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之旅》淡紫色的茶杯

123、第一百二十二章 暴风雨前的平静（第一更~）

　　厚重的秘仪殿殿门在低沉的轰响中缓缓开启。在门外等候的白衣侍女赶紧迎上前去，扶住那个有些摇晃的瘦小身影。
　　“圣女殿下！”看到少女毫无血色的脸庞，侍女忧心地唤了一声。
　　丝兰无力地倚着她，大颗大颗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一连三天的净心仪式，让她的体力与精力都几乎透支。
　　侍女用略带抱怨的眼神望了一眼秘仪殿的石门，十分不解长老会所做的决定。即使是怀疑圣女脑中还残留着那个渎神者的咒语，但用得着这样做吗？要知道，所谓净心仪式，就是用高强度的精神冲击波检测人的意识海，并且消除一切与光明神谕相违背的思想。每一个加入光明教廷的人都必须经历这种仪式，但是从来没有听说要一连进行三次的。
　　“圣女殿下又不是罪人……”侍女小声地说着，又担忧地看了身边的丝兰一眼。
　　“注意你的言辞。”一个低沉的男声忽然在她面前响起。侍女吓了一跳，一抬头，看到了那个黑发的银铠剑士。
　　“啊……路易斯阁下，非常抱歉！”侍女惊慌地说道。迪特里克家族对光明教廷的忠诚早已广为人知，任何对光明教廷不敬的人在他们眼中都是死敌。
　　路易斯瞥了瑟瑟发抖的侍女一眼，没有说什么，上前把丝兰抱了起来。银发少女眼中似乎有些惊恐，但她此时却完全没有反抗的力气。路易斯皱了皱眉，转身朝丝兰的起居室走去。
　　侍女惊疑未定地看着他的背影，庆幸地拍了拍胸口，提起裙摆跟了上去。
　　秘仪殿内，安度因看着面前没有一丝杂质的水晶球，脸色沉得可怕。第三次的内心探视，丝兰的意识海仍然没有任何关于他自己脑内控制法阵的讯息。实际上，答案在第一次“净心仪式”结束后就已经得出了，但安度因却执着地把同样的仪式进行了三次。
　　每一次的净心仪式都会消耗接受者大量的体力和精力，更何况是接连三次。今天的仪式结束时，安度因甚至在众神官脸上看到了不敢苟同的神色。但这一切都不能使他找出答案的决心动摇。
　　他记得很清楚，在与那个渎神者对峙的时候，她提到过自己脑中的暗示，而且丝兰似乎也是知情人。对于这个暗示，安度因自身多年前就已经有所察觉，可是这么多年来，哪怕如今他已经达到圣域的境界，却依然对这个暗示束手无策。如果真如那个渎神者所言，那么自己这些年来的坚持，究竟算什么？
　　尽管安度因一再告诫自己不要被渎神者的言论所蒙蔽，却依旧无法遏制的地怀疑起来。而现在，唯一能够追查的线索，只有曾经对此事有所了解的丝兰，这也是安度因一次次地想从她的意识海中获取信息的原因。
　　“安度因，我想这已经足够了。”三长老凡特西·弗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他的身后，“再这样下去，丝兰会受到伤害。”
　　安度因转过身，灰褐色的双瞳里是让人心寒的淡漠。
　　“凡特西，你并没有看见她被那个渎神者蛊惑的样子，”他的声音平静而嘶哑，“我们已经赌不起第二次了，为了教廷，我必须确保她的内心依然足够忠诚。”
　　凡特西微微皱起了眉头。“我理解你的心情，安度因。爱努瓦莎的事情我也感到很遗憾，但是丝兰，她是我的学生。即使你是十二长老之首，若你再这样带上个人的情感，恐怕我就不能再和你用现在这样平静的方式交谈了。”
　　安度因微微眯起双眼，似乎为对方的话语感到好笑。
　　“凡特西，你不觉得愤怒么？”
　　“我只觉得悲哀，安度因。我们用尽心血培养的下一代，却总是被神的敌人伤害。”凡特西看着他，声音中带上了一丝起伏。
　　“不仅仅如此啊，凡特西。”安度因冷笑一声，抛给对方一个卷轴，“你那可怜的学生，就快要被她的守护者抛弃了呢。”
　　凡特西打开卷轴，看了几眼，脸色大变。
　　“迪特里特和贝特勒居然这般自作主张？！”
　　*
　　“圣女殿下要更衣，路易斯阁下，您……”白衣侍女小心翼翼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思，生怕稍有不慎，眼前这个散发着寒气的剑士就会把刚刚质疑了长老会做法的自己给就地正法。
　　路易斯点了点头，转身去了偏厅。
　　侍女掩上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圣女殿下，您要经常和这种人相处可真不容易啊。”
　　丝兰怯怯地点了点头。刚才一路上她可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虽然她知道，路易斯对自己不可能有恶意，但是对方的冷淡与疏离，就足以让她退避三舍。
　　“……他好像，很讨厌我。”丝兰看着镜子，喃喃地说道。侍女替她换好外衣，然后把那根镶嵌着白水晶的秘银法杖递给了她。在镜中看到法杖的时候，丝兰的身子明显地僵硬了一下。
　　“圣女殿下？”
　　丝兰垂下眼帘，嘴角扯起一个有些悲哀的笑容。
　　“不过，那也是难免的……毕竟是我不对。”
　　“……圣女殿下，您并没有做错什么呀？”侍女莫名地安慰了她一句，“要我说，路易斯阁下的性格早就该改改了，整天臭着一张脸，好像咱们都欠他钱似的。”
　　丝兰看了看偏厅的方向。
　　“我去和他说声谢谢，”她朝侍女绽开一个温和的微笑，“能麻烦你帮我准备茶点吗？”
　　侍女点点头，退了出去。
　　丝兰盯着镜中的自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你已经没有退路了，丝兰·加尔菲。”
　　然后她站起来，走出了房间，毫不意外地在偏厅的门口看到了站得笔直的黑发男子。丝兰的呼吸有些急促，但她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刚才非常感谢，路易斯……路易斯骑士。”
　　路易斯转过身，看着那个娇小的身影，没有说话。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面前的人似乎又变成了他在迷失森林里遇到的那个单纯的小祭祀，但这疑惑在听到对方对自己的称呼时就烟消云散了。
　　他所认识的丝兰·加尔菲，是不会称呼他为“骑士”的。因为那个时候，保护着她的人，并不是自己，而是那个金发女人。
　　面对路易斯的沉默，丝兰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气馁。她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指了指自己面前。
　　“如果您不介意，能不能陪我喝杯茶呢？”
　　路易斯有些惊讶，自从丝兰失忆后，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从容地和自己说话。他狐疑地看着她，却只能从对方那双漂亮的银眸里读出期待，还有一丝紧张。
　　“恭敬不如从命。”
　　侍女匆匆地摆好了差点，又匆匆地退了出去，显然很害怕和路易斯待在一起。
　　丝兰却对着她逃也似的背影露出了感激的微笑。然后她收回视线，对上了路易斯探询的目光。丝兰心下一惊，暗怪自己表现得太过明显。
　　“……路易斯骑士，有、些问题我一直很想知道答案。”丝兰端起杯子啜了一口柠檬茶，甘甜的味道让她迅速找回了理智。
　　“如果属下能够回答，必定知无不言。”
　　“……您……您讨厌我吗？”
　　“不。”路易斯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道，随即他便为自己的肯定而惊讶了。对面的银发少女因为自己的答案而开心地笑起来，那充满期待的神情却让路易斯感到很不自在。他掩饰性地咳嗽几声，补充道：“至少……现在的你没有让我厌恶的理由。”
　　丝兰唇边的弧度微微一僵。她微微用力握着手中的茶杯，有些紧张地看着路易斯。
　　“……路易斯骑士，我……我之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的意思是，我觉得我似乎忘了些……”
　　“我想长老们不会希望你继续追究这个问题，”路易斯强硬地打断了她，看着少女眼中有些受伤的神色，他心中一叹，却没有停下口中的话，“另外，圣女殿下，不管你是否真的失去了那段时间的记忆，这件事我还是必须告诉你……”路易斯微微停顿了一下，望着丝兰，似乎在等待她的回应，然而他最终也只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迷茫。他摇了摇头，为自己那不切实际的期待感到好笑。“很快我就不再是你的守护骑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