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诛仙台 ...
-
仙岛之上,云烟绕绕,数匹天马载着红火的鸾车从海上驶过,五彩的云朵分与鸾车两旁,一时间仙乐齐奏,鸾车后面跟了长长的送亲队伍,满载着贺礼的货柜隐隐发出金色的光芒。
好气派的嫁女!司离看得眼睛都直了。
“羡慕吗?”漓渊站在司离身边,低声问她。
“不羡慕。”司离转头一笑,眼神发亮,“我将来也会这么嫁人的。”
漓渊一愣,轻轻握住了司离的手,而司离已经转回头,似乎什么都没有意识到地任他牵着。
“若是没有华服贵物,你还嫁吗?”
“没有这些,那有什么?”
“一匹青螺,一卷粗布。”
“不嫁!”
“那若是你将嫁你爱之人呢?”
“我爱之人?”
“嗯。”
“嫁!”
漓渊眼神微变,握着司离的手又紧了紧,正巧司离也正转过头看他,眼神精亮,“可是,什么是爱?”
这是史上最无奈的问题了。懂爱之人自然会爱,而会爱之人不一定能爱。
爱是什么?怎么才算爱?嘿,漓渊也说不明白。
“倘若有一日,有人能让你悲你恨你怒你痛,而你依旧愿在他身旁,永世不离,那便是爱了。”
“是吗?”司离若有所思,既然他会让我悲让我恨让我怒让我痛,那我为何还要爱他?司离想不明白,若是真有如此一人,想必她是断不会让自己爱他的,因为,会难过啊。
从琼州回天庭的日子是自在的,也是邪恶的。漓渊突被天帝下令留守南方极天,不得天帝令不得擅自归来。司离闲的无聊,便日日在月老面前描述当日见苦情老母的场景,以及苦情嫁女的气派,月老的老脸上又多了几道皱纹。
“哇,那车啊,有你的月老庙那么大!不不,是比你月老庙还大!…….数十匹天马啊,拖着不知道多少金银财宝!……苦情老母真真富贵…..人又美又端庄……”司离趴在月老院的石桌上,看着月老皱巴巴的脸上逐渐露出扭曲的神情,越发得意,“你好歹也是人家爹,连个贺礼都没有,我都替你觉得丢人!”
“行了!”月老鼓起脸,“你好些日子不在,还有很多离合等着你拆呢!”
“咦?”司离皱起秀眉,“我的肚子好痛,大概是旧伤未愈,不得工也。”
“呸!懒蹄子!一天就知道偷懒没个正形,现在仙妖两界又是危机之时,你……”月老还想骂几句,眼神落至远处,停了话语,装作若无其事地抖抖衣袍,“不跟你说了,老朽做正事去也。”
司离瘪瘪嘴,转身便看见了夜神。
至上次昏迷至今,她都再没见过夜神,听闻天帝派他下届打探妖神下落,不料他已回来。
“好久不见啊。”司离巧笑站起身来,来人却紧皱眉头,于是司离的笑容也就僵在了嘴边。
“你的伤可好了?”
“好了啊!”说罢跳了几下,“无病无痛的。”
“刚刚,肚子?”
“肚子?”司离想了想,笑出声来,“我刚刚说肚子疼是骗月老的,不想工作而已。”
“哦。”放佛是松了一口气。
“你在担心我?”司离见夜神依旧站得远远的,似是不惯与人亲近,于是探步上前,未料夜神也后退几步,冷声道:“既你已伤愈,便随我走吧。”
“是天帝的命令?”
迟疑片刻。
“不。”
“那我便是要私自下界了。”
“不是下界,无妨。”
“那是去哪儿?”
去哪儿?夜神没有回答他,他在黑夜中飞行,黑袍与夜空融为一色。在他身后,一匹仙鹿驮着司离急追而上,飞行片刻突见一片璀璨,是银河之畔。
夜神收紧黑袍,纤长的手指一握一开,刹那间数万颗星辰于黑袍中飞出,落于银河之上,银光灿灿,美不胜收。司离被这突如其来的美景震得回不过神,突然听见夜神清清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当日黑水洞,同生共死之情我便是不能还你了。”
“什么意思?”司离觉得蹊跷,也不深思,道:“你并不欠我什么啊,当日的情况属你护我良多。”
夜神像是没有听见,继续说:“我夜神与你许诺,今生仅让你一人见我放星耀夜,除你,再无他人可来我银河之畔。可惜……”你此生,大概也再无机会见我放星耀夜了。
虽不懂他为何对自己这般特别,司离忽略了夜神那句未完的“可惜”,低头一笑,脆声说:“你对我真好。”
黑色的身影在这星光中看不真切,寂静片刻,他转身面朝着司离,似怜惜,似不舍,似犹豫,似悲切。
“司离,你还不愿说出妖刀的下落吗?”
“妖刀?什么妖刀?”是真真疑惑。
夜神目光渐冷,手搭上司离的额头,惊怒不已。当日看她修行飞涨便觉得有异,后又遇到飓奚,和那紫黑色的法宝,再有司离多日沉睡,天庭早已谣言四起。若不是他有意请命下界打探妖神下落,并且得知那紫黑色的法宝乃是妖界神器华工鼎,他万万是想不到那么多的。
华工鼎,炼化神兵之鼎。
那妖刀,只怕是被司离封进了自己的身体,后又被那华工鼎炼化成了自己的修为,若非她尚未运用,只怕天界无人能轻易打败她。
她是真不知,还是有意为之?
“妖刀就在你体内。”
“什么!?”司离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肚子,手臂,腿,抬眼问:“真的?在哪里?”
夜神眯着眼睛看她,复又叹了一口气。“你走吧,想必现在天帝正在寻你。”
“为何?”
夜神没有回答他,唤了仙鹿来,将司离托于鹿背上,“原谅我。”
“什么?”司离惊觉夜神神情异常,却被一跃而起的仙鹿带出了数丈远,那清清冷冷的声音好不真切,却字字揪心。
“原谅我,不能与你同生共死。”
诛仙台上,司离看着眼前众仙,依旧没能明白事情缘由。她做了什么坏事吗?要诛她?是她气坏了苦情老母,还是她打击了月老,还是偷吃了王母的点心,拔了太上老君的仙草?这些是诛她的理由吗?
过去的小罪恶在心头过了一遍,司离有些不敢置信。
“天帝,您当真要诛了她?”说话者月老,他也是有些搞不清状况,刚刚司离还跟他在院中瞎扯,怎么就被领上了诛仙台?刚刚,对,夜神!是夜神把她抓来的?
“到底是为什么啊?”月老皱个小脸,是真着急了。天帝威严看着司离,不发一言。他身侧的王母厉声问道:“万毒,你认罪吗?”
“小仙认啊!求天帝饶小仙不死吧!”
天帝闻言,脸色更加冷峻,“你说,你认什么罪!”
“小仙……小仙不该偷吃娘娘的点心,不该拔了老君的仙草,不该跟苦情老母置气,不该打击了月老的自尊…..小仙…小仙罪该万死,但求天帝饶小仙一命!小仙……”
“混账!”天帝喝断司离,“你是狡猾!你与妖神琉璃勾结之久我天界众人皆不知!今日你还待隐藏吗?”
“啊!?小仙不认得什么妖神什么琉璃啊!天帝你错怪小仙了!”
“不认得?不认得他能将有他五成妖力的妖刀封你体内,后你又下界由他华工鼎炼化妖力赋你之身?我当真糊涂,让你愚惑,我仙界众人皆被你愚惑!若不是当日琼州仙岛,众仙草感应到你的气息,跪地叫你一声‘仙主’,你当瞒我众仙至何时!?万毒!”天帝怒目一睁,喝道:“来人,开启诛仙阵,让此妖女灰飞烟灭!”
“天帝!”月老不糊涂了,月老这下不糊涂了!“天帝,司离的真身莫非就是万……天帝!不可啊!万毒仙草一心向道,乃善非恶,天帝你放她一条生路吧!”
万毒仙草,一念善,救万人,一念恶,毁万魂!
月老万万想不到,这个常陪在他身边的司离仙子会是那万毒草啊!数万年前仙妖大战,妖神重伤,传言非万毒仙草不可治愈。眼下即便是谣传司离与琉璃有所来往,在仙界眼中却是警铃大作。诛她?不过是个宁枉死,不姑息的万全之策。
何况,妖刀还在她体内!
“善?”王母冷哼,“她未得道之前便杀了昆仑墨染上仙的坐骑,伤他弟子,这是善?”
非善。月老再找不到言语替司离辩解,倒是司离,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笑了起来。
“是墨染怨我,要我死吗?”话语凄然。
众仙原是有些责怪,突闻此言,也深觉戚戚然。这万毒,似乎对那傲世孤立的墨染上仙有别样的……还未等众仙深思,一个温润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似是赶来,有些急促。
“我不曾怨你。”
漫天的清冷之意,即便是月老此等神仙都感觉到丝丝凉意,那雪白的衣袍疾步而至,带起一卷寒风,昆仑墨染,世外傲仙。
司离从没想过还能再见到他,数千年了,数千年了啊!他的模样似乎从未变过,俊美无暇的脸,仿若星辰的双目,还有,温和如往昔的神情……朝思暮想数千年的那个人,她终于见到了。
“墨染。”司离一声轻唤,似喜似悲。
“天帝!”墨染躬身,意态绝决,“求天帝饶万毒一命,墨染自愿下界斩妖,保世间太平。”
“这……”即便是天帝,得墨染此等许诺,也得斟酌片刻,却听见身侧王母低声说了几句,眼中犹豫之色顿然消失,“万毒必杀,妖神必斩!墨染上仙无需多言了!”
墨染依旧躬身而立,身形似乎摇晃了一下,转身看向司离。
世间一切,突然停止于那个眼神之中。
他,世间只有他。
“万毒,”墨染走至司离身前,眼神一变,“当年你受我恩养,可是想报答于我?”
司离木讷点头,她想报答,一直想。可是她更想一直待在他身边,就和过去那几千年一样,日日能见他,能听他说话,看他宠溺地对自己笑。
“既然如此,便将你仙根交予我,算是报答吧。”
仙根?
本体陨灭,仙根不过修为而已,无用之物,墨染要她如此报答,想必只不过是想了结她死前执念,从此他和她之间,缘灭恩断。
念及此,司离神色一暗。
墨染眉头微皱,双手覆上司离头顶,青丝湿软的触感好生熟悉,就像过去许多日夜一样,他也曾如此轻轻抚上她的发,只是不曾让她知晓而已。
墨染定了定神,片刻后青光顿起,一声撕心裂肺的的哀叫让众仙无不侧目,不忍再视。
青色的仙气从司离提出剥离出来,绕上墨染之手,消失在衣袍之间。他深知生剥仙根之痛,强于九雷劫难,低头看了看那痛到晕厥过去的司离,双手竟有些颤抖。
逆天吗?他逆了!
为了她,他数千年前就早已经逆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