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夏〗无题》红黎果子

1、无题

　　他已死亡。

　　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可以触碰到视线的只有模糊的雾气在黑暗中弥漫。完全的漆黑，不带半点光亮。身体僵直着无法动踏，但他还有呼吸，也能感觉到心脏的跳动。静静的望着虚无，他脸上的泪痕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退，湿冷的空气反而加重了印记。当然，那不是他留下的。

　　确切的来说，是袭击他的人留下的。

　　随着脖颈轻微的刺痛感，以及大量失血而带来的强烈眩晕，冰凉的液体一滴滴的落在他的脸上。

　　是泪。

　　“对不起……”对方哽咽着，低头的动作不停。

　　直到这种时候他还幻想着也许能和他一起逃出去，离开这个村子。到一个那些怪物所看不见的地方去。除了我以外不要袭击其他人，医院的血袋也可以用来食用，只要这样就不会有人发现你的存在。多么天真的想法，在遇到他之前，结城夏野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有这样的想法，如此可笑，如此……无法实现，他自嘲道。

　　——终是妄想罢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伏在身上的少年还在道歉，泪水掉落在脸上，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忽的想起当时初来村子，没有了过去熟识的对象，在封闭的村庄内，根本没有什么谈得上话的人，小彻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温和、热情的让他几乎招架不住，最不会对付这样的家伙了，曾经这么觉得。却在不知不觉中彼此的关系一点点拉紧，他自己也清楚他是个不怎么好相处的人，而在村里人缘颇好的小彻却喜欢跟他在一起。虽然奇怪，但他不讨厌这样。喜欢在疲惫的时候去找他放松心情，村子里满满的全是他的回忆。

　　“夏野，那是水蜘蛛呦。”

　　“嘿，不要躲开，来清醒清醒吧。”少年嬉笑着，将泉水泼向他。笑容灿烂，淡金的发色犹如阳光碎片般耀眼。

　　有些疲倦的闭上眼睛，开合间隐约透过窗外月色看到眼前少年模样，明亮眸子依旧温暖，淡金的发色并没有因为死去而黯淡，而那种因为袭击他而产生的犹豫和痛苦，正如他生前一样。若不是抓着自己手臂冰凉的触感，或许还真会产生一种小彻其实还活着的错觉。

　　“啊……没什么。”他说。这样就好，就这样结束吧，他终是选择了原谅。

　　外场村的羊肠小道一路贯穿直通国道，模糊中他看见那道路越来越远，被浓密的树林遮住直至看不见踪影。

　　早就有这种感觉了……自己是无法从这个村子离开的呢。

　　慢慢的，他停止动作。

　　武藤彻猛地抱紧他，只觉得怀中少年的体温在一点点褪去，正如他的生命一般。他想说夏野你不要死，却如同鱼刺在喉中般卡住。毕竟害死夏野就是他。是他为了保护家人而选择牺牲夏野，是他因为无法忍受饥饿而将尖锐的獠牙伸进夏野的脖颈。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做的他选择的，所以他不能也没有资格说出这种话。

　　因为他是加害者。

　　即使事情已经无法回转了，他还是忍不住会去想。要是当时抓住夏野的手，是不是就不会这样，答应夏野的提议，离开这里，丢掉在这里的所有记忆。这样夏野就不会死，不会如此冰冷的躺在他的怀里。他永远也忘不了当时夏野的表情，那是充满了希望与未来的，少年冲着他微笑。而他却早已变成了与其完全相反充满了绝望的生物。

　　泪水不间断的往下掉，几乎无法控制。似乎已经痛苦的无法呼吸了，但他又忽的想起他们这种生物本来就是无法呼吸的。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却还活着。这样的他，连自己都感觉到厌恶。可他不想死，就是这个信念坚持着他通过袭击别人而活到至今……当然，也包括夏野，这个他最不想出手的对象。

　　但总有一天，村民会发现他们的活动进而开始猎杀他们的，大批量的死亡怎么可能觉察不到端倪，发现不过是时间问题。等到那时候，他就去找到夏野的墓，坐在旁边等待日出降临。就像他们当初一起去看的那样。

　　小心的将少年冰冷的手臂放回被子，替他拉上被子。他跳上窗台，无限留恋的回头，望了少年苍白的面孔，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咬牙离开。

　　马上就要天亮了。

　　**

　　他能听见血液流动的声音，在一片静谧之中。即使手脚依旧冰凉，他也能感觉到与刚才完全不同的感受了。他复活了，就在刚刚。失血的眩晕以及强烈的绝望已经全然消失，像是从未存在过。要不是没有温度的皮肤或许他真的会以为那是一场梦。

　　小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的阳光。他拉开窗户，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没有丝毫的异样。门口传来推门的声响，他转过头，父亲带着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呆滞的看着他。

　　“我没事，都回去吧。”

　　他这么说着，语调冷漠，却分明觉得有什么在自己身上发生了变化。

　　**

　　当每一个人等待清晨到来的时候，我们却只能在坟墓里腐烂。

　　“杀了夏野君就如此让你痛苦吗，早知如此还不如让我来动手。”歪着头，这么说着的，是同村一直喜欢夏野的有着一头漂亮微卷长发的清水惠。清水惠是个懂得打扮自己的女孩，原本就秀气的相貌，通过细心装扮更是精致三分。现在正一脸厌恶的指控着他。

　　“……” 他没有反驳，与其让别人动手还不如他亲自来。这样在作为怪物活着的这段生命里，他绝对不会忘记夏野。而这个少女对于夏野的迷恋他不是没有看在眼里，每当他站在家门口给地里的花浇水，从公交车上下来的夏野朝他家走来的时候，总能看见一道艳丽的颜色在他背后闪过，随之的是少女羞涩的注视。夏野当做没看见，他自然也是无视，亲密的搂过少年的肩膀。“怎么有时间来找我了，嗯？”

　　在冷漠的外表下，夏野有着一颗温柔而正直的内心，虽然他自己一直不愿意承认。但他一直是知道的，就像他热情开朗的外表下，是为了保护家人而牺牲朋友的肮脏内心。他一直受着村里很多人的喜爱，而夏野却不怎么交朋友，漠然的态度让很多人望而却步，虽然喜欢他的女生不能组成一个连也能组成一个排。但夏野全视而不见，为此他还曾经窃喜过。夏野是我的朋友，他这么说着，心里却不以为然。所谓的朋友，只不过是一个定义而已。夏野是他重要的人，他一直这么认定着。

　　而现在……他亲手毁了这个重要的存在。

　　**

　　他在窗户的门前小心插上野花，用铲子扒掉周围干裂的土块，细心的浇水，希望它能生存的长久一点。仔细数数，已经有七朵之多，娇嫩的花朵枝径纤细，由于不良的浇水习惯导致它有些无精打采，夜晚的温度让它存活的几率又少了几分。最初放下的那支已经软趴趴的落到地面上了。武藤彻将它扶起，再往四周堆了堆土。希望夏野能够复活过来，这种心情说没有是假的。当清水惠说出这种可能的时候，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希望，却又很快失落起来。夏野是如此厌恶他们这种生物，就算复活了，也不会加入他们，而是会选择对抗。就私心而论，他也不希望夏野再次站在他的对立面。

　　“夏野，这是我最后一次来了……” 话还未说完，便听到熟悉嗓音在头顶上方响起，“小彻。” 那一瞬间，他大脑空白。明明前不久才听到的声音，现在听着却有种遥远的感觉。抬头望去，样貌俊秀的少年坐在树枝上，侧脸依旧干净而美好，鸢紫色的发梢凌乱的落在侧脸。看向他的眼神漠然而没有感情。

　　忽略掉那种异样感，他欣喜的冲上前去，却被少年制止。

　　“别忘了你就是杀我的凶手。”少年这么淡淡的说着，脸上没什么表情。“把你所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是呢……再也回不去了。

　　死在夏野墓前的愿望就此破灭，现在唯一的祈祷的似乎只有死在他手上。但少年却像是全然没什么想法似的转身离去，像是在说就算没我一样有人来解决你。接下来的很多事情他都不太清楚了，因为他被派往山入看守牢房。看着一个个新生的尸鬼在这里诞生，然后吃下第一个猎物。只是没想到会看见小律小姐，然而最初的那点不明不白的心情，也在变成尸鬼后慢慢消磨掉了。她拒绝进食，让他不禁想起了夏野。变成尸鬼的夏野，也会袭击别人吗，他会选择谁来成为他的第一个目标呢？这样想着，不禁抑郁起来。以至于直到村子里的人冲进来的时候都没什么反应。

　　“怪物！”

　　“快杀了他们。”

　　愤怒的村人们这么喊到，向他们冲了过来。他狼狈逃离，心里也不知是为什么。他恐惧死亡，却渴望解脱。他再次来到夏野在他家附近下车的那个车站，喘息的坐在站牌下。却恍惚看见少年身影。

　　“来这里做什么。”

　　明明是同一种行为，但由夏野来做似乎就有种完全不同的感觉，他侧过头看着埋在自己脖颈眼前少年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抬起头时嘴角还带着未擦净的血迹。头部产生了眩晕感，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有了种解脱的感觉。

　　“睡吧。”少年这么说道。他听见了离开的脚步声，黑暗袭来。

　　恍惚中，曾经熟悉的感觉传来，温暖而灼热。

作者有话说

　　还是尸鬼漫画最给力不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