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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趁虚而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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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悬胸中有一口气憋着,他有很多问题,但是这些问题都被昨晚老师反常的表现和录音做出了回答。
都是很直接而没有悬念的回答。
他使劲回想过往的一切片段,杨老师会在他为爷爷筹集医药费时买下他的专利,会为了锻炼他的能力总是把最难的任务交给他,会在手术时让他站在旁边为自己擦汗。
裴悬真的真的因为能站在擦汗的位置开心过很多次,那是杨老师给他亲近自己的准许。
回忆了一路的后果就是,裴悬在办公室对着杨老师问出来的,唯一一个问题居然是:
“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杨高树就坐在办公室等他,同样也做好了被质问的回答,滴水不漏的回答。他猜到了一切裴悬可能问出的问题,唯独没有料到这个。
杨高树望着这个蠢出生天的学生,心中突然生出一丝捉弄的意趣,他用食指戳戳自己的胸口,又指指裴悬:“我喜欢?你?”
不等裴悬作何反应,杨高树从肺里吐出十分真情实感的嗤笑:“我就知道当时选你做我的研究生没有错。”
他悠悠几步跨到裴悬身前,居高临下地捏起omega的下巴,丧钟般的声音响起:“我当然知道你喜欢我,太明显了。”
在裴悬瞳孔地震的同时,杨老师突然换上一副似水温柔的面孔:“但是,我只喜欢乖乖听话的孩子。虽然你昨晚失败了,如果你决定好好工作来弥补的话,为师可以既往不咎。”
杨高树放开裴悬,转身拍了拍靠里面的一张椅子:“只要你愿意,我办公桌后面的位置,还是你的。”
裴悬好像听不懂人话似的愣住了。
“其实你也不是气我把你送到翟总的床上,你气的只是我不在那张床上,对吧?”杨高树一步步逼近,脸上扭曲的五官因为过度兴奋乱飞。
自己一直爱戴尊重,甚至爱慕的老师,脸一抹,竟是个魔鬼。
杨高树得意地咯咯笑起来,像引诱着小飞虫撞进自己大网的剧毒蜘蛛。
裴悬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尽管自己就快毕业,尽管规培还未结业,尽管自己需要这个学历,可他绝望的什么也顾不上,只想为昨晚孤立无援的自己伸张。
哪怕是无谓的伸张。
“你也配做老师!?”这句话在胸腔压过一轮,出口时因为愤怒而变得扁扁的。
裴悬转身拧过门把手,恨恨回头,眼里已是泪水满盈:“我不会再听你摆布了!”
可不等他跨出办公室,肩膀却被大力扣住。杨高树用力到几乎把指甲抠进他的皮肉,狠狠将裴悬扯回房间。
“你放开!放——”
高出自己一头的beta已经欺到身前。
“邦!”裴悬猛地被卡住脖子推到墙上,杨高树眼里涨满了血丝,一边发出恐怖的笑声一边毫不留情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怎么摆出这种这副纯情烈男的姿态?我可不信你们什么都没发生,现在喘给我听听吧,就像你昨晚在翟总床上那样。”
“技术差拢不住人就算了,你到底说了什么,让翟央直接取消了我的竞选资格?!”
耳鸣没有响到盖过这该死的噪音,喉管被死死扼住,在一点点收紧中发出咯咯的声响,他开始听不见恶魔的逼问。
那双大手捏住裴悬细溜的脖子慢慢往上提,裴悬的脚尖已经离地,恐怖的窒息让他流出了生理性的眼泪,他只能无助地蹬着两条腿。
恶心,恶心,恶心,恶心!
生存本能让他拼尽全力最后一击,准准踢中了beta的□□,杨高树闷哼一声,禁锢脖子的那双铁手终于松开,裴悬狠狠摔到了地上。
来不及回头确认,也来不及喘息,他拔腿就向外冲去。
裴悬冲出教师办公大楼的时候雨已经下大,他不敢停下,尽管知道杨高树不会追上来。
踏过几个水塘,帆布鞋已经被污水浸湿,脚冰冰的。
但是更冰的是自己的心。
他不顾一切地疯狂奔跑着,泪水雨水在脸上混合,又淌进因为大哭张开的嘴里。
夏雨都是又狠又急,豆大的雨滴在台风的助势下几乎倾斜成了“一”字,打在脸上生疼。
整个胸腔和腹腔都翻江倒海,窒息后的刺痛,生理心理的恶心,全部搅在一起齐齐撕扯他的心。
“呕……”裴悬终于支撑不住身心俱谢的难受,跪在地上汹涌地呕吐。
被一起吐出去的,还有青春萌动时不堪一提的真心。
雨水从车顶流到车窗前就已经汇成了一片水帘,饶是雨刮器开到最大,能见度也相当低。就在翟央以为错过了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omega时,蒋非嗖地一声顶开车门冲了出去。
翟央顾不上伤口,从车门里抽出雨伞也跑了出去。
夜穹雨幕,一切都是深深的蓝黑色,车灯撕开了一道白色的亮晃晃的口子。
裴悬的天蓝色针织衫就在这道口子里。
蒋非一把扛起趴在地上的裴悬,往车的方向奔跑,omega趴在他的肩上,两条手臂像失去操控的木偶般,随着蒋非奔跑的颠簸晃晃荡荡着。
翟央下半身疼的几乎跟不住两人,又碍于面皮不好意思叫蒋哥等自己,只能视死如归一咬牙。
演到这了,跑就跑吧。
他就这么姿势滑稽地追着给裴悬的上半身打伞。
看不见趴着的omega的表情,但是翟央明白他一定痛彻心扉。
趁虚而入的好机会。翟央又有些复杂地沾沾自喜。
看杨高树那样的德行,估计竞品的核心技术还是要靠这个omega。昨晚事情一出,用不着自己离间,师徒两人直接谈崩。
现下只要把裴悬挖来美迪云,就能直接控制住事态发展。
一个单纯的学生娃,可比混迹学术圈半辈子的老狐狸好哄骗的多。
而且就感情来说,omega现在正是需要人安慰依靠的阶段,自己不是稳稳拿下吗?
把裴悬放进车后座,蒋非接过翟央手中的伞撑在车门上,扶着雇主坐进车里,然后甩上了车门。
不必知会,蒋非飞转方向盘,向医院的方向疾驰。
翟央搂过无声抽泣的裴悬,omega软的像一滩水,直直倒在了自己的腿上。
车路过几个减速带,但是并没有减速。感觉到裴悬脱力的头有细微的滚动,翟央做出了此生最伟大的决定。
他用腰向后撑住靠背,保持悬空的姿势,从臀部下抽出了那个软垫。
想了想,翟央把垫子翻转过来,轻轻托住裴悬的头,把垫子隔在了与自己的双腿之间。为了让刚刚呕吐的他头部高过腹腔,舒服些。
又是几个减速带,依然没有减速。颠簸让翟央疼的忍不住嘶哈。
“再不减速我一定让你也尝尝这种滋味。”
蒋非头也不回:“好的翟总,不用了翟总。”
依然没有减速,蒋非明白翟央就是这个意思。
窗外雨急风酸,听不到明显的哭声,但是翟央看的清楚,裴悬正缩着肩膀哭,一抽一抽的也莫名揪紧了他的心。
翟央像哄孩子般轻轻拍着omega的肩,手却被一把捉住,裴悬拽着他的袖子豪放地擦着眼泪。
手用力却抽不出来,翟央只能小声哄着:“小心点,袖扣是钻石的。”
“别划伤了脸。”
也许是迷药的余威,也许是不愿意醒来。
裴悬在没有任何明显病症的情况下昏睡了3天。
翟央觉得他真是苦日子没过够,因为裴悬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要看手机里的组会安排。
发现最后一条消息是在三天前,而且明显没有说完。裴悬试探着打出一个“有人在吗?”
意料之中的已被踢出群聊。
发现了导师的阴谋,还公然踢伤导师,后果绝不仅仅是被踢出一个群聊而已。裴悬心凉了一大截。五年医学三年规培,一但被退学或者规培成果不合格,等于全部白费,自己连简历上都写不了“信息素内科专业”。
自己好歹还可以打工,反正还年轻有力气,但是爷爷的赡养费怎么办。
裴悬的心彻底沉下,看着手机上几个未接电话吧嗒吧嗒掉眼泪。
消失了几天,谁会给自己打电话呢,只有期盼着孙子有出息的爷爷。
“眼泪要掉到粥里了哦。”翟央用陶瓷小勺敲敲碗沿。
裴悬这才注意到坐在床边的alpha,他揉揉眼睛茫然地盯着那碗冒着热气的粥。
翟央仿佛很高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学着印象中保姆的模样吹了吹,盛起一勺送到裴悬嘴边。
裴悬的视线从勺子移开。比自己宿舍的单人床大两倍的病床,投进灿烂阳光的落地窗,一览市中心景色的高层单人病房。他发现了更不得了的东西,嗫嚅道:“我付不起。”
翟央悄悄傲娇地抬了抬下巴:“这是我家的美迪云私立医院,我带人来不需要钱。”觉得听起来有点像招呼朋友来吃饭一样,翟央补充道:“你现在只管养好身体,不要想别的。”
蒋非从没见过这样的翟总,他发现了同样不得了的东西。
裴悬依然不吃那勺粥,但接了过来:“你为什么要帮我。”
翟央像是早就等着他巴巴儿感谢一样脱口而出:
“我爸说要尊重知识分子。”
蒋非真的憋不住了,扑哧笑了出来,然后在翟央的怒视中乖乖闭嘴。
翟央抢过手机反扣在被子上:“别做梦了,得罪了导师,你的研究生学位算是完了。”
看着裴悬眨眼欲哭,急忙补充:“美迪云国际私立大学知道吧,我给你转学。来美迪云读书吧。”
美迪云国际私立大学
——与国立联盟大学地位等同的顶尖学府。其实说是地位等同,不过是美迪云集团谦虚而已。背靠西京市的龙头企业美迪云,直接向企业内部输送精准培养的人才和技术,这并不简单是一个大学,更是顶尖企业的后备军营。
裴悬并不相信自己有这么好的命,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自从遇到这位翟总,一切都如风云瞬息突变,却揪不出端倪。
这种状似霸道总裁爱上我,国民老公带回家的戏剧发展,实在不符合工人子弟的想象路线。
“你凭什么这么对我?”omega刚刚哭过的双眼如云霞蒸蔚,与翟央记忆中的那一双重重叠影。
尽管提前准备好了对答措辞,但翟央还是有一瞬间微不可查的愣怔。
的确不是陡起淫心,可以说…旧情复燃?
翟央突然觉得自己也不用费劲演下去,因为,裴悬真的是自己17岁的白月光。
而且,他好像已经真正入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