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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交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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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屋子并不通风甚至采光也不好,窗棂未开时屋子暗沉沉的,数百片红纱从房梁之上落下迤地,珠帘轻响,无端带来点颓败鬼气之感,仿佛来到了阴曹地府之中。
楚醒安聚精会神地看着来人,只见一片红纱之后,一个身影缓缓走向了他们。
她的一颗心悬在了心上,猛地一转头,见李莳景还在那里吃桂花糕怒气猛然上涨,一把抢了过去在手中捏碎。
李莳景颇有些埋怨地看着他,不过不敢和楚醒安反驳。
贺良姻绕过镶玉檀木八扇屏风缓缓走了进来。
看见他模样的那一刻楚醒安还有些小震惊,因为贺良姻全然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的身上没有再穿暗红色蟒袍飞鱼服,脸上也未能涂上那看一眼就让人恶寒的白色指粉,而是低调的穿着一件青灰长袍,头发上扎着一根发带,面容较为清秀,居然多了两分书卷气,就好像上京备考的学子。
这还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楚醒安也是第一次见到贺良姻的真实面目,一时之间看的有些好奇了。
贺良姻站在楚醒安下方没有动作,紧皱着眉看着地上一片狼藉,沉声道:“云秀,你独自一人在这里做什么?”
云秀的性子本来就胆小,贺良姻沉着脸说话还是很能唬人的,当即跪在了地上:"奴婢听说大人要回来,特意在这里备上糕点,还望大人恕罪。"
云秀身体不停的颤抖,眼泪大颗大颗滑下,看着贺良姻的目光中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惧怕。
贺良姻摩挲着腰间的一块青玉佩,目光在房间中警惕环视并无可以之处才走上前将她轻轻扶了起来:“好了好了,你怕什么。”
边说着边拉着云秀在边上的小方桌上坐下他对着云秀一阵安抚后才让她去那笔墨来。
据楚醒安所知,贺良姻未入宫前只是一个地痞流氓臭叫花子,按理说他时不会写字认字的,他在众人面前也是如此表现,可是现在照他手上写的那番字看来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贺良姻笔锋迥劲有力,书写时行云流水非是一朝一夕能够练成。
看来这位贺公公对太后也不是这么死心塌地的。
楚醒安脑子飞速转动,顷刻间就有了主意。
贺良姻提笔写完,笔墨不小心沾湿在他的衣摆,可他丝毫为未在意,拿起纸张吹了吹。
因为角度,楚醒安正好能看清上面的文字,粗略看来是让沈长亭回国的消息。
楚醒安冷笑,就因为沈长亭这个蠢货,夏国赔了齐国多少金银财宝,丢失边境多少城池,多少夏国百姓遭受到齐国士兵屠杀,就他还想回来,不如自尽在齐国还能不被骂的那么难听。
贺良姻将写完的东西用信封封好,外面此时来了一位白袍男子,见来人贺良姻将信封拿给云秀,对着她嘱咐几句后让她下去了。
云秀拿着信封不着痕迹看了眼房梁之上的两人,心里面有些着急,贺良姻察觉到云秀的迟疑,还耐着性子低声问了句怎么了?
云秀摇了摇头,最终还是白着脸离开。
此时屋子内只剩下贺良姻还有那位白袍男子,男子看着很是傲慢自大,与他说话也全无恭敬谦卑之态,说话间稀疏平常好似至交好友。
“护国公沈邢之要不惜一切代价接回沈长亭,甚至还和太后提议多增加几座城池赠与齐国。”贺良姻笑道。
楚醒安听到这话瞬间紧皱眉头,目光犹如寒冰般冰凉,沈邢之自己身为一位将军,戎马半生比任何人都知道割地赔款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不仅不阻止,居然还想多赠与齐国几座城池。
他以为城池是韭菜啊,送完还能长,这次送完再想拿回来无异于登天。
白袍男子开口了,他的语气平常,听到朝廷之事时更像是听到了什么八卦:“太后是怎么想的?”
贺良姻拿着桌上的糕点吃了一口,冷哼道:“太后又不是傻子,自然不愿意,如果她真的同意了,朝堂上那些老臣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她给淹死。她与沈邢之大吵了一架,沈邢之已经几天未能进宫,不过心里还是着急,这不求到了我这里。”
“那贺兄岂不是又能大赚一笔。”白袍男子眼中带着贪婪。
一想到这件事情,贺良姻眉目间带着几分阴鸷,他一口将嘴中的糕点呸的一声吐在了地上,这副姿态又让他呈现出了之前的市侩模样。
贺良姻寒声道:“说起这个我就来气,他沈邢之以前不也一样流窜于乡野之间,一朝得势就看不起我这个阉人,说起话来颐指气使,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求人还是命令我。”贺良姻想到沈邢之那高高在上的模样几乎要咬碎了牙齿。
听到这里白衣男子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求人办事还这样的姿态,贺兄啊,看来没有人将您这位掌印太监放在眼里面。”
贺良姻的目光更冷了,半晌后他眼中的寒意已经消失缓缓笑了出来,白衣男子见此心中无端升起了一股寒意,没有任何人比他知道贺良姻内心中的冷血,沈邢之得罪他不会那么好过的。
认识贺良姻这么好,好像也只见他对刚才那女子另眼相看几分,不过这些他都不在意了,他只要帮着贺良姻处理一些他不能出面的事情,大把的钱财就会扑面而来,他能拿到钱那就够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不过只是一些无关痛痒的东西,楚醒安也没了听下去的耐心,等他们一走两人即刻跳了下去。
楚醒安对着李莳景说道:“你现在去给我把那个白袍男子给绑过来。”
李莳景不明所以,可还是乖乖听话,轻踮转身就离开了屋子之内。
等他走后楚醒安也离开了,不过她没有离开这座宅子,而是在里面小心躲避下人找到了刚才那位云秀女子。
云秀坐在梳妆台前,上面放着不少精美首饰,明明这些东西都是她自己的,可她还是趁着身边丫鬟不在偷偷藏起来两个,这些动作全都收到了楚醒安眼底。
等伺候的丫鬟走后,楚醒安跳了下来,不出意外云秀吓了一跳,好在楚醒安眼疾手快堵住了她的嘴才未能让她开口惊动外面的丫鬟。
云秀惴惴不安地开口:“这位姑娘。”
楚醒安单刀直入道:“云秀,我们做个交易吧。”
云秀两双眼睛瞪圆了,似乎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看着楚醒安她哂笑道:“我们之间有什么交易可以做的。”云秀连连摇头拒绝。
楚醒安不紧不慢抛出了诱人条件:“我可以帮你离开这里,还能给你良籍钱财,甚至你后颈上的刺青我也能给你去掉。”
云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被头发遮挡的后劲,这是她一辈子的屈辱,是她做梦也想刮掉的存在。
离开这里,良籍,还有钱这些每一个于云秀而言都是莫大的诱惑,可惜她早就不是单纯天真的小姑娘,曾经她也是良家女,只是家乡被洪水所淹,家中除了她没一个活了下来,她一个孤女也被人骗到了窑子中开始生不如死的生活。
世间百态早已见惯,她也知道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掉馅饼的好事,她红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姑娘,嘴唇轻颤:“那么你想要什么呢?你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放心,我只是让你在贺良姻身边说几句话而已。”楚醒安不紧不慢道。
“说什么?”
楚醒安转头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要你在贺良姻耳边吹耳旁风,让他离间太后与沈邢之,云秀,你是聪明人,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怎么做。”
她知道贺良姻多思多虑,对于太后只是利益交缠并未有十二分真心,太后与沈邢之是明显上看不起贺良姻,人都是有自我意识的,时间久了自然会滋生不满,更别说像贺良姻这种有实权的太监,怎么可能长久屈居人下呢?
楚醒安要的就是太后姐弟离心,贺良姻的阳奉阴违,左膀右臂虚虚实实再不联合在一起,太后的位子还能坐的牢固吗?
楚醒安的声音很轻,带着循循善诱:“云秀,你真不想离开这里吗?难道你真想一辈子委居在一个太监身下,你甘心吗?朝廷斗争激烈,皇权更迭朝夕都在改变,若是哪一日贺良姻下马落狱,皆是又有谁能够护得住你,你难道又要回到那烟花柳巷之地任人玩乐吗?”
云秀听到最后一句话眼中明显带着恐惧,她惊慌道:“我不要,我不要回到那个恶心的地方。”
“那你的决定呢?错过这次机会可就没有了。”这句话的楚醒安明显带了几分强硬,给几分甜枣后又给几分威胁,这才是御下最好的办法。
不过瞬息之间云秀就已经做好了决定,她目光没了以往的弱懦与胆怯,镇定地说道:“我可以答应你,不过除了你刚才说的条件我还要增加一条。”
楚醒安挑了挑眉,等着她继续说。
云秀红着的眼睛中带着几分疯狂:“帮我找一个人,将他带到我的面前来。”
“我答应,不过我只能找到活人,若是死人的话我就算是刨了坟也带到你的面前。”楚醒安笑道。
听到楚醒安说的话,云秀眼中呆着几分恶寒,可一想到前程往事还是咬着牙说道:“那个人叫贺青竹。”
楚醒安点头明白,匆匆记下了几个关键词以后就离开了这栋豪宅,飞奔在密林中与李莳景会和。
李莳景已经抓到了那个白袍男子,此时被他绑的四脚朝天躺在地上,嘴巴中还塞了一块白布,脸涨的通红,呜呜出声,活像一个翻不过身的王八。
看见楚醒安追了上来,李莳景脸上的不耐消失,笑意率先从眼中流露出来,就连脚步都带着欢快:“殿下。”
楚醒安一把挥开李莳景的脸,往地上男子看去。
李莳景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还能感觉到李莳景手上温度,被她摸过的地方滚烫发热,当即傻笑出声。
“李莳景,你笑什么?”楚醒安转头看着他一脸不解,同时心中不禁疑惑,他莫不真是个傻子吧。
李莳景使劲摇了摇头,可是看见楚醒安还是忍不住流露出笑意,这是他如何克制也忍不住的。
“得了,我们回家吧,把他扛起来走吧。”楚醒安随手抓了一把狗尾巴草拿在手上玩。
李莳景明白,听到这句我们回家又是高兴了几分,轻松就将地上一百八十斤的男子扛在肩上,他以为他要扛上一路,没想到一出森林外面就有马车等候多时。
是雷湘。
一见楚醒安雷湘就迎了上去,对着楚醒安跪了下来,低着头向楚醒安认罪:“殿下,属下保护不周还望殿下责罚。”
楚醒安脚步一顿,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雷湘,此时一行人正站在河边,地上全是沙石鹅卵,人走在上面都不稳,跪在上面只会更加难受。
她厌恶死了这群人动不动下跪的样子。
楚醒安冷声道:“既然如此你就在这跪一个时辰吧。”
雷湘低着头,脑中上涌着几分狂喜:“是。”
只要跪过了殿下就不会责怪他了,雷湘心中想。
走了两步,楚醒安忽然转头:“我饿了,有吃的吗?”
雷湘立刻抬起头说道:“马车里面备了糕点,殿下可以上去食用。”
“那就吃完再走。”楚醒安扔下了这一句话就走上了马车,一进去她又想到了什么对着李莳景说道:“你还不丢下来吗?抗着不累吗?”
李莳景这菜恍然大悟,将身上的人小心放了下来,地上全是坚硬锋利的石头,一扔没准会出什么大事,这人与他无冤无仇没必要刁难他。
银川也跟了过来,一听到楚醒安饿了赶紧端上了几十道精美的糕点,楚醒安看了也只是摇了摇头,她想吃热的东西,看了一眼河流,一时兴起想要吃鱼。
李莳景自告奋勇去抓鱼,手上拿着削尖的竹棍,手脚处的衣服都挽了起来,露出结实精悍的肌肉,虽然李莳景瘦归瘦,可该又的还是不少,毕竟练了这么多年的武。
上午的阳光还是有些毒人,阳光从树叶洒下形成了一片光斑,落在水中又成了一片金银,白花花的格外谎言,护卫怕楚醒安热就在河边搭了一个小型架子,边上还有人生着火堆,风吹过树梢,叶子沙沙作响,倒是格外清闲。
一夜未睡的楚醒安精神奕奕,见李莳景在河中抓的欢快一时也有些心痒,随即脱了鞋子拿着抽过身边护卫的长剑走了过去,也想下河抓鱼。
“殿下,不可!”
数道声音瞬间在楚醒安耳旁响起,楚醒安刚才的兴致一下打散的彻底,她冷着脸道:“有什么不可,我都没有说我要做什么?”
银川率先出口,声音焦急生怕楚醒安下河:“殿下,里面石子众多,还是割到了殿下的脚那就不好了。”
“割到脚那就上药,这么简单的事情还用说吗?”
银川显然不是这个意思,她是怕楚醒安受伤。
楚醒安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冷声道:“本王下令你们就在这里看着,不许跟过来。”
见楚醒安冷面呵斥,银川等人才安分了下来。
楚醒安这才满意提着长剑入了水。