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蝴蝶》余肆鹤

32、Chapter32 屯年货

　　喻北初洗完澡出来，见江云盯着门发呆，一边吹头发一边跟他说：“铁门是楼下收废品的叔送我的，趁我爸不在家给我装的，我爸他喝完酒要耍酒疯，还要打人，前面有个木的门被他打坏了。”

　　“啊……”江云哑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喻北初看起来已经不在意了，这个时候安慰就有点儿没必要了。
　　喻北初跑到门口把外卖拿了进来，点的酸菜鱼，很香。

　　“会吃！”江云说，“明天什么安排。”
　　“你想有什么安排，去市中心逛逛？”喻北初说。

　　江云点头，突然想起来车站里听到的那句“囤年货”，有点摩拳擦掌的兴奋感：“要买年货吗！”
　　喻北初笑着点头：“好啊。”

　　小时候因为喻林原，家里氛围太紧张，从来没有“过年”这个概念，只有楼下收废品的叔会趁着他爸妈不在给他递一碗饺子。
　　后来喻林原死了，他跟沈清佩两个人就更加没把“过年”这件事放在心上了，他和沈清佩之间因为一些原因，两个人也没多热络，他成绩好，沈清佩也就不会太管他，活着就行。

　　对于江云来说，“过年”是不陌生的，从前跟着老妈、跟着虎爷的时候，过年会张罗好大一桌子菜，他因为年纪小，获得“试菜权”，通俗来说就是饭前偷吃权。
　　但回到江昌运家之后，头一年因为他叛逆，过年闷在房间里没出来，跟江昌运闹的很不愉快。
　　第二年收敛了，不想让虎爷爷担心，被江昌运带去了他所谓的“上流”社会，给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江昌运想认识的人敬酒。
　　再后来看破江昌运的嘴脸之后，江云就再没跟着他去过那些酒会了，江昌运这个时候就会看他不顺眼，更别提什么过年了。

　　所以这次的“采购年货计划”对于他们来说，是短暂脱离“曾经”的一个标识。

　　“我看看你的肩，不是说让砸了吗。”江云吃完放下了餐盒，“我看看严不严重。”
　　喻北初把衣服往下扯了点，转了个身，左肩后面露出了一小点乌紫色的伤，领口观看面积受限，不知道往下有多大一块。

　　“脱了，一下冻不死，你这样我看不全。”江云见喻北初没动作，又补了句，“之前又不是没看过，又不是要干什么，别扭扭捏捏的。”
　　喻北初叹了口气，似乎是妥协了，抬手把衣服脱了，后背有些淡淡的白色印子，是伤好了之后留下的疤，看得出来已经过去很久了，正随着岁月流逝慢慢变淡。

　　江云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上回不小心撞见喻北初洗澡的时候，雾气太大，加上那个时候就有一点近视了，完全没注意到这些疤痕。
　　喻北初见江云半天没反应，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怎么样啊，肩膀后面那个。”

　　“范围有点大，都被砸出淤血了，怎么砸的啊，这么大劲，家里有没有红花油什么的，我给你按一下。”江云皱着眉，这得用多大劲才能砸成这样。
　　“没有，好久没人住了，有也找不到了，算了，没感觉有什么内伤，过几天就好了。”喻北初说完把衣服套上了，开始收拾吃完的外卖垃圾。
　　江云一把按住了喻北初，一脸凶相：“别乱动，病号好好躺着，我收拾就行了。”

　　江云麻溜地把外卖收拾完，穿了个外套，打包好垃圾往外走：“等会给我开门。”
　　“哪去啊？”喻北初抬头看江云，但江云已经提着垃圾走出房间了。
　　“买红花油！”江云喊。
　　“小区没有……”喻北初还没喊完，话头就被截了。
　　“我来的时候看到了小区诊所的招牌，别蒙我，你云哥江湖行走大几年。”江云说完，毫不留情地把大门关上了。

　　喻北初一下哑了火，江云很好，特别好，好的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种好貌似只建立在“我把你当好兄弟”上。
　　他不知道江云对他有没有那种意思，但就算有，以江云的性格，他也不会往“喜欢”那方面想，只会觉得“哟呵我跟你同频，咱俩肯定能当一辈子好兄弟”。
　　不过就算是有，他也不会捅破这层窗户纸，至少现在不行，不稳定因素太多，加上江云特别在乎高考，他得靠高考离开江昌运，拥抱只属于他的未来。
　　在他高考之前，喻北初不能让江云分心，更加不能因为他影响江云的心情。
　　而且沈清佩也是个不稳定因素，他得和沈清佩“谈好”，得把每一步都走实了，不管他未来的伴侣是谁，他都不能让对方花了勇气跟他在一起，还得跟他一块操心这件事。

　　喻北初拿出手机，把看着之前被刻意忽略掉的未接来电，有点头疼，他没有给沈清佩回电话，点开了沈清佩的微信对话框。
　　沈清佩给他发了很多消息，中间夹杂了很多语音，喻北初手指顿了顿，点了转文字。
　　沈清佩说的话算不上好听，骂他白眼狼，说他不懂他们做父母的心，其中最尖锐的一句话，喻北初看了忍不住发颤，他不知道自己是生气了还是难过了，但似乎又都没有。
　　【沈清佩：一定要走吗？一定要逼死我你才高兴吗？一定要杀了你爸再逼死我你才会有成就感是吗！】
　　【鱼：平安到达。】

　　沈清佩见他回消息了，又开始锲而不舍地给他打电话，但喻北初依旧没接，或许是在赌气，气沈清佩和外面那些人一样，明明事实是什么样她应该最清楚。

　　当年喻林原喝了酒，地上砸碎的半截酒瓶、玻璃渣数不胜数，那天喻林原对他拳脚相加，喻北初想反抗，拿了地上一个只剩了半截的酒瓶。
　　但最终还是被喻林原夺过去了，喻林原把酒瓶往旁边一丢……后来或许是打累了，又或许是酒意上头，喻林原没站稳，往旁边倒了，压在了玻璃渣上他也没感觉，手往旁边一搭，手腕上的大动脉被酒瓶割开了。
　　喻北初当时都快昏死过去了，哪管得了这么多，喻林原就这么没了，后来不知道是怎么传的，小区里有人说是他趁他爸醉酒，用玻璃划了他爸的手腕。
　　沈清佩……沈清佩当时在房间里躲着，或许还偷看了两眼，她没拦喻林原，喻北初其实并不怪她，毕竟她都自身难保了，喻北初也不能再求她什么了。

　　所以这次沈清佩说他杀了他爸，他觉得很荒唐，或许是有点难过的，不过都无所谓了。

　　敲门声响起，喻北初深呼吸收拾好情绪，去开了门。

　　“你怎么不裹个外套，快回床上裹被子去。”江云把门关上，打了反锁。
　　江云拎着红花油跟在喻北初后面进了房间，喻北初穿着一件单衣，就坐在床边上把衣服脱了，伸手问江云要红花油。

　　江云一看这架势，粗暴地拽着喻北初的右半边身子，把他掀了个面，推上了床，再把被子绕着他前面裹好，露出了左肩那块淤青。

　　“逞什么能啊，还问我要红花油，准备右手绕过来给自己按吗，待会抽筋了痛不死你。”江云说着，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丢在旁边的凳子上。

　　红花油的味道很大，江云的手很暖和，按在身上虽然痛，不过喻北初连一点儿表情都没有，这点江云还是挺佩服他的。
　　按照江云的性格来说，从被砸了之后开始，估计一整天都龇牙咧嘴的。

　　“你不痛吗？”江云按到手都酸了，才收手，整个房间里都是红花油的那股味道。
　　喻北初把裹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扯开，穿好衣服：“你不冷吗，刚才还说我不穿外套。”

　　“我刚爬完楼，人都发热，冷不到我，我又不是你。”江云说。
　　“知道了，现在该凉下来了吧，凉了要么快点裹被子要么快点裹外套。”喻北初拍了拍那两床大棉被。

　　“哦。”江云抓了抓头发，麻溜地钻进被子里，“那我睡了，晚安。”
　　“……晚安，明天我闹钟响了，我没起来你叫我一下。”喻北初轻轻回了一句，伸手关了灯。
　　“嗯。”江云声音有点软绵绵的，听得出来夹杂了非常大的困意，喻北初都怀疑江云有没有听见他说话，还是只是胡乱的应了她一声。
　　但想想今天一天的经历都挺神奇的，他一辈子都未必能用上的逃生绳结今天这种情况下用上了，加上赶路赶车的，累了困了都正常。

　　江云的呼吸声渐渐变轻，喻北初转了个身，在黑暗里睁开眼……他不知道自己想干嘛，就是突然有点想好好看看江云。
　　但是没到半分钟，喻北初又翻身回去了，没事盯着别人看什么，挺猥琐的，也挺变态的。

　　两个人睡觉都很安分，没有任何越线的行为，以前是，现在也是，一夜无梦到第二天清早。
　　江云下床跟阵龙卷风似的洗漱完，又迅速冲回了被窝里，太冷了，外面下大雪了。

　　喻北初的闹铃响了，他似乎是无意识地伸手按掉了手机，翻了个身继续闭着眼睡，啧，学霸也会赖床。
　　江云想到他昨晚交代自己的事，突然就有了个坏主意，他伸出手在被窝外面甩了十几下，带起来的冷风吹得他手冻红了，江云把两只手小心翼翼地、轻轻地放在了喻北初的脖子两边。
　　喻北初迅速睁开了眼，被冻的一激灵，叹了口气：“下次咱是不是可以考虑换个正常点儿的方式。”
　　“下次一定。”江云心满意足地收回了手，窝进被窝里。

　　喻北初洗漱完，江云正好给自己捂暖和了，趁着身上的热劲还在，把衣服换好了，戴上眼镜，非常臭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虽然也没什么差别。
　　“走吧。”喻北初说，“今天喻哥带你吃遍北林。”
　　“好的喻弟。”江云面无表情地说完，反应过来后，埋头直往楼下冲。

　　“爱卿走慢点。”喻北初得逞地笑了笑，马上跟了上去。

　　北林市的冬天比安阳市要冷，小区绿化带里的树已经结冰叶子了，两个人在小区外面的早餐店买了点吃的，热腾腾的，冒着白气。

　　“不行。”江云说。
　　“什么？”喻北初没停下脚步也没停下嘴，看了江云一眼。
　　江云猛吸了一大口豆浆，热腾腾的暖流顺着食管一路热到了肚子里，他才感觉身体回温：“太冷了，这个市中心也不是非去不可。”
　　喻北初思考了一下，转变了方向：“走吧，带你去附近的大广场，还有个会开空调的地下街。”
　　“行。”江云说。

　　在行走了十多分钟后，到了目的地，江云看着眼前的场景愣了会：“这是你说的……大广场？”
　　“太久没回来了，被改成商业圈了。”熟悉程度受到限制，那句夸下海口的“吃北林”估计也实现不了了。

　　两个人穿行在商业圈里，绕了半天也没找到那个据喻北初所说“回来空调的地下街”，不过找到了个大型超市。
　　于是他俩一拍即合，先囤年货吧，逛不逛的，再说吧。

　　“买点花生瓜子……”喻北初照着网上找的清单一个个挑东西，江云就在后边跟着，推着购物车，这种跟个废物一样只管推车，其他的什么买什么走哪去都不用管的活就很适合他。
　　超市里播着“恭喜你发财～”，非常的朗朗上口，江云都没忍住跟着哼哼了两句，这种轻松愉快又自由的感觉，非常舒服。

　　不过江云回过神看了一眼购物车里时，车里放了两三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丢进去的奇形怪状的玩具：“你买了个啥啊。”
　　“七彩旋转氛围灯，过年要守岁，这么冷的天咱们肯定不会下楼放炮的，图个氛围。”喻北初说。
　　江云试图理解，虽然觉得这两件事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但还是把这个氛围灯放进了购物车里继续跟着喻北初走。

　　逛了大概有个个把小时，购物车被装的满满当当的，喻北初才终于关上了购物清单，非常潇洒地指挥喻北初走向收银台，再非常潇洒地拿出手机结账。
　　两个人一人扛着一大袋子东西往回走。

　　“吃遍北林？”江云挑眉看喻北初。
　　喻北初非常麻溜地道歉：“对不起我错了，不该随便夸下海口并以此为噱头忽悠我们云哥出山。”
　　“啧，现在的小孩都这么……”
　　“脑子好使。”喻北初飞快地接了一句。
　　江云原本是准备说“油嘴滑舌”的，但这四个字没出来就被扼杀在了摇篮里，行吧，接的这么快，就当喻北初脑子好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