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亭》肆拾柒

4、魂游

　　陈翔收拾完东西洗漱完就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趁这个时间正好多睡会儿。
　　耳鸣已经好很多了，但是就是睡不着。脑子里走马灯一样过着今天的点点滴滴，有疑问，有悸动，有悱恻的幸福感，有微妙的暧昧，还有相识的美妙记忆。
　　太乱了。
　　他现在一闭眼就看见王野那双融化的眼。那种赤裸裸的需要，接近的无意的表白。他喜欢自己么？
　　陈翔又换了个姿势，开始傻笑，怎么可能，王野只拿他当哥们。只是太入戏了而已。
　　对啊，入戏而已。
　　陈翔望着已经漆黑一片的外面。王野在干吗？他会不会在和刘心聊天，还是和武艺开玩笑？又或者和李行亮讨论这周的歌曲……完了完了，满脑子的王野。
　　陈翔心里自嘲，“你也太入戏了么？”
　　辗转发侧，怎么也睡不着。陈翔开灯，灯旁马上聚集了一圈小飞虫。一群向往光明的小虫子，不畏灼热的灯光，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上去。他似乎能听见噼里啪啦某个部位烫伤的声音。桌子上有一份这个昆剧团的介绍资料，闲着也是闲着，他开始琢磨这资料：
　　湖南省郴州昆剧团，成立于1978年，前身是名为“香园”的昆剧班子。曾在战乱的年代兴旺起整个地区的文化氛围。
　　然后又一系列的照片和介绍，他看见那个李老爷子年轻时候的照片。眉清目秀的，和他站在一起的是一个和自己长得很像的人。估计老爷子说的陈老板就是他吧。下面没有写名字，只写了“班主李玉与当时名角合影”。
　　黑白色光影的照片上，与自己相像的那个人对这镜头笑的动人而妩媚，真如那杜丽娘般。他扮上一定比自己好看。陈翔接着往下看，看见一张当时的牡丹亭剧照，正是今天王野给自己带牡丹的那个姿势。不过只有两个人。那两个人演的真好。不知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入戏太深了。
　　王野往外走的时候有些不舍，究竟为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其实他很想跟陈翔谈谈，关于明天的VCR，关于自己的过去未来，关于他的过去未来。可是他只要跟陈翔在一个屋子里就不自在，满脑子都是杰西李炜他们的调笑，“王爷王妃哦呦呦~~哈哈哈”。
　　他如游魂般漫无目的地在院子里逛着，想要不要去骚扰刘心，跟他说说自己的想法，但又觉得刘心自己的压力也很大，再去烦他，作为兄弟于心不忍。
　　他突然看到昆剧团排戏的台子上，有人在演，突然来了兴致，坐在最后一排看起来，观众并不多，影影绰绰几个模糊的人影。就好像……自己梦里的场景。
　　“今天……”王野整沉浸在自己的梦里和台上的戏里，突然被吓了一下，是李老爷子，“我对你的态度实在不好，你多担待，人老了，脾气就容易不正常。”老爷子在他旁边坐下。
　　“瞧您说的，是我的不对，没您啥事儿，你骂的对。”王野觉得有时候自己卑微到下贱。
　　“行，小伙子心胸挺大的。对了，你叫啥？”
　　“我是快乐男声03号王野。”一说习惯就改不了了。老爷子乐了，心想这娃真逗乐，自己又不看啥快男。但是好像意识到什么，老爷子声音有些颤抖地问“你……你叫啥？”
　　“王野。”王野怕是老爷子听力不好，大声了点，但是坐在前面的观众并没有任何反应。
　　“你……你……你叫王野？确定不是王时野？”
　　“对啊，我从出生就叫这名字。您老怎么了？”王野扶住往后倒的老爷子。
　　“没……没什么，只是你像极了一位故人，不只你，那个陈老板也像，像极了，我都以为是陈老板又回来演戏了。”老爷子说道这里有些伤感，脸上的皱纹开始聚集。
　　“他叫陈翔。是我……是我兄弟。”
　　“恩，陈老板叫陈子翔，我想也不会是一个人，不过哪有那么巧的事。哈哈，今天的情绪都是因为这个，你别介意啊，人老了就是容易怀旧。”老爷子拿出手绢，擦擦眼泪。
　　“老爷子。。不知道，您愿不愿意给我讲讲陈老板和王老板的故事。”王野心里也好奇，是什么样的两个人让老爷子提起一次哭一次。更何况，还和自己与陈翔有些渊源。这渊源虽然有些封建迷信，但是他还是想听听。谁不愿意听故事呢。
　　“这故事讲起来可就长喽。有时间吧，今天太晚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王野立刻起身送老爷子。送走老爷子，他看见戏已经接近尾声，也仿佛被吸引一样，他开始向后台走去，他看见那青色的对批上晃眼的白色牡丹。想要抓却抓下来一个头套。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今天在后台看见的头套，他抚摸上去，是那个，那种熟悉的手感他此生都不会忘。有个剧团里的演员看见他拿着头套发呆，走过来问他怎么了，王野看见此时场已冷，人也没有了，刚才红火的灯光现在只有几盏暖色的灯笼打着，他向那小演员说了自己刚才的经历，那演员脸上惊慌的表情不用灯笼打着他都能看清。
　　“这叫抓帔，不是什么好兆头。你保重。”然后立刻快步走了。
　　王野心里也不痛快，把那头套扔在戏台子上也回屋去了，陈翔应该睡着了吧。
　　其实陈翔一直睡不着，月光皎洁地穿过窗纸，撒一片零碎的暧昧在床头，听到王野的脚步声，他赶紧闭上了眼睛，这种不知道怕什么还要装睡的心里让他感觉很危险。王野应该是认为他睡着了，脚步很轻，像是踩着水进来的。他看了一眼床上的陈翔，坐在自己的床上若有所思。陈翔偷偷睁眼看了他一样，王野没有注意到，陈翔心里窃喜装作说梦话状支吾了一声，然后翻了个身，与王野相对。王野显然被他这一翻身吓到了，然后看他是睡着的，才放心。蹑手蹑脚地冲澡，洗漱完，回到床上。
　　他意犹未尽地欣赏陈翔。睡着的陈翔。嘴是撅着的，在月光下质感很好，皮肤光光的，像是抹了层凡士林，头发松松软软的，让人想蹂躏。眼睛还在肿着，没有休息好的后果。耳朵……王野有些心疼地皱眉，伸手过去想要摸摸他那久经折磨的耳朵。
　　正在他触上陈翔耳朵的时候，陈翔窃喜着自己也不知道什么，外面闪过一道黑影。王野心理暗示自己放轻松，缩回手蒙上毛毯开始睡觉。
　　陈翔看他躺下，窃喜吊着的心沉沉地落下。隔着距离观察眼睛紧闭的王野，恩，这个男人轮廓刚毅，是典型的浓眉大眼高鼻梁。他就希望自己长成这样，乡土的他不认为单眼皮的人好看，眼睛大大的才好看。陈翔感觉有种接近偶像的激动感。然后用眼神勾勒着那个人的外廓，坚韧的肌肉，修长的双腿。陈翔突然觉得脸上烫烫的。背过身去开始睡觉。睡不着就数王野。“一个王野，两个王野……”
　　数着数着，陈翔迷迷糊糊地开始睡着了。没有做梦，像是没睡着，可是真的是睡着了……那种朦胧的感觉很不好受。
　　他睡着睡着，感觉身上负重增加，不会是鬼压身吧，半梦半醒的陈翔惊醒了，看见本来应该谁在自己旁边床上的男人趴到了自己身上，他想挣扎却又动不了，那个男人试探性地亲亲自己的脸颊，看自己没有反应，开始攻击自己的嘴唇，他的手捏着自己的脸，强迫进入，舌头在自己的口腔里攻城略地，挑逗自己的舌头，纠缠着自己的舌头。陈翔不安分地扭动，呜咽着说“王野，你干嘛。”尽管他确定那个人根本听不见。
　　“别动。乖。”他揉揉自己的头发，眼睛里温柔射杀他所有的不安。接着他粗糙的大手开始在自己的后背游移，尽管隔着一层衣服，敏感带的摩擦还是麻醉了陈翔的感知，陈翔此时已经不清醒，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被这男人点燃了。他到底想干嘛。
　　那个男人开始用嘴唇描绘自己的脸部轮廓，他亲吻他紧闭的眼，陈翔的睫毛可以感受到那个男人柔软的嘴唇，这是最曼妙的杀器。陈翔突然感觉脸上滴落了什么东西，他缓缓睁开眼，看见那个人在哭，“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子翔……”那个人一边哭一边道歉，这彻底把陈翔搞糊涂了。最后那个人名他没有听清，只听见一个翔字。
　　他正疑惑，看见外面的黑影，是一个女人应该，长发飘飘，好像自己扮的杜丽娘，吓得陈翔立刻抱紧了王野，那黑影迅速就消失了，陈翔以为自己做了个噩梦，可是看见自己身上的男人，才知道，一切都是真的，可此时，这个男人像是睡着了，无害的完美侧脸。“王野？”陈翔试探着。
　　艰难把王野拖会他的床上，陈翔立刻奔向了洗手间。
　　他怕黑，可是此时他顾不了那么多了，他被王野亲吻竟然起了反应。
　　在凉水下，他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想那个黑影。他满脑子王野亲吻他的画面，那神情的眼神和那粗糙的手掌，挥之不去。自己到底怎么了。陈翔无法理解。他只是觉得王野是自己的好哥们，好朋友。为什么会这样。那些记忆深处的画面被摁了播放键。
　　晋级第一个拥抱自己的王野。
　　温柔地叫自己“宝”的王野。
　　掰手腕让着自己的王野。
　　总是提醒自己按时吃药的王野。
　　告诉自己保护嗓子方法的王野。
　　拥着自己给自己举话筒的王野。
　　用篮球逗自己玩的王野。
　　在录音棚外面的窗户上画笑脸给自己逗自己笑的王野。
　　给自己细心揉眼睛的王野。
　　在自己暂时失聪的时候为了让自己休息和好兄弟吵架的王野。
　　在自己嘲笑他小白兔的时候会蹦两下给自己看的王野
　　…………
　　王野。陈翔揉揉脑袋，穿好衣服出来，发现王野直愣愣地在那里站着。
　　“对不起。”王野低着头说。
　　“啊？没什么……”陈翔觉得自己的脸一定是烧红的，立刻窝到床上，盖上毛毯睡觉。王野也不坐下也不睡觉，就在那里站着。“你一定是鬼附身了吗……没什么的，真的，又不会掉块肉，别人也不知道……大家都是好兄弟么。”陈翔断断续续地在床上偷瞄王野，说出这些话，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掉。什么好兄弟。狗屁好兄弟。好兄弟会跟好兄弟上床么。
　　王野什么也不说，推开门走出去了。陈翔看见这样，没有过脑子跟了出去。
　　“我不拿你当好兄弟。对不起。”王野坐在楼梯上，打算在外面将就一晚上。
　　陈翔追出来，看见那个隐忍的背影，也悄声坐在台阶上。略带欣赏的眼光，看着这个大男人。
　　怎么办，王野，我想我也不能拿你当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