肩的头发剪短,用清爽的模样迎来这个夏季的尾声。
陈臣说:也许这是白夜的希望所作出的本能行为。
由自己承担一切的痛苦记忆,然后用脑中的橡皮擦把它们全都擦掉,所以现在的白夜,是一个全新的白夜。
所以……司阳,你也可以从那件事情中解放出来了。
陈臣紧紧的抱住男人,男人似乎听到了他的哽咽,他想要看清楚好友的表情,叶凡却扑了上来,一把抱住了两人。
「……回去吧。」
男人的思绪被一个轻柔的声音打断,坐在轮椅上的青年张了张嘴,男人看到他嘴角隐隐约约的淡薄弧度,突然鼻子一酸,突如其来的透明泪珠就这样从眼角滑下,轻轻的落在青年的手背上。
在夏末午后的阳光下,星星捧住了太阳的面颊,吻上了他的眼角。
在人们肉眼所能见的夜空中,有自身会发光的恒星,也有不会发光的行星;行星反射着太阳的光芒,围绕着太阳而旋转,太阳给星星光芒与热度,星星则给太阳它的全部。
每个人所向往的幸福结局,其实自己也能创造,所谓童话,不过是现实的倒映罢了。
这就是,太阳与星星的故事。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