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旧痕（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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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庭院里曾经熟悉的一草一木，心里茫然而空洞，却还是感到清晰的疼痛…
“公子…”
一大早上，书墨的眼睛还是通红的，我走到哪里他也亦步亦趋跟着，我摸了摸熟悉的假山石，良久才回过头去对着他一笑，“庭之走的时候，除了那封信，有没有…还留下别的…”
“这…”书墨摇了摇头，神情黯然的垂下了头，“没有了，文相到后来已经病的十分沉重，便是给公子写这封信，也…也是写了很久，足足三个月有余…到最后已是整夜整夜不能合眼，在榻上疼得辗转反侧，可是，他却不会开口叫人…就是自己忍…”
假山石刺进我的掌心，我的脸孔却板的沧冷而麻木，“怎么发现他得病的？…”
书墨握了握拳头，“是年前才发现的，其实文相早就不舒服，可他忍着没说，也没人知道…先发现的还是关相…那次关大人来本是来请教考察和踔拔后进官员方案，虽然关大人一早替代文相为彭栎的相国，但关相向来最敬重文相，不似那些小人…”书墨哽咽了一下，才道“开始，文相还能和关大人坐着聊上很久，也熬着夜写出过几章文书…可是，后来，后来就…”
“后来就怎么样？！…”
书墨抬起头，神情痛苦不堪的看着我，满目通红，“有一天夜里，关大人来的时候和文相说话说到一半，文相忽然从扶椅上跌下来，是…那是他疼得…再忍不住…，那时候，才知道…”
“早先呢，就没有人看出来么？就没有人知道文相忍着病了么？你呢？朝里的太医呢，还有…”
小憷颌呢？？？
书墨喉咙里呜咽出一声痛吟，“自从文相不再是丞相以后，朝里人跟红顶白~~~三皇子的事，多少双眼睛盯着看着恶毒的在心里幸灾乐祸…表面上，人人尊颂文相是贤臣，可背地里哪有人真心待他…”
说到这里，书墨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的眼泪滑出眼眶，“也是我该死，忙着维持表面上的风光，还以为能瞒过他，让他至少不为这清冷下来的人情世故而难过落寞…可是，有什么事能瞒过他….他，他是什么都知道的，却为了顾及我们，就装作不知道．．．什么也不说，就连，病了…也…不说…”
书墨忽然跪下来，泣不成声地拉住了我的手，“公子，你不知道…没有人，根本没有人真心心疼文相…他们只骂他那样心力交瘁是傻…公子…你…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回来，你…若是有你在…”
后面的话他再也说不下去，只有沉痛的呜咽声，我仰头望着苍天，天色苍白，竟没有一丝色彩…
庭之…
你其实，还是把什么都算到了啊……!
轻轻的扶起书墨，他顺从的站起来，却只是抓着我的衣袖无声的恸哭，眼泪滴在我膀子上，火烧火燎的烫痛…
现在看起来，他又是当初十八里香里那个青涩而热诚的孩子…
轻轻的拍了拍他，看他终于控制住自己，直起身背过去擦眼泪，我微微的笑了一下，轻声道，“我想去看一看庭之的书房，可以么？”
“噢，好，当然好”书墨回过头来，脸上还是泪痕宛然，他抬手胡乱而尴尬的擦了擦，便恢复了最初那种虽强忍酸涩却不失平静的神情，“我带公子去…”
一个时辰之后，我从庭滞的书房里出来，脸色虽然白得有点渗，神情却十分之平静，看了眼一直守候在门外的书墨，我淡淡的道，
“书墨，我要进宫一趟…”
“噢…”他微微一愣，继而立刻躬身，“是…我立刻去叫人准备…”。
“等一等！”
在他的微微诧异的眼神下，我自若举步，拦在他身前凑到他耳边，“我要你帮我还办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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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憷颌果然在偏殿等我，一身明黄的袍服威严万分，负手而立的背影更显得修长冷峻。
“你到底来了…”
我刚在宫人的带领下准备行参拜大礼，他已经骤然回头，一手挥了大袖子斥退所有人，“免了那些虚礼吧，你们都给朕退下…刘超，你留在这里…”
说完这句话，小皇帝倏的又转过头，双目炯炯的盯着我，“苏昱，我知道你现在不痛快，也知道你有事要问，不过…”
他微微冷笑了笑，忽然双手高扬到半空，清脆的击了两下掌。
“苏昱，你先看看，我为了让你高兴，给你特意准备的这样东西。”
身后有“哐嘡”一声类似锁链的声音，刘超侍中转了一个身，似乎要走过去，我微微一个移步拦住了他，他微微一愣，抬起头看看我，又迅速的把头低下去…
我看了看他，再看了一眼小憷颌，微微笑着摇了摇头，“陛下，不忙，庭之有一句遗言我想先告诉陛下，至于陛下要我看的东西，请先让他停在那里，等一下，我自然会回过头去看他…”
小憷颌脸色微微有些白，神色却仍然镇定如初，“你说…”
“陛下…”
放软的面孔，放软了声音，手指却轻巧抚上眼前这位侍中“刘超”大人的脸，在他的猝不及防中，“嘶”的一声，一整块人皮面具就被清脆而迅速的揭落下来。
看着露出真面目来得人惊骇而惶恐的连退三步，看着他本来低下去的眸子猛然的抬了起来，目光里充满了恍惚和痛楚…
淡然的回头，果然身后的所谓大礼就是满身枷锁潦倒而满目仓皇的燕北蕲，若是三年前这样当殿见到，也许我会忍不住在化身一次妖魔撕裂了他，可是现在，我居然能够很平静。
轻轻的笑了一下，我转回头抛掉手里的东西，直直的看近小憷颌的眼睛里，“陛下…当年楚师和庭之找来苏昱，本是为了给陛下当牺牲的…”
小憷颌震动了一下，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什么变化，“这件事我知道…”
“可是现在陛下无事，苏昱也活的好好的…”
“你…”
“小憷颌…”看他再次震动了一下终于抬起头来，我却轻轻的，断然的打断他：“老太宰曾经和我说过，庭之后来想救我，可是我那时却不知道，他决定救我，已经决定牺牲他自己…”
“你说…什么…”
我用怜悯的目光轻轻看着站在高处的，昔日水晶一样的少年，“你怎么会想到呢？我的陛下，庭之的病…不仅是他操劳过度，更有你给他下的毒，他心里在清楚不过，却仍然什么也没有说…”顿了一顿，我微微的低下头，“因为，他知道，你是一个好皇帝，而且，君要臣死，...有了关莫恩当你的丞相，他已经可以走得放心……”
小憷颌脸色雪白，跌坐在椅子上，好像看鬼一样的看我。
我笑了。
“陛下，您不用觉得震惊，如果您不明白，我可以从头讲…”怜悯的目光无法自控的投注在昔日我曾最宝贝的水晶一样的少年身上，如今的帝王，一手扯过旁边已经震惊住了几乎石化在原地的人，轻轻的微笑，“陛下，您纵然已经不是当初的您，苏昱也已经不是当初的苏昱了…”转过脸，手指轻轻抚上身边少年爬满湿泪的狼狈面孔，手心和声音一样冷的没有温度，“赵瑞岚，赵小公子，你说，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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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旧痕（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