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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京城】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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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来时为青青扎了几针,咳是止下去了,人却昏昏欲睡,趁著没有别人的当会儿,哑姑端来热水给青青换下沾上血渍的衣裳,擦拭瘦弱无力的身子,再换上干净的衣物,盖好被子。
看著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孩子,哑姑忍不住伸手抚上她没有什麽肉的脸,心疼地轻叹一口气。
拿著换下的衣服端著水盆打开屋门正要迈出去时被一人挡住,皎洁的月光下,来者一身白色的衣裳,哑姑怔怔地看著这人,而他却仿佛没看见她,绕过她朝屋中走去。
与这人擦身而过的时候,哑姑头皮莫名发麻,想也未想便伸手拉住制止他前进。
“放开。”来者微侧过身,声音低哑。
昏黄的月色下,这人的眼中泛著让人不寒而栗的冷色,心生不安的哑姑发起狠来把人往屋外推。
许是没有防备,这人被她猛然一推险些倒地,勉强撑住时人却已然被推至屋外,男人眼底的冷光更甚,下一刻,哑姑的脖子被掐住收紧,就这麽被生生拎起。
哑姑发不出任何声音,脚尖够不著地,呼吸越发困难,她挣扎地摸至腰带处扯出一个小药包抓碎,蓦地洒在这人脸上。
可随著时间流逝,哑姑视线逐渐模糊,男人冰冷的神情却依然未变丝毫……
怎麽会?
在完全失去意识前,这是哑姑心中挥霍不去的疑问。
睡梦之中,青青似乎感觉有谁站在床边,以为是父亲,费力地撩开眼皮,透过蒙胧的视线,只依稀看见一道白色的身影。
是谁?
青青更努力地睁开眼,然而印入她眼帘的是一把闪著寒光的匕首被缓慢地举起──
抓药回来的任鹏飞怕耽误救治女儿的时间一路匆匆赶回,前脚一迈进小院的大门他便发觉不对,哑姑倒在墙边,脸盆倒扣在地上,水洒了一地,青青换下的衣物撒在院里,已经被水浸湿。
一颗心就这麽吊上了嗓子眼,任鹏飞疯了一样地冲进青青的屋中,只见一个白色的身影背对他站在床边,待他扑过去把这人推开时,只看见女儿满嘴的鲜血,脸色铁青,眼睛几欲瞪裂,掐著自己的脖子躺在床上剧烈的抽搐,可怕可怜的样子让任鹏飞一时间脑子一片空白。
“青青!”任鹏飞赶忙抱起女儿想仔细查看,可这一动,青青身子抖然一震,随即“噗”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把任鹏飞的衣袖染得点点斑驳,触目惊心。
“青青!”向来处惊不变的任鹏飞连声音都换了个调。
被他推离的人转身要走,任鹏飞猛地转过头去,撕著嗓子低吼:“聂颖,你对青青做了什麽!”
聂颖停下脚步,朝他露出一笑,就像平日那般,些许懒淡些许不以为然些许让人猜不透,他看了任鹏飞一眼,深沈地如同看了千百年,他举起手中的东西,勾起唇,“你说呢?”
这是一把匕首,!当一声被他丢至床边的地面上,看著上面沾染的血渍,任鹏飞的脑子轰一声炸开,死死盯著面前的人,头一次觉得他脸上的笑如此刺眼──
他竟然……他竟然……
任鹏飞的心瞬间被阴暗冰冷的感情覆没,他轻轻放下仍在浑身抽搐的女儿,弯腰拣起匕首,目光狠厉地走到聂颖跟前,只是这麽一刹,寒光闪过眼前,手中的刀子已然没入他的小腹……
没有谁注意到,聂颖瞬间弥漫双眼的悲哀,却又眨眼消失,待任鹏飞看见时,只剩下嘴角那抹淡然疲惫的笑……
“聂颖,你怎麽能对一个孩子下毒手!”看著他的任鹏飞脸上,只有憎恨,“你给青青吃了什麽,把解药拿出来!”
聂颖的额上冒著一颗颗豆大的冷汗,可他仍然在笑,看不出任何痛苦,仿佛刀子刺进的是别人的身体。他伸手摸上渗血的伤口,轻缓地对任鹏飞:“原来,这便是你的回答。”
“给我解药。”任鹏飞脸色森寒。
“解药?”聂颖嗤嗤地冷笑,“呵,解药──”
“就算我不给,你又能耐何?再补我几刀,要我的命?”聂颖嘲讽而无情地说道,蓦地伸手把肚子上的那把刀拨出,温热的血液喷涌而出,他白著一张脸,把刀递到任鹏飞面前,“拿住,刺吧,几刀都行,杀了我。因为我就要让你女儿死,我要让你所重视的人全都死,让你这一生都活在痛苦中。”
“啪!”
任鹏飞用尽全力一掌打在聂颖脸上。
手在发麻,心在抽痛,任鹏飞看著陷入疯狂般双眼通红的人,原本满是忿恨之火的心已然无奈,已然悲伤:“给我解药,聂颖,否则,你会後悔的……”
“後悔?”如同他在说一件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聂颖哈哈大笑,“我何以後悔!”
“你会後悔的,聂颖……”任鹏飞双手握成拳,幽黯的眼里透不过一缕光芒,沈沈地低诉,“因为青青是你的女儿……是你的亲生女儿……”
聂颖捂住伤口,踉踉跄跄地後退,他看任鹏飞,像在看一个疯子:“任鹏飞,你当我是傻瓜,还是你已经疯了?我的女儿?我这个笨蛋从头到尾就只对你任鹏飞动过情!”
任鹏飞的心被狠狠地剜了一下。
聂颖冷笑转身,头也不回离去,自身上流出的血液洒了一路。
任鹏飞无法再叫住他。
屋内昏黄的灯火摇曳,任鹏飞强打起精神,青青的状况看起来非常危险,容不得再延误片刻,眼下最紧要的是去请大夫,可是任鹏飞已经不能再放任女儿留在华府,略一思忖,任鹏飞果断地放出渡厄城的信号弹。
渡厄城的人向来训练有素,片刻功夫便有一人出现在任鹏飞跟前,任鹏飞立刻叫他去请才离开不久的那位大夫,他则先把哑姑扶进屋里躺著,然後守在女儿身边,焦虑不安地看著女儿。青青在不停地吐血後,正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
此刻的他什麽都不做,只能握住青青的小手,悲痛地陪著她。
任鹏飞看著女儿的小脸,想著方才的事,他重复告诉自己,他没有做错,是聂颖先伤了青青,伤了他们的女儿……
可越是这麽想,心就越是撕裂得厉害,手竟在不知不觉颤抖。任鹏飞沈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注意到青青的睡颜越发安稳,呼吸也逐渐平顺……
等大夫被任鹏飞的属下拖著过来时,看著小女孩一身的血,也顾不上喘口气,急急忙忙为她切脉。过一会儿後,大夫脸上的神情显得犹为奇怪,他先是咦一声,放开手,深呼吸,再揉揉太阳穴,接著继续把脉。
大夫的样子更是让任鹏飞的心沈入谷底,四肢冰冷。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大夫的神情却越发的诡异了,任鹏飞再忍不住正要开口询问时,大夫手一伸,制止他说话,然後用力地掐了下大腿,又拾起青青的手,开始把脉。
见此,任鹏飞只得强忍下心中的不安,继续等候。
半晌之後,大夫总算有了定论,他先放开青青的手,沈吟一阵,转而向任鹏飞问道:“你们是不是给她吃了什麽?”
“什麽?”
“没有吗?”大夫也是一脸吃惊,“那就真是件怪事了。”
“大夫,我女儿到底是如何了?”一直没有答复,任鹏飞已是心急如焚。
大夫摇头:“你女儿没有如何,她是──怎麽说呢,就像是有神仙相助一样,在短短时间内,缠绵身体的内伤全然好了!”
“什麽?”任鹏飞一愕。
“就是说,你女儿没事了,完全没事了,就像是神仙在保佑她一样,身体全都好了!”
“可是她刚才还在吐血,身体抽的厉害……”任鹏飞指著女儿未来得及换下的带血的衣裳问。
大夫用手一摸这些血渍,放在鼻子里闻闻,很快便道:“这是你女儿体内的脓血,也正是无法排出体外导致你女儿伤情一直恶化的原因之一,能够把脓血排出,是好事啊!”
接下来大夫又说了一阵诸如神迹天助之类的话,可任鹏飞耳朵却似突然失聪一般,什麽都听不见了。
大夫所言非虚,因为青青的身体匪夷所思地在一夜之间全好了,醒来後的哑姑知晓此事,激动得跪在地上哭。
青青只在床上躺了半天,已能下地自行行走,虽然身体还差些,却不再像从前那般,连下床走走都需要人搀扶。一开始任鹏飞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找来几位大夫看过後,都说女儿除了体虚些需要注意调养外,和常人无异,他才逐渐相信。
看著女儿经过几日调养逐渐红润的脸色,任鹏飞对此感到欣慰的同时,心底却空出一块,夜深人静时,总会想起那一夜聂颖的一言一行,便再也无法入眠。
他觉得自己,在怒火攻心之时,真的干了一件无法挽回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